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露西·莫德·蒙哥瑪利是加拿大杰出的女作家,也是在世界范圍內具有很高知名度的加拿大作家之一。她所寫的安妮系列小說,尤其是第一部《綠山墻的安妮》風靡全球。評論家與讀者對《綠山墻的安妮》褒貶不一。本文集中探討了該小說在不同讀者人群和諸多領域中的接受狀況,運用接受反應理論,且以女性主義者對小說的接受與該小說在日本的接受狀況為例,指明小說《綠山墻的安妮》闡釋的多樣性,及對不同讀者人群的吸引力。
關鍵詞: 露西·莫德·蒙哥瑪利 《綠山墻的安妮》 接受美學理論
露西·莫德·蒙哥瑪利是加拿大杰出女作家,也是在世界范圍內具有很高知名度的加拿大作家之一。她所寫的安妮系列小說,尤其是第一部《綠山墻的安妮》風靡全球,使小“安妮”一度成為愛德華太子島、乃至加拿大的文化象征。對許多加拿大人來說保衛安妮的地位就是保衛加拿大文化遺產最為重要的部分之一。
盡管如今《綠山墻的安妮》已被廣泛承認為加拿大經典小說之一,然而對該小說的評價并不總是居于此至高點上,評論家與讀者對該小說的接受經歷了一系列的變化。1908年當該小說初次出版時,由于加拿大人對于加拿大本國文學空前的追尋熱潮,以加拿大為背景、反映加拿大人民生活狀況的《綠山墻的安妮》成為人們褒獎的對象,被認為是“無與倫比的加拿大小說”(Grammel,18);但總的來說,在隨后的幾十年里,該小說在加拿大一直處于被貶低、被忽視的境地。1949年頒發的“加拿大圖書杰出貢獻獎”中就沒有蒙哥瑪利的名字,有人認為蒙哥瑪利的出名純屬偶然,而她的作品則是“加拿大最低水平的小說之一”,更有人因其感性泛溢、通俗性及女性特質,意圖將其排除在加拿大經典文學之外;到1966年,繼這些貶低性評論之后,伊麗莎白·華特斯頓(Elizabeth Waterston)在《純粹的精神—20位加拿大女性及其時代》(The Clear Spirit.Twenty Canadian Women and their Times)中,首次正式發表評論文章,重新對蒙哥瑪利及其作品的地位和重要性進行肯定性評價;到二十世紀七十、八十年代,很多人開始從女性主義、教育、宗教等角度對之進行評論;1985年對于蒙哥瑪利及其作品來說,更是具有重要意義的轉折點:隨著牛津大學出版社對蒙哥瑪利書信、日記的整理出版,以及莎利文(Sullivan)根據小說《綠山墻的安妮》所改編的電影的上演,人們重新對蒙哥瑪利及其作品產生極大的熱情,她的作品被一再地被改編,很多電視、電影、音樂劇、動畫片等也均以之為題材。因為“安妮”,人們掀起了一股去愛德華太子島旅游的狂潮,乃至太子島的車牌上都印有安妮的名字與頭像;安妮俱樂部及主題公園也相繼成立;大量有關于“安妮”家鄉愛德華太子島的諸如玩偶、香料、草藥、被褥圖案、縫紉、烹飪法、園藝、風光影集等出現在市場上,尤其是在日本市場。
從以上介紹可以看出,在不同類型的讀者群中,該小說都有著魅力。無論讀者具有怎樣的文化、教育背景,他們都從該小說中得到共鳴,并賦予小說以不同的闡釋。女性主義者在小說中看到了父權思想對阿馮利村的影響,以及安妮對權威的反抗和企圖把握自己命運的渴望;教育者從安妮的學習旅程中窺探到加拿大當時的教育狀況;信奉宗教者從中看到關于宗教的討論;而對于文化程度相對較低的普通讀者來說,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可愛開朗的女孩形象,得到的是輕松愉快的閱讀體驗。雖然不同類型的讀者面對的是相同的文本,但是他們卻從中挖掘出不同的涵義。
從時間角度上看,小說《綠山墻的安妮》是在女性主義興起之時才重新得到重視的;從地域角度上看,該小說在日本尤為受歡迎。因而,本文在此即以二者為例,探討《綠山墻的安妮》在不同讀者中的接受。
女性主義學者認為:“長期以來,女性生活在一個以父權制為中心的生物本質主義(biological essentialism)傳統中。這一傳統認定女性的基本職能在于傳宗接代。這一‘無可改變’的生物學事實,決定了她屈從、被動、缺乏探索精神、只能局限在家庭生活空間之內等本質特征,因而是天然‘卑下’的?!保罾蜍?,5)然而,男女兩性社會結構上的不平等,其實并非生物性的必然結果,“而是菲勒斯中心主義的文化造成的”。(同上,6)生物性別與社會性別之間并沒有必然的聯系。男女兩性間的確存在生理的差異,但這種差異并沒有高下之分。是父權意識形態依據自身性別群體的需要,對兩性的社會性別地位與內涵進行了有高下之分的、人為的二元對立的限定——男性被認為是積極的、占主導控制地位的一方,女性則被認為是被動的、處邊緣、附屬地位的一方。這種父權制的思想對過去的文學批評與創作有著很深的影響。縱觀文學批評史,絕大多數偉大的作家為男性,且“大部分被譽為經典的文學作品主要都描寫了男性角色,比如俄狄浦斯、尤利西斯、哈姆萊特、浮士德等”。(Abram,89)針對這種現象,女性主義批評的一個重要目標就是重新挖掘出女性作家,并對她們的作品進行新的解讀。因而,作者與主人公均為女性的小說《綠山墻的安妮》便成為她們很好的研究對象。女性主義批評家從小說中既看到了父權思想對阿馮利村的影響,也看到了安妮等女性角色對它的反抗。起初,安妮因為其性別而被歧視,不被瑪麗拉所接受,因為在后者看來“女孩子對‘他們’毫無用處”。(蒙哥瑪利,28)而后,由于馬修的去世,安妮放棄了女王專科學校的獎學金,回到綠山墻農舍,照顧年老的瑪麗拉。她終究還是沒有逃脫父權思想的影響——對女性來說,家庭是首要的,事業其次。當然,作為深受女性主義者青睞的小說,《綠山墻的安妮》并不只反映了父權思想的統治地位,該小說也包含諸多對其地位進行質疑與反抗的描寫。讀過該小說的人一定不會忘記安妮的那頭紅發,它們曾使她一度陷入尷尬的境地。安妮不愿屈服于這種現狀,寄希望于染發劑使其變成“美麗的烏黑色”,盡管結果使人忍俊不禁,一頭紅發變成綠色,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但至少安妮具有改變現狀的勇氣。女性主義批評家朱麗葉·瑪克瑪斯特(Juliet McMaster)認為“女性改變頭發的行為常常是爭取獨立的宣言”,(Gammel,59)安妮的染發舉動至少也反映了她不屈服于命運、企圖改變命運的渴望。除安妮外,受父權思想一定影響的瑪麗拉也有對抗權威的舉動。盡管在阿馮利村,大多數人和鄰居雷切爾夫人一樣,認為女性接受太多教育不是一件好事,瑪麗拉依然決定將安妮送入女王專科學校深造。在她看來,女性必須接受一定的教育,只有擁有一定的知識,才能不依附于他人、獨立生活。如果沒有女性主義者獨特的“期待視野”,人們或許就很難注意到這些細節,無法作出以上闡釋。
而該小說在日本的流行,主要并非體現在諸如女性主義這樣的學術領域中,而是在廣大普通讀者中。1952年,《綠山墻的安妮》首次被譯成日文,傳入日本,并迅速打動眾多日本讀者的心。小說“在日本持續熱銷,經久不衰,幾十年來一次又一次地重印,市場上也從未脫銷過?!保ǜ悼?,434)關于安妮的電影、電視連續劇、玩具、紀念品也涌入市場。多年來,日本的安妮迷們還組織了名稱各異的安妮俱樂部,如“安妮部落”、“安妮研究院”等,更有甚者,一些人長途跋涉從日本飛往愛德華太子島,就只為在《綠山墻的安妮》的創作者蒙哥瑪利當年結婚的地方,舉行他們的婚禮。無怪乎一位加拿大官員說“對日本,愛德華太子島開辟的主要市場便是‘安妮’市場”。(Gammel Epperly,216)
該小說在日本的風靡也并非偶然,根據接受美學理論,該現象與日本文化及日本讀者的“期待視野”有著極為重要的聯系。首先,日本作為一個東方國度,與安妮所在的西方國家在各方面均相距甚遠,生活在東方的日本人對西方的生活方式極為好奇,而《綠山墻的安妮》中關于加拿大生活的描寫便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極好的了解西方的窗口。那些“農莊房屋的內部結構、房屋的布置、烹飪、園藝、女性服飾的時尚和縫紉”(傅俊,435)都引起他們極大的興趣。當然最讓他們癡迷的還是書中對田園風光的描寫,對于長期生活在擁擠而喧鬧嘈雜的城市中的大多數日本人來說,小說中的“白色的歡樂之路”、“閃光的小湖”、“情人的小徑”等描繪,勾勒出一個童話般的天地,對他們有著無窮的魅力。其次,安妮樂觀、堅韌、勤奮、富有想象力的性格也極受日本讀者喜愛。1952年,小說被引進日本之時,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不久,作為戰敗國的日本正處于一個極其艱難困苦的時期,對于絕大多數日本人來說,“到處是戰爭造成的孤兒、寡婦和失去親人的家庭,人們經歷著物質的嚴重匱乏和失去親人的精神創傷,正掙扎在戰爭的廢墟上,在為重建家園艱苦奮斗”。(同上,440)而安妮恰巧也是一個孤兒,經歷過坎坷的生活,但她一直都以樂觀的態度面對,不斷進取,最終獲得大家的認可,得到幸福。雖然她是一個虛構人物,但她卻向日本讀者傳遞了這樣一個信息——只要心懷希望,努力奮斗,一定可以獲得成功。最后,該小說中關于學校生活的描寫也引起了日本讀者的共鳴。除了描寫安妮在綠山墻農舍的生活之外,小說的大部分篇幅談論了安妮在學校的生活——她的老師、所學課程、同學關系、課外活動、復習迎考,等等——這些描寫很容易引起尊師重教的日本讀者的興趣。由此可見,當西方讀者從女性主義等角度分析《綠山墻的安妮》時,擁有不同文化背景的日本讀者以他們特有的方式填補了小說的“空白”,給予小說以不同的解讀。
正如接受美學批評家伊瑟爾所言:“文學作品總有兩極——藝術與審美:前者指作者創作出的文本,而后者指讀者對文本的審美接受。因此一部文學作品并不完全等同于文本或是對文本的接受,而是包含這兩者。文學作品并不僅僅是指文本本身,只有文本被讀者閱讀闡釋后才擁有生命?!保≧ice,77)或許當年蒙哥瑪利在寫下《綠山墻的安妮》一書的時候,未曾考慮到如此多的象征意義,也未曾想到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地域的改變,“安妮”會帶來如此不同的影響。但是不同時代、不同地域、“期待視野”各不相同的讀者在閱讀《綠山墻的安妮》的過程中,從自己的角度看待文本,融入自己的生活體驗,賦予自己的希冀,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填寫文本的“空白”之處,于是便產生了千差萬別的文本意義。就如人們通常所說的“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眾多的讀者也創造了眾多的“綠山墻的安妮”。
參考文獻:
[1]Gammel,Irene.Making Avonlea:L.M.Montgomery and Poplar Culture.Toronto: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2002.
[2]Rice,Philip,Patricia Waugh.Modern Literary Theory.London:Hodder and Stoughton Limited,1989.
[3]楊莉馨.西方女性主義文論研究.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2.
[4]Abrams,M.H.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
[5][加拿大]露西·蒙哥瑪利著.馬愛農譯.綠山墻的安妮.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6]傅俊.淵源·流變·跨越:跨文化語境下的英語文學.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1.
[7]Gemmel,Irene,Elizabeth Epperly.L.M.Montgomery and Canadian Culture.Toronto: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2000.
[8]Milner,Andrew.Literature,Culture and Society.New York:Routledge,2005.
[9]Miraglia,Eric,Dr.Richard Law.26 May.1999,Washington State University 23 March,2006.http://www.wsu.e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