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歸化翻譯與異化翻譯之間的關系應以辯證法的視角來審視,兩者應是矛盾的對立統一體,是跨文化翻譯實踐中缺一不可的翻譯策略。翻譯的正確指導思想應是歸化為主,異化為輔,時求和諧,融合并用,這是語言文化特征及翻譯本質所決定的,也是文化雜合與趨同的必然。
關鍵詞: 歸化 異化 對立 兼容 和諧
1.引言
自歸化和異化翻譯策略出現后,翻譯界對它們的取舍與利弊也一直爭論不休,甚至出現了極端的歸化派和異化派。如國內以錢鐘書先生為代表的歸化派和以劉英凱維代表的異化派。其實,兩者都走向了極端,犯了“一刀切”的錯誤,忽略了不同語言文化特征和翻譯的根本目的。不同語言文化的相似性與差異性本身就決定了翻譯策略和方法的差異,否則翻譯將難以進行或難以實現其根本目的。翻譯應以辯證法的視角來審視,應求同存異,以歸化為主,異化為輔,兩者和諧相處,相互依存,互為補充,雜合并用。
2.歸化(domestication)與異化(foreignization)的內涵
要理解歸化和異化在翻譯中的關系及運用,首先要理解它們的內涵。孫敬禮教授在其文章《中國的文學翻譯:從歸化趨向異化》中認為:“異化大致相當于直譯,歸化相當于意譯。”(孫致禮,2002∶40)筆者認為,這樣的解釋顯得不夠準確。其實,直譯和意譯與歸化和異化并非屬于同一層次的概念,歸化和異化應是直譯和意譯的延伸和深化,因為歸化和異化上升到涵蓋語言的文化意義。國內學者劉英凱和國外學者Venuti給歸化和異化下的定義更準確些。劉英凱給歸化下的定義為:“所謂‘歸化’,按《辭海》的解釋,既‘入籍’的舊稱。翻譯的‘歸化’則喻指翻譯過程中,把客籍的出發語言極力地納入歸宿語之‘籍’,更具體地說,英譯漢就不遺余力地漢化;漢譯英則千方百計地英化。”(轉引自王東風,2002∶25)Venuti對異化下的定義是:“偏離主流價值觀,保留源語的語言和文化差異,打破譯語言的常規。”(轉引自王東風,2002∶25)換言之,“歸化”就是用符合譯語文化習俗的表達方式準確地轉達出源語中的真實意義;“異化”則是在轉達意義的同時,力求保留源語的語言形式和異質的東西。
從上述定義不難看出,歸化翻譯和異化翻譯不僅僅是語言形態和形式的轉換,還有文化因素的轉換問題,包括語言風格、表達習慣與方式、遣詞用字等方面。歸化側重于為廣大的讀者考慮,把源語譯成符合譯語語言規范、表達習慣和文化品味的譯文,使讀者感覺通俗易懂;而異化則力求保留源語的語言形式、語言風格和文化品質,讓讀者體驗到更多的異質文化。
3.歸化與異化的定位
3.1歸化翻譯的主導作用
歸化翻譯在跨文化翻譯中應起主導作用,這不僅是翻譯的性質,還是不同語言文化特征所決定的。西方著名的翻譯家Roger T.Bell(1991)給翻譯下的定義是這樣的:“翻譯就是在一種語言(源語)里所表達的東西用另外一種語言(譯語)表達出來,保留語義和風格上的對等。”從定義中不難看出,翻譯首先是最大限度地尋找兩種語言的對等轉換,然后再解決這兩種語言文化之間異質和缺失的東西。尋找源語和譯語在意義上的對等轉換就是以歸化策略為主導,其次才運用異化策略處理它們間異質和缺失的東西。這也類似于英國文論家Herbert Spenser(1959∶19)所說的“效果原則”,即,作者用詞造句盡可能考慮到讀者的接受問題,保證行文能減輕讀者的閱讀負擔,使讀者費最少的力卻能獲得最多的信息(轉引自馬會娟,2006∶29)。
以下的一些名篇片段進一步說明了歸化翻譯主導地位。例如丹妮斯·馬爾和維克多·馬爾在合譯中國名著《聊齋志異》選時,也使用歸化譯法。請看以下的漢語句及其英語譯文:
(1)公力疾馳馬從去。路甚生疏。至一城郭,如王者都。(曹著、馬爾譯∶3—4)
譯文1:Master Song(宋公)climbed quickly onto the horse and followed him along an unfamiliar road till they came to a walled city that looked like the seat of a king’s authority.
譯文2:Master Song rode the horse quickly and followed him.The road was new.They arrived in a walled city which looked like a king’s palace.
從原文和譯文句子結構和風格不難看出,譯文用一個較長的復合句取代了原文的三個短句,遣詞造句上都選用了較地道的英語表達方式。顯然,譯者采用了歸化譯法。假如拘泥于原作的語言形式運用異化譯法,譯文則顯得松散而無文采。
再看《歐貞尼·葛郎代》中一段話的譯文:
(2)The hands of this woman stanches the secret wounds in many families.She goes on her way to heaven attended by a train of benefactions.The grandeur of her soul redeems the narrowness of her education and the petty habits of her early life.
譯文1:這位女人的手,給所有的家族的隱秘的傷創綁了繃帶。歐貞尼,被那些善行的一個行列伴隨著,走向天堂。她的靈魂的偉大,減輕了她教育的狹隘的缺陷和她幼年生活的諸多習慣。(穆木天譯)
譯文2:這女子的手撫慰了多少家庭的隱痛。她挾著一聯串善行義舉向天國前進。心靈的偉大,抵消了她教育的鄙陋和早年的習慣。(傅雷譯)
仔細研讀這兩段譯文,我們發現譯文1幾乎是文對文遷移過來的,顯得生硬、別扭,甚至難以理解“隱秘的傷創綁了繃帶”之類的表達,猶如讀一門“外語”,讀起來晦澀難懂;而譯文2既達意,又有文采,一目了然,符合翻譯規律。
3.2異化翻譯的輔助作用
孫致禮教授在其文章《中國的文學翻譯:從歸化趨向異化》中認為:“21世紀的中國文學翻譯將以異化為主。”(孫致禮,2002:40)當然,孫教授的觀點有違翻譯的本質和根本目的,但從另一側面反映了異化策略在翻譯活動中的重要性,因為改革開放和經濟全球化帶來了更多外國語言文化的異質成分。在翻譯實踐中強調歸化策略的主導地位的同時,也不能忽略異化策略的補充作用,因為歸化有期自身的局限性。不同的語言文化不僅存在相似性和差異性,還存在缺失。語言文化的缺失就是源語中有的詞語在譯語中難以找到相應的詞語或類似的表達。在這一情形下,這些詞語只能用異化移植而不能用歸化方法。
例如,英語國家在社會經濟和科技文化方面發展快于我國,所以西方語言文化中涌現的許多詞匯和概念是漢文化中所缺失的,如radar(雷達),tank(坦克),internet(英特網),web site(網址),motor(摩托),supermarket(超市),on-ling shopping(網上購物),credit card(信用卡)等。同樣,漢語文化中有些獨具中國特色的詞語在英語中也找不到對應詞,如太極(Taiji)、武術(Wushu)、道教(Taoism)、餃子(Jiaozi)等。上述的詞語就是運用了異化的翻譯方法,也就是常說的音譯法。音譯是翻譯中的不可譯現象,本質上就是一種異化移植,因為它保留了源語的特質。玄奘有關“五不翻”的論述從側面證實了這一點,所謂不翻,就是用音譯(陳福康,1992:42-43)。
4.歸化與異化的融合
“翻譯本身是和諧與不和諧的矛盾統一,翻譯的藝術就是因難現巧,在不和諧中尋找和諧”(鄭海凌∶126)。翻譯活動中,譯者不可能脫離作者的意圖、文章的意義和讀者的理解期待。翻譯也是多因素和諧的要求,不講和諧就容易走極端、違背翻譯的本質和目的。以伽達默爾的闡釋學觀觀點:“理解就不是一種復制行為,而始終是一種創造行為。”(轉引自許鈞,2003)這也說明了歸化和異化策略的融合并用可化解翻譯中的矛盾,使譯文既能讓譯語讀者理解和接受,又能存留源語的異質特征。
不同的語言有其不同的表達方式和文化特征,典故、習語、專有名詞都是所有語言所共有的。由于他們過于抽象和含蓄,如直接異化翻譯,可能讀起來索然寡味,毫無文采,起不到啟發作用。例如,cowboy和 hippy是美國社會所獨有的產物,若譯成“牛仔”和“嬉皮士”都無法明確轉達其義。在此情況下,只有采用注譯方法,而注譯本質上就是歸化和異化的兼容,以化解他們的文化障礙。又如,Oscar(by Commander Nils Leid)是一部小說,講述南極赫島上的一條愛斯基摩狗——奧斯卡的非凡經歷。若把這書名異化譯為《奧斯卡》就顯得空禿,甚至有人會誤認為是奧斯卡獎的文學作品,但如融合歸化和異化,分別在其前后添加“獵犬”和“傳奇”,譯為《獵犬奧斯卡傳奇》,那么該作品的譯名則一目了然。
目前,語言的雜合現象逐漸普及,這是翻譯中歸化和異化融合并用、和諧相處的結果。這些雜合語是文化逐漸走向趨同的必然結果,他們已逐漸滲透到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現代社會講求的是簡潔、方便,因此許多較長的英語名詞,特別是科技名詞的翻譯多數為:英語詞縮略形式+漢語的形式,如BP機、CD光盤、X光片、CT掃描、IT技術等。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和地球村的形成,語言的雜合會更加普遍,這樣翻譯中的歸化和異化更趨于兼容與和諧。
5、結語
綜上所述,跨文化翻譯中的歸化與異化問題應以辯證的觀點去看待和分析。由于語言文化的異同是客觀存在的,所以歸化與異化在翻譯實踐中并存也是客觀需求。雖然它們存在矛盾,但并非是絕對的、不可調和的。中外翻譯理論與實踐已清楚地證實,歸化與異化是翻譯實踐過程中長期并存的兩種策略,前者為主,后者為輔,和諧相處,互為補充。只有這樣,翻譯才能體現它的本質和實現其真正的根本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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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趙紅春系天津大學社會科學與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作者王家和系北京師范大學外文學院在讀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