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孝康
母親去世2年了,好多次提筆想寫點東西紀念她,但總覺得不知從哪里下筆。這次終于下定決心,一定要寫點文字,才能對得起母親的在天之靈。
我自幼喪父,父親去世那年,母親剛好38歲。父親當時是農會文書兼治安委員,一次,他與別人喝酒回來后就去世了。從此,“小腳”的母親,帶著2歲的我和9歲的姐姐艱難度日。
三年困難時期,每人每餐只配給2兩糧食,由食堂工人做成熟飯再稱給大家。由于煮飯時加水太多,雖易消化卻不禁餓,母親只好上山挖野菜或去家門口的糧管所偷點留來喂豬的米糠填肚子充饑。母親和姐姐為了保住我這棵“獨苗”,每次打飯都要多分點給我。有幾次,我去食堂打回飯后,餓急了就邊走邊用手抓著吃,回到家中已經所剩無幾。母親追問,我就說被野狗搶吃了。母親明知我在撒謊,卻沒有罵我打我,只好和姐姐舀兩碗野菜充饑。母親因為營養不良,“小腳”開始浮腫,連襪子都穿不進去,只能把襪子剪破了再穿。
后來,母親上班的紡織廠被解散,她因為勤勞被安排去食品站工作。但母親謝絕了,還主動要求去農村參加農業生產。
到了農村,母親和村里的男人一樣下地干活,風雨無阻。幾個月后,大隊支書和生產隊干部看到我們家實在很困難,就向公社反映,把我們全部轉成了居民,并為母親發了營業執照,讓她從供銷社批發點文具在趕場天零售賺點錢維持生活。但是每月只有四天趕場,全部收入不到20元,無法解決一家3口的吃飯問題。母親只得冒著被批斗的危險,在五六里外的娘舅家安了臺織布機,晚上偷偷去織布或做酒賣補貼家用。就這樣,母親供我讀完了小學、中學和大學。有的親戚勸母親改嫁,但母親擔心我和姐姐受氣,就拒絕了,直到她92歲高齡去世。
母親還是非分明,仗義執言,敢說敢當。記得我大學畢業回到家鄉中學教書,住在學校宿舍。有一天,母親獨自一人在家,一個女生跑到家中來說,外面有3個歹徒攔住她耍流氓,并已追了過來,老師和同學都不敢管。當時,已是80高齡的母親聽說后,怒氣沖沖地拿起一根竹棒,顛著小腳跑到屋外一陣大罵,歹徒看到母親一副拼命架勢,嚇得抱頭鼠竄。事后,有人問母親:“你為什么不怕?”她說:“老娘七八十歲了,和這些砍腦殼的拼了也值得。”
還有一次,農村老家有兩個鄰居發生糾紛,一方被打成重傷住院,另一方托人提了10多斤糯米來到家中,請求母親給在醫院當院長的姐夫通融一下,幫忙在鑒定時做點手腳。母親知道內情后,連夜將米送回鄰居家中,并明確表示:“人要講良心,我不能幫這個忙。”
現在,盡管母親走了,但親友們只要提起她,都為她勤勞善良、仗義執言、正直無私的品格所感動。而我,也為有這樣一位母親而驕傲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