唐麗潔 馬步飛 張瑞元
摘要:勒維納斯以海德格爾為出發點,又把站在海德格爾對立面的康德作為詮釋對象。認為康德從時間之外解讀出了一種非宗教的哲學理性,給人以生活的希望。凡是永恒的東西都在時間之外,只有在時間之外才能有意義的存在,意義在本質上是在時間之外的。
關鍵詞:時間;勒維納斯;康德
中圖分類號:B505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13—0023—02
勒維納斯(Emmanuel Levinas,1906—1995,也譯列維納斯)在思想上不斷地與胡塞爾和海德格爾這兩位大師交鋒,從他們的思想走向了自己“他者”倫理學。勒維納斯的知識結構“貫穿了希伯來精神,斯拉夫文化和西歐的人文理想。”[1]西方哲學起源于古希臘,再與基督教合流后而形成。勒維納斯則把“在場”引入西方哲學傳統,并根據“他者的在場”引入“他者”概念。用德里達的話講,勒維納斯的思想是“不在場的在場”[2]。課程一開始,勒維納斯就提出“這是一門關于時間的課程——時間之持續”[3]。勒維納斯把海德格爾作為對話對象,滿紙的時間、死亡讓人感覺這就是《存在與時間》翻版;但海德格爾只是他對話和思想的起點,勒維納斯很快就從海氏走向了康德、黑格爾、芬克、布洛赫,走向了他自己的“他者哲學”。本文將探究被勒維納斯放置在海德格爾對立面的康德以及他對康德的解讀。我面臨和勒維納斯一樣的境況,不得不從海德格爾開始,當然是勒維納斯解讀和批判的那個“海德格爾”開始,然后才能順利地轉到我們的主題。
一、勒維納斯視域中的“海德格爾”
“問題:與他人之死的關系,難道不是以面對著他人之死時所受到的感動和畏懼的深度,來提供他的意義,來說明他的意義的嗎?”[3]勒維納斯的這一問,是反駁海德格爾的。因為海氏認為,任何情感性的源泉是憂慮,它是對存在的憂慮。問題:憂慮是不是從別的東西中導生出來的?與死亡的關系被設想成是虛無在時間中的經驗。這里,人們探尋著意義的其它維度,既是為了時間的意義,也為了死亡的意義。“意向性并不是人性的秘密,人類的存在本質不是沖動,而是清償和告別。”“死亡:是由時間之持續所要求的必死性” [3]。在勒維納斯看來,海德格爾的“憂慮”,所有人必須面對的死亡的憂慮,并不能構成人類的本質。因為,人是不可能經歷死亡的。我們只是在他人的死亡中間接地體會到了死亡。他說:“與他人之死的關系,不是看,也不是瞄(不是像柏拉圖那樣地看著存在,也不是像海德格爾那樣地瞄著虛無),他是純激情上的關系,為一種并非簡單反應的激情所激動,涉及到我們的敏感和我們的智力,一種先決的知。”[3]這是勒維納斯的一種懷疑。他不同意海氏那單純朝向死亡的虛無哲學。“時間并非界存在的界線,而是存在與無限的關系。死亡不是毀滅,而是必要的疑問,以便與無限的這一關系或曰時間得以產生”[3]。他引用了伊壁鳩魯的話:假如你在那里,死亡便不在那里;假如他在那里,你就不在那里。并指出:“我和我之死的關系是對垂死本身的不知——而這不知并不是關系的缺失” [3]。勒維納斯主張 “無條件地對他人的責任心”,并且認為,只有在對他人擔負起一種責任心的情況下,自我才能顯露在它的獨特性中,在這種責任心面前,沒有任何的躲避。這種責任心是超越于任何債權關系之上的義務,是一種耐心。在對死亡的分析中,他把時間定義為:我們和無限的關系。認為“人類的本質首先不是沖動,而是人質,他人的人質。”[3] 這明顯是和海德格爾認為人類的本質是面對死亡時候的憂慮,是一種感情的沖動是相反的。勒維納斯進一步提出:但愿與死亡的關系能作為面對他人、面對他的過分無度的疑問而進入到這一關系中來,這就是我們尋求死亡與時間的關系的所在。就這樣,勒維納斯想到了康德。
二、康德:在海德格爾對立面上
康德哲學被海德格爾簡化作為了存在之終結性的一種根本上的展示。但是,在康德看來,哲學上提出的四個問題(我能知道什么?我應該做什么?我有權利希望什么?人是什么?)中,“我能知道什么”導致了終結性的結論。因為康德把本體和現象嚴格區分,并把認識限定在現象的范圍之內,人對現象之外的世界是不應該言說的。但是,“我該做什么”和“我有權希望什么”卻是認識無法回答的。這些問題并不能簡化為對存在的領會,它們與人的責任和拯救有關。勒維納斯由此批判海德格爾,“把任何的哲學努力都歸結為本體論神學的錯誤和游蕩,是一種對哲學史的僅僅可能的閱讀。”[3]應該還有其它的解讀的。
道德和幸福之間有個和解的問題,《純粹理性批判》否定了上帝的存在。《實踐理性批判》中康德又假設了上帝、靈魂和世界,在對道德法則的尊重中我是自由的。盡管我屬于必然性的世界。上帝和靈魂的不死被理性當作一種需要,以便于能夠設想德行和幸福之間的一致。康德當然不認為,必須在有限的時間之外設想一種時間的廣延,他并不要求來世。但是有一種希望,富有含義的希望的一種特殊的動機。有某種不能被歸結到存在的意謂,這一希望可能有理論的答案,但它是一種特殊的動機。這一希望在時間中經過,而且經過時間走向時間之外。說白了,那個超越時間和必然的東西就是:意義。意義是不在時間和空間之內的。
勒維納斯通過對康德實踐哲學的解讀,顯示出海德格爾對康德的簡化并不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在哲學的歷史中,可以有一種與終結性不同的意義。勒維納斯曾在另外一本書上論及康德時說:“康德主義,它在人類身上找到一種意義,而無需以本體論衡量人類,而且還在人們往往以為先決的‘它是用什么做的問題之外,在不死性之外,在本體論受其挫折的死亡之外。不死性和神學不能確定絕對命令這一事實,意味著哥白尼式的一個大的轉變:意義并不由存在或者不存在來衡量,相反,存在是意義出來的到確定的。”[2~3]
海氏《存在與時間》的道路:時間性是朝向未來的綻放,就是拖信于死亡,拖信于作為一種可能性的可能性;這一向著可能性的傾向,就是先于自身的存在==次在==該存在==對存在的意義的前—領會或詢問==成為問題的存在==存在[3]。但是康德不這樣以上帝存在的證明來平息我們面對死亡時的憂慮,而是要顯示出,在主觀性和現象的有限存在中,有一種理性的希望,有一種先天的希望。哲學家是理性的,它提供給世人的也是理性的判斷,勒維納斯解讀看到“先天的希望”。希望,為什么是先天的?康德哲學中,時間和空間是先天的,難道希望的“先天”來自于時間的“先天”?
康德不會使一種繼續存活的愿望,而會使意義的另外一種結合得到滿足。先天的希望,有限理性所本來固有的希望,因此,就必死性而言,這是合乎理性的,是理性的希望。勒維納斯認為康德哲學的意義在于從時間之外去尋求意義和希望。時間,意味著有限,只能是存在世界,即使是永恒時間,依然擺脫不了附著于存在的命運。“時間之延續”仍然是一種存在者。哲學家的理性的希望,是在承認個體生命有死性的基礎上,尋求一種人生的意義。在時間之外的意義并沒有否認個體生命的有死,因此它不是對有限時間的揭穿。也不是那與人無關的時間,意義是人的意義,人是有死的,因此,意義的時間性是一種有限的時間。是一種絕望之中的希望的意義。他給予死亡的意義,不是從虛無中抽取出意義。它并不是要回答一種幸存下來的需要,而是要提示人一種更尊嚴的生存的理由。因此,勒維納斯繼續解讀說:“哲學的理性希望是一種不服從于任何知識、任何真知的希望。這是一種關系,時間和死亡在于它的關系中有著另外一種意義。”[3]希望是一種意義希求,因此他不是一種知識。康德的實踐中,道德和自由都不是知識,都是超越于時間之外的,也不服從于時間之中的知識。
現象,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中進行,它僅僅是我們接觸到與種種范疇相聯的認知對象,而不是本體。人的道德行為不是認知對象,它的含蘊任人闡釋。但是并不說道德行為沒有規則。道德行為以普遍性為規則,普遍法則確定著人的意志,以符合法則的方式自由地行事。這一自由法則起源于理性,起始于準這的普遍性。在其自由的行為中,意味著任何神圣、任何上界的獨立。
按照康德,我們內心里由責任的道德義務聯系在了一起。對于道德行為而言,上帝不是必要的——正好相反,人們可以從道德出發來描繪它。只有當我們超越了道德行為,需要幸福時,他才成為必需。其實,上帝對幸福的保證,也只是一種假設,為了一種理論的完美性。其實,這就是前面勒維納斯解讀出的“理性的希望”,也許是個烏托邦,但絕對是理性的,絕對不是宗教。勒維納斯說:“從康德主義中,人們抽取出一種不聽命于存在的關系之意義。這一參照來自一種于倫理道德并非偶然——這種倫理道德當然是理性的,因為其準則具有普遍性——在存在之上設想一種意義的這種方式是一種倫理學上的必然結果,這也并非偶然。”[3]很顯然,作為倫理學家的勒維納斯更重視的是對康德的倫理學意義的解讀。
三、從康德到勒維納斯
勒維納斯從海德格爾開始,走向了與之相對的康德。在存在之外尋求意義和希望,給人一種理性的希望。這是一個關乎時間、死亡,但最重要的是關乎倫理和責任的哲學。“我們在他人的面貌中遇到了死亡”[3]。“與無限的關系是一個普通人對一個普通人的責任”[3]。我們對他人負有不可脫卸的責任,這也是勒維納斯在《塔木德四講》中,對猶太人的經典做出的倫理學的解釋時闡發的觀點。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上其他人的人質,我們對任何一個他人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是在時間之外的一種責任。康德已經告訴:我們的理智只能認識在時間之中的現象,我們從一來到這個世界,就已經先驗地對任何一個他人負有無限的倫理責任。
參考文獻:
[1]勒維納斯.塔木德四講[M].關寶艷,譯.欒棟,校.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3.
[2][日]港道隆.列維納斯:法外的思想[M].張杰,張勇華,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2.
[3]勒維納斯.上帝·死亡和和時間[M].余中先,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7:1-134.
(責任編輯/吳明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