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映
摘要本文在對相關文獻進行回顧和探計的基礎上,就媒介融合的新定向進行了分析,
關鍵詞規則變革媒介融合新定向
中圖分類號G206文獻標識碼A
自20世紀末以來,隨著各種傳播技術尤其是數字技術和網絡技術的迅猛發展,各種新的媒介形態層出不窮。與此同時,報紙、廣播、電視等傳統媒體與各種新媒體,在組織結構、傳播手段上日益相互滲透和融合,媒介間的技術和形態界限日漸模糊。
這場遍及全球的“媒介融合”(Media Convergence)革命,不僅給傳播業務和傳播產業帶來了結構性的變化,而且使傳統的傳播規制政策面臨著極大的挑戰。在許多國家和地區,媒體分立時代所構建的政策架構,已經成為媒介融合在推進過程中最主要的障礙。因此,對媒介融合語境下的傳播規制政策變革的必要性以及路徑、模式等問題進行理論探討,已成為一項在實踐和理論兩個領域都非常迫切且具有深遠意義的課題。本文立足于文獻研究,在對媒介融合研究現狀進行回顧與厘清的基礎上,探討了媒介融合語境下規制變革的必要性以及相關研究的現狀。
一、媒介融合的研究現狀
有關“媒介融合”的思想可以追溯至20世紀60年代麥克盧漢(McLuhan)。在媒介盧漢“媒介即信息”的視野里,沒有一種媒介能夠獨立存在。“任何媒介的‘內容都是另一種媒介。文字的內容是言語,正如文字是印刷的內容,印刷又是電報的內容一樣”。這種媒介觀事實上便已包含“媒介融合”思想的基因。
不過,“媒介融合”思想真正萌芽的始點一般認為是美國未來學家尼古拉斯·尼葛洛龐帝(NicolasNegroponte)提出的觀點:“廣播電視業”、“電腦業”和“印刷出版業”將在數字化浪潮下呈現交疊重合的發展趨勢。20世紀70年代末,在麻省理工學院(MIT)媒介實驗室(Media Lab)的籌建演講上,尼葛洛龐帝提出了這種“傳播與資訊通訊科技終將匯聚合一”的思想,并用三個重疊的圓圈來描述計算機、印刷和廣播三者的技術邊界,認為三個圓圈的交叉處將成為成長最快、創新最多的領域。
自尼葛洛龐帝提出“三個重疊的圓圈”之后,媒介問的融聚匯合便備受關注和討論。但“媒介融合”真正作為一個學理概念,是由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教授伊契爾·索勒·浦爾(IthielDe Sola Pool)首先提出的。在1983年出版的《自由的科技》(Technologies of Freedom)一書中,浦爾首次提出“形態融合”(convergence of modes)的概念,并率先對媒介融合的內涵作出界定,認為媒介融合是“媒介間界線日漸模糊”的進程。
進入20世紀90年代以來,媒介間的融聚、匯流便在數字化的潮流中日漸得以顯現和證實。而媒介融合作為一項前沿課題也逐漸得到廣泛關注,相關研究也開始得到接續和深入。目前,西方學者對這一課題的研究熱情非常高漲,相關論文和研究成果的數量逐年增多,美國一些大學甚至專門開設了媒介融合專業或方向。從已經問世的成果看,西方學者對這一課題的研究視角比較多元化,目前已開辟了媒介技術融合、媒介所有權融合、媒介文化融合、媒介組織結構融合、新聞采編技能融合等多個研究領域,初步形成了一個較為完整的理論體系。
我國學者在20世紀末、21世紀初即開始關注傳統媒體與新媒體共存、互動以及整合、融合的問題。但具學理意義的“媒介融合”的研究,則一直到2004年才由中國人民大學學者蔡雯在考察美國媒介發展狀況過程中引進。2005年開始,以蔡雯為首的一批學者以極大的學術熱情迅速投入該課題的研究。相關研究成果隨即迅速增多。目前,國內各學者圍繞該課題的研究已獲得了第一批成果。
一些先行研究者圍繞“媒介融合”的概念內涵、研究范圍和層次等問題進行了較為深入而系統的整理,初步搭建起該課題的理論架構。從2006年開始,以蔡雯為代表的學者開始從應用新聞學角度對“融合新聞”(convergence Journalism)進行研究與探索,對“媒介融合”語境下新聞傳播方式和流程的變革、新聞資源開發、新聞報道策劃以及新聞人才技能的更新等問題進行了初步的探討。與此同時,研究者也開始嘗試以一種相對宏觀的視角,探討“媒介融合”對傳媒產業和社會可能帶來的變革與影響,研究視角逐漸呈現出微觀、具體視角和宏觀、思辨視角并重的局面。
綜觀既有研究,我國對“媒介融合”的研究已開始進入理論化、系統化的階段,學界的研究視角正在趨于多樣化。不過,在技術發展日新月異的社會背景下,其理論的研究仍然落后于實踐的發展,雖然研究的廣度得到拓展,但深度比較欠缺。而且,既有研究大多關注的是媒介形態、功能的融合。對媒介所有權、組織結構上的融合還關注不夠;同時,基本基于一種“技術決定論”(Technological Determinism)的理論取向,對媒介融合過程中的技術推動力量持一種過于簡單和樂觀的態度,而普遍忽視了政策規制、社會文化等因素對媒介融合進程的制約作用。不過,目前學界已開始認識到這一問題和局限。從研究的整體趨勢來看。在媒介技術融合、產業融合等既有領域的研究不斷深化的基礎上,一種基于社會、文化領域的宏觀研究視角正在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
二、規制融合:“社會形成論”視野下的新視角
從尼葛洛龐帝開始。技術因素便被定義為媒介融合的直接誘因,而媒介間的融聚、匯合過程被認為是技術驅動的進程。如,在浦爾的最初理解中,媒介融合不過是由于數字化的發展而導致的通信和廣播的形態融合。Pavlik(1996)將融合定義為“在計算機技術驅動下,傳播媒體的所有形式匯聚到一個電子化、數字化的平臺之上”。
確實,在許多人看來,傳統媒體,如報紙、廣播和電視之所以會產生碰撞而導致邊界模糊,主要是由于技術特別是數字技術的使用和影響。但這些將數字技術(或者稱為“計算機技術”等)視為媒介融合唯一前因的觀點,顯然充滿了技術決定論(Technological Determinism)的色彩。在技術決定論的理論視野下。技術被看成是形塑社會的最具影響力的因素,甚至是社會變革和發展的唯一邏輯。但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這種技術單向決定社會發展的線性模式便已受到眾多批判。作為最主要的批判理論,技術社會形成論(Social shaping theory,SST)十分強調技術的社會因素塑造。注重考察社會、體制、經濟以及文化等力量對技術的形塑和影響作用,認為技術并不是完全按照技術自身內在的邏輯發展的,而是由創造和使用它的社會環境和社會情境所決定的。
因此,遵循技術社會形成論的認識論,一些學者對媒介融合技術決定的論調提出了質疑。他們認為,技術因素并非媒介融合在現實社會中實現的唯一因素,媒介融合作為技術變革的產物,并不完全依賴于技術的內部邏輯,而要受到其
運作環境和社會情境的限定。即使媒介形態在技術上實現了融合,但媒介融合的社會進程必然是緩慢和漸進的。正如Winseck所指出的,媒介融合其實在數字化之前就開始了,并且一直都是歷史發展的趨勢。但是媒介私有化的制度以及政府規制等種種限制阻礙了其進程。
事實上,媒介融合在當下所面臨的困境也已經證實了技術社會形成論的觀點。如今,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媒介融合作為媒介的發展趨勢,受到了各國和地區的普遍認同和追捧,但在產業、組織等現實推進中卻是困難重重。政策規制變革的滯后、產業和市場融合所面臨的種種壁壘、盈利模式的探索和轉換以及相應人才資源的匱乏……種種社會條件的限制,成為了進一步推進媒介融合的束縛。
在種種限制性社會因素中,不能適應媒介融合發展現狀和趨勢的傳統媒介規制體制無疑是最主要的阻力之一。在大部分的國家,傳統的媒介規制方式都由基礎技術平臺的分類所決定。如在我國,報刊以及印刷出版歸屬新聞出版局管理,廣播電視歸屬廣播電視局管理,互聯網和手機媒體等歸屬信產部管理。但在媒介技術平臺日益匯流以后,媒體功能出現重迭,傳統媒介產業之間乃至于媒介產業與通訊產業之間的邊界日益模糊。原本處于不同產業中的報刊媒體、廣電媒體、網絡媒體以及通訊渠道相互滲透和交叉競爭。在這種情勢下,傳統的基礎平臺分類為依據的產業分立規制體制便面臨著出現雙重標準、規制失靈等問題,而媒介融合無論是在技術平臺上的融合,還是內容產品、媒介組織乃至媒介產業的融合上,都毫無例外地受到了牽制和阻礙。
基于媒介融合融合的現實困境和發展規律,一些學者提出了一個“規制融合”(regulatory convergence)的概念,認為,所謂“規制融合”,其實意味著通過展開一系列因應媒介技術融合、市場融合和產業融合的媒介規制變革,從而“建立一個能夠適應所有融合領域的共通的規制框架”。從歐盟等國家和地區的成功經驗來看,“規制融合”的推進是一項涉及到機構變革、政策調整等方方面面內容的系統工程。如,不僅包括規制主體和對象的融合,而且要求建立適應媒介融合領域的規制政策以及更靈活、更具融合性的市場準入制度,并且建立相應的市場監管制度,以促使市場的有效競爭和充分競爭。
就歷史發展的一般規律而言,政策規制的變革往往滯后于技術的變革,而政策規制的調整與變革往往是進一步推進技術變革的重要條件。但對于媒介規制融合與媒介技術融合以及媒介產業和市場融合之間的關系,西方學者們并不贊同以一種單向線性的思維,簡單地將之構建為決定與被決定的關系。如,在邁阿密大學傳播學院的Bruce Garrison和Michel Dupagne設計的“媒介融合”模型(圖1)中。既可以是技術融合作為經濟融合(即市場或產業融合)和規制融合的先決前提,也可以是經濟融合和規制融合帶來技術的融合。但無論是哪一種模式,融合效果的最后產生都是技術、經濟和規制因素三者共同作用的結果。從這樣一種系統論的思維出發,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媒介融合不僅僅是技術和平臺的聚合和產業、市場的融匯,也不僅僅是規制政策的應對和融合,而是多種因素(既包括技術的,也包括社會的)相互作用、相互促進的結果。

三、媒介融合語境下規制變革研究現狀
在媒介融合趨勢初露端倪的20世紀末,西方一些學者便開始關注傳播規制政策的變革。如,Clements和Blaekman在1998年便注意到了電信產業與媒介產業的融合趨勢。并對相關產業政策的調整進行了探討。不過,當時研究的焦點主要集中于融合趨勢對廣電頻率資源以及電信產業政策的挑戰,而關于傳統媒介內部規制政策的探討較為鮮見。
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數字化對傳統媒體內容與流程的影響日漸擴大和普遍,關于融合趨勢下媒介產業內部政策調整的研究開始逐漸增多。學者們主要圍繞媒介融合對傳播規制政策的挑戰與沖擊以及傳播政策的調整與變革兩個問題展開研究。在媒介融合對傳播政策的挑戰與沖擊這一個問題上,學者們的認識比較一致:基本上都認為在媒介融合的語境下,過往將不同媒體以不同模式分別監管的政策將面臨挑戰。但在應該如何建立適合媒介融合趨勢的傳播政策這一問題上,研究者們的意見比較多元。如,香港中文大學的粱麗娟在對比中港臺三地傳播政策的基礎上,從“政府角色”、“規管模式”和“競爭法律”三個方面探討了媒介融合對傳播政策的影響,認為在媒介融合語境下,政策架構由多重規管簡化為單一架構以及引入競爭法律將有利跨媒體競爭;因應世界電信發展大會(WTDC-02)而成立的ITU-D(International Telecommunication Union)研究小組在大規模調查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由事前監控的產業政策(sector specific ex-ante law)轉向事后追懲的競爭政策(ex-post application ofcompetition law)的建議:而臺灣政治大學碩士研究生袁常捷則針對臺灣地區廣播電視市場,提出了一種層級模式(layered model)。
與此同時,一些學者從各國或各地區的實際情況出發,在個案分析方面進行了有益的嘗試。如,臺灣中山大學碩士研究生陳立興在其畢業論文中,對媒介融合語境下臺灣地區有線電視與電信事業的相關管制規范與競爭機制進行了研究;倫敦吉爾德霍爾大學的MarkWheeler對英國傳播政策在媒介融合語境的調整與變革進行了較為深入的分析和探討;倫教城市大學社會學系傳播政策項目負責人Pesos losifidis探討了媒介融合劉歐洲各國傳播政策的影響和沖擊,并初步勾畫了融合時代歐洲新的政策架構。總體來言,在個案研究方面,歐盟各國傳播政策的調整與變革被認為是目前較為成功和成熟的做法,尤其受到研究者的重視,相關研究成果比較多。
近兩三年來,媒介融合語境下的傳播規制政策研究也開始引起我國學者的學術關注。相關的研究論文和學術觀點開始散見于各級學術期刊。如,蔡雯及其博士研究生黃金在分析、比較美國、歐盟、新加坡和香港等國家和地區媒介管理現狀的基礎上,提出了“媒介規制的變革乃是媒介融合的必要前提”的觀點;肖燕雄在其論文《論應對媒介融合的法制管理原則》中,總結了西方國家和一些發達地區應對媒介融合的法制原則:法律政策整合原則、管理分散原則、管理國際化原則。同時,一些大型的科研課題也開始將該議題納入研究框架,如蔡雯主持的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資助項目“數字化時代媒介融合發展與新聞傳播改革研究”。重點關注了傳播規制政策的變革;肖燕雄主持的湖南省社科基金課題“現代傳播技術變革與新聞傳媒法律、政策”,則在媒介技術變革與傳播政策變革的宏觀框架下,對媒介融合語境下的政策變革進行了探討。而在今年10月,我國第一場有關“媒介融合語境下的內容規制與傳播政策”的主題研討會也將在中國傳媒大學(北京)舉行。
總體而言,我國對媒介融合語境下傳播政策研究還處在剛剛起步的階段,不僅成果數量少。而且研究的廣度和深度不足。就研究的關注點而言,目前我國學者的研究還處于總結西方經驗的初始階段,不僅對于媒介融合對傳播規制政策的挑戰與沖擊這一問題的研究未及深入,而且還基本沒有涉及我國傳播規制政策調整與變革這一問題。
四、小結
媒介技術融合和市場、產業融合的內在要求促使人們對規制理論與規制政策進行改革,以適應變化了的技術與經濟條件。而且,從世界各國媒介管理的現狀看來,媒介規制的變革乃是媒介融合的必要前提。因此,在現階段我們有必要對媒介融合語境下媒介政策和規制的變革議題進行深入的研究和探討。對媒介融合語境下政策規制變革的研究,將不僅能夠進一步拓魔“媒介融合”這一前沿課題的研究領域,而且有助于我們更深入把握媒介融合的內在機理,進一步推動媒介融合的進程。而且,相比西方國家媒介融合的程度,目前我國的媒介融合還處在平臺和技術融合的階段。對規制融合的探討,還將能夠為我國傳媒管理機制改革和產業改革提供一定的參考,幫助我國媒體產業更好地應對即將到來的媒介融合浪潮。
就研究現狀和進展而言,媒介融合對傳播規制政策的影響及沖擊的研究,現在在全世界范圍內都是一項備受關注的前沿課題。對于媒介融合語境下傳播規制政策的研究,雖然西方學者已經傾注了不少研究熱情,但迄今為止各國和地區都還沒有找到一套行之有效、適合媒介融合的政策路徑和規制模式。同時,由于媒介規制政策是一個具有濃厚國情色彩的研究命題,西方學者的有關研究成果對我國媒介市場的改革與發展可能并不具有適應性,所以我們有必要在充分借鑒其它國家或地區成功經驗的基礎上,立足于我國媒介融合的發展現狀和傳播規制政策的特點,開展對媒介融合語境下政策規制變革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