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戴維·赫伯特·勞倫斯是二十世紀一位非常有影響力的作家。不論從文學角度還是個人角度來講,其聲譽經歷了異常的變化和波動,這是二十世紀英國文壇的其他作家所從來沒有經歷過的。這是因為他的早期作品曾以其反傳統并具有挑戰性的思想驚擾了眾多的讀者。他是一個崇尚自然的男人,而工業文明對自然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讓人變成一種木然的機器,勞倫斯在他的作品中鮮明地表明了他的立場。
關鍵詞: 勞倫斯 現代的工業文明 自然 人性
19世紀,隨著資本主義文明進入空前繁榮的時期,其消極影響也達到極致。越來越多的森林、田園變成煤礦、工廠,越來越多的土地充斥著機械文明的喧囂,越來越多的人失去寧靜和諧的生活。勞倫斯比較短促的一生,正處在這個社會和政治大動蕩的時期。他見證了19世紀末英國大變革的風雨和經濟危機造成的餓殍遍野的情形,他的腦海中植根了對于社會的憤怒和對于人性與愛的深切同情。他憎恨產業主義,特別憎恨在諸如諾丁漢郡這樣的地區大規模地開采煤礦,造成對周圍農村的破壞。
在勞倫斯的小說中,經常出現一些古樸清新、充滿活力的自然場景。勞倫斯小說的背景大多在鄉村及城鄉交匯處,或是幽靜的樹林,或是山花爛漫的原野,或是月光朦朧的湖面,或是一望無垠的冰天雪地,還有農場、煤礦等。像《兒子和情人》中的米利亞姆家的農場,保羅和克拉拉幽會的河谷邊;《虹》中的埃勒瓦什河谷,安娜和威爾捆麥稈的田野;《戀愛中的女人》中伯金以石擊水的月光下的湖面,等等。作家對自然的和諧與寧靜的渴望與懷念盡顯其中。
當現代的工業文明以及被現代文明戕害的人類凸現其中的時候,文明與自然之間的強烈碰撞給讀者帶來的震撼可謂異常強烈。在《兒子和情人》的一開頭就有這樣的描寫:“整個鄉村都布滿了同樣的礦坑,……,礦工和他們的驢子,如同螞蟻一樣,在鉆挖著大地,在玉米地里,在草地上,堆起了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土丘,留下了一塊塊黑乎乎的場地。”而礦工們的房舍,一排一排的,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只是零星地點綴了幾塊農場。在勞倫斯的筆下,工業文明的顯著特征表現在色彩上是“黑乎乎”、灰蒙蒙,表現在形態上是單調和機械性,毫無生氣。《虹》中的布朗文一家祖祖輩輩生活在埃勒瓦什河谷的馬什農場,他們在那里過著清新、悠閑的生活。日出日落,寒暑易節,雖不富有,卻如世外桃源般地沉醉。但是不久,運河開通了,煤礦開挖了,鐵路也修建了。農民們從鎮上回來的時候,“就會遇到從礦坑中上來的一隊一隊的、渾身烏黑的礦工。當他們收獲糧食的時候,西風就會吹來煤礦燃燒垃圾發出的陣陣硫磺的氣味。當他們十一月份在地里拔蘿卜的時候,聽到空車廂在鐵軌上發出尖利的‘哐當哐當哐當哐當’的聲音,他們的心也隨之震蕩著……”工業文明的噪音和濃煙打破了自然的寧靜,更打破了心靈的靜謐與和諧。
如果說現代文明最直接地破壞了自然的和諧與寧靜,那么其最嚴重的后果就是造成了人性的扭曲和異化,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畸形。這是勞倫斯小說所探討的中心主題之一。劉憲之說:“勞倫斯的作品所批判的是資本主義工業社會對人的自然本性的壓抑,即人的自然本性如何受到機械文明的摧殘,資本主義工業化怎樣將人與人之間的和諧關系進行了破壞。用勞倫斯自己的話來說,以前的作家所描寫的是‘老式而穩定的自我’,他所描寫的是‘另一個自我’,即在工業文明的資本主義社會里受到壓抑、趨向分裂的自我。”勞倫斯小說中這些“分裂的自我”都是工業文明的受害者。
《兒子和情人》中的莫萊爾原本是個充滿活力、樂觀的青年,也正是他的自然灑脫贏得了葛楚德的芳心。他們結婚之后,非常幸福。好景不長,隨著兒子接二連三的降生,經濟條件日益惡化。他起早貪黑,到煤礦出賣勞動力,回到家里已經是筋疲力盡,但仍然賺不到幾個子兒,與妻子的矛盾也逐步升級為一場曠日持久的生死之戰,唯一的解脫就是到酒店酗酒尋樂。一個全身散發出原始沖動與活力的、自然的人,最終淪為一個毫無責任的酒徒,作為工業文明的犧牲品,既可恨又可悲、可憐。妻子葛楚德的分裂性格表現更為突出,一是表現為在與丈夫沖突中的強烈理性欲望,二是表現為對兒子們精神和情感的絕對控制力量。她希望按照自己的理想把丈夫塑造成一個“理性的”人,也即符合現代文明要求,失去自我、失去活力、機械的人。改造丈夫的希望落空之后,轉而寄希望于自己的兩個兒子。但是當兒子有了情人的時候,她就從來沒有快樂的日子。“有媽媽在,我永遠無法去愛。”保羅這樣跟他的情人訴說。無論是和米麗亞姆還是和克拉拉在一起,母親的影響總像一只無形的手牢牢控制著保羅,使他永遠無法獲得自然、和諧的情愛。更糟的是,即便在母親去世之后,這種影響仍然揮之不去。保羅的悲劇,葛楚德自然是難辭其咎,是她這種畸形的、無處無時不在的影響,使得保羅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去戀愛、去生活。但是,勞倫斯在1912年11月14日給埃德華·加尼特的信中談及這部小說時這樣寫道:“這是一個偉大的悲劇,我告訴你我寫了一部偉大的作品,這是英國成千上萬年輕男子的悲劇。”不難看出,勞倫斯想說的是,真正的元兇并不是某一個人,而是這個社會,這種悲劇的產生是這個社會工業文明背景下的必然產物。
有人曾經說,勞倫斯的作品,缺乏明確的信仰及對于社會變革的正確態度。這固然是事實,然而,誰可以否認勞倫斯作品中的希望呢?《虹》的結尾勾畫出彩虹般的新世界遠景,不正是勞倫斯充滿痛苦與悲壯的希望么?在那個充滿控訴的故事背后,不正是勞倫斯不懈的苦心與努力嗎?還有什么比充滿希望更加重要呢?工業文明固然來勢兇猛,而大自然所蘊含的力量更是獨特而巨大。勞倫斯想告訴我們的是,自然的力量是強大的,人類工業文明的出路只能是與自然融合,與天地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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