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檢察院刑事職權初探

摘 要:法國檢察院在刑事訴訟中的首要職權行使公訴權。由于代表的是社會公共利益，因此，其所享有的訴訟權利范圍與普通的訴訟當事人并不相同。此外，法國檢察院在刑事訴訟中還享有指揮司法警察、執行刑罰和預防犯罪等輔助職能。總的來看，法國檢察院在決定案件處理方式方面的權力范圍正在不斷地擴大，以實現當前訴訟爆炸背景下司法機關對公正和效率的共同追求。

關鍵詞:法國檢察院;刑事職權;公訴權

中圖分類號:D93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09)10-0065-05

作者簡介:俞亮(1976- )，男，黑龍江哈爾濱人，北京工商大學法學院副教授，法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刑事訴訟法學、證據學;張馳(1976- )，女，黑龍江佳木斯人，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法官，法學碩士。

一、法國檢察院在刑事訴訟中的首要職權

1法國檢察院首要職權的性質

在法國，檢察院的根本職能就是發動并進行公訴，以此來要求法院對某個犯罪人判處刑罰或某項保安處分措施。無論哪個公訴案件是檢察院自己主動提起的，還是應當事人的要求而提起的，案件的起訴人都是檢察院，并由其履行公訴職能。

當然，在某些特定的司法系統面前，對于提起公訴的檢察院會有特殊的要求。例如當案件屬于那些特別負責審判由未成年人實施的重罪、輕罪和第5類違警罪的審判機關管轄時，只能由共和國檢察官或者是對應于上訴法院的檢察長來行使如同在普通審判機關面前相同的職權。^[1]135檢察院甚至偶爾會被剝奪對某些案件啟動公訴的權利。例如根據法國憲法第68條的規定，在負責審判共和國總統所犯的嚴重叛國罪的高等司法法院面前，公訴的啟動取決于參議院和眾議院的以公開投票表決和絕對多數通過方式做出的決議。此外，由于海事法院的刑事管轄權非常有限，檢察院的職權被交給警察局長來代替行使。

2檢察院首要職權的內容

第一，從總體上來看，法國檢察院在審前階段比其他普通當事人享有更多和更為重要的權力。首先，在預審程序啟動之前，如果案件屬于重罪或者輕罪的現行犯，那么檢察院可以接受所有相關人員的投訴和告發，并親自完成各種偵查活動，從而直接認定所有的犯罪行為。一旦犯罪嫌疑人被拘留，檢察院還有權向犯罪嫌疑人建議適用一種刑罰替代措施，其形式包括交付罰金、吊扣駕駛執照或狩獵執照、義務公益勞動，在某個衛生、社會或職業組織中實習或培訓，在六個月內賠償犯罪損失以及在一段時間內禁止簽發支票。^[2]31-32如果該刑罰替代措施得到了所在法院院長的批準，并被依法執行完畢，則刑事公訴將自動消滅。此外，如果案件屬于可能判處罰金，或者是5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輕罪，檢察官還可以向被告人建議適用罰金、正常刑期一半以下的刑罰或緩刑，以換取被告人選擇承認有罪。如果被告人接受了檢察院所建議的刑罰，檢察院可以要求大審法院的院長或一名指定的法官在一個特別的庭審程序后直接批準適用其建議的刑罰。

其次，在整個預審期間，法國檢察院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預審法官的行為。一方面，檢察院在一定程度上擁有著指導預審方向的權力。在預審調查的任何時候，檢察院都有權以補充追訴意見的形式請求預審法官采取任何看起來對發現真相有用的行為，并且可以親自到場進行協助。另一方面，檢察院還對預審行使著一定的監控權。檢察院有權在任何時候要求預審法官通報訴訟的進展情況，而預審法官則必須在24小時之內進行回復。檢察院有權在預審法官簽發逮捕證和撤銷司法監控時提供意見，而當被羈押人要求被釋放時，其也有權提交相關的追訴意見，并且在該釋放程序完成后24小時之內得到通報。此外，在對被追訴人進行訊問或對質、對民事當事人進行詢問以及對作案現場進行勘驗和搜查時，檢察院都有權在場進行監督。

最后，作為刑事訴訟的發起人，檢察院有權對預審法官做出的所有命令向上訴法院的預審法庭提出上訴。在這方面，檢察院的權利要比被追訴人和民事當事人的權利廣泛得多，因為后者只能對有限的命令提出異議。檢察院不但可以根據刑事訴訟法第170條向上訴法院的預審法庭請求撤銷其認為是不合法的預審行為，而且還是惟一有權為了新的指控而可以要求重新開啟預審程序的當事人。^[3]138

第二，在預審結束之后，也就是說在正式的審判階段，檢察院卻與其他當事人擁有基本相同的權利。如同被告人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民事當事人對其訴訟主張和有關證據進行支持一樣，檢察官在庭審過程中也可以提交和支持公訴意見。在包含了揭露事實的口頭起訴意見中，他可以論證其證據的價值并且一般性地請求適用刑罰。此外，在法院宣讀判決的時候，檢察院也必須在場。當然，由于其負責維護的是社會的整體利益，在認為更符合正義標準的情況下，檢察院完全有權要求釋放被告人，而不是一定要追求判定被告人有罪，檢察院甚至可以請求宣布根據民事當事人的請求而啟動的正式審判無效。檢察院還可以要求適用刑法第132-58條的規定，即法院在認定被告人有罪的情況下，免除或暫緩執行(可能有，也可能沒有考驗期)被告人的刑罰。最后，由于具有起訴人的資格，檢察院可以通過上訴的方式來對做出的判決表達不滿。與其他當事人一樣，除了重罪法院做出的無罪判決之外，檢察院可以針對任何終審的刑事裁判向最高法院提出上訴。即便是針對那些已經具有既判力的刑事裁判，駐最高法院檢察長也可以為了法律的利益而提請最高法院進行再審。^[1]146-147

第三，由于僅僅是社會利益的代表人而不是公訴的所有者，因此檢察院在某些方面擁有的權利還要少于民事當事人。事實上檢察院并不享有隨心所欲地對公訴進行處分的權力，除非在法律明確規定的例外情形下，否則檢察院既不能對犯罪分子放棄追訴，也不能與犯罪分子進行協商。即便在檢察院發現自己的起訴可能有錯誤的情況下，一旦公訴已經被啟動，則審判就必須進行到底。在法院判決存在錯誤的情況下，檢察院還不能服判，即不享有任意放棄上訴的權利。此外，根據最高法院在1994年做出的一個判例^[4]，在對釋放被告人的請求進行審查的聽審過程中，檢察院不像民事當事人那樣擁有放棄發表意見的權利。

總之，由于其維護的是社會整體利益，法國檢察院并不追求執行一種刻板的刑事政策，而是要實現法律的公平適用，即便這樣做會降低司法的嚴厲性。在法國，檢察院并不被要求成為一個刑事指控的冠軍，或是被追訴一方當事人的敵人，其角色只是語意學上的站在被追訴一方當事人對面的一個對手。基于這樣的理念，法國檢察院的公訴權范圍近些年來一直在部分案件領域內有所變動。一方面，一些最新公布的法律取消了檢察院在某些類型的案件中立即主動進行追訴的權力。例如，在濫用毒品的案件中，只有在吸毒者拒絕戒除毒癮的情況下檢察院才能對吸毒者提起刑事追訴。另一方面，在為了獲得一個公正的，而不是呆板的刑事處理結果，法國檢察院在決定案件的最終處理方式的自由選擇權獲得了極大的擴展。檢察院可以用不起訴的方式來代替追訴，或是為了避免追訴而組織調解。此外根據刑事訴訟法第D17條的規定，在被告人被判處附加考驗期的緩刑，或者可能被判處半自由刑時，檢察院還可以要求對被告人的人格進行檢查。^[3]142

二、法國檢察院的刑事附屬職權

第一，法國檢察院對司法警察擁有很高的指揮權力，司法警察的工作事實上是處于檢察官的領導之下。根據法國刑事訴訟法第41條第2款的規定，“檢察院負責指揮在其司法轄區內所有司法警察的活動”。為了發現和追究那些違法犯罪行為，檢察院可以對司法警察提出要求或者向其發布指令。當司法警官在犯罪現場進行偵查時，一旦檢察官親臨現場，司法警官則立即喪失權力，并轉由檢察官繼續進行偵查。當然，檢察官也可以指派任何司法警官繼續進行偵查。為防止因司法警察抵制檢察官所發布的指示而造成案件偵查延誤，立法者還設置了若干強化檢察官指揮權的舉措。例如法國檢察官被賦予了對司法警官進行考核的權力，而考核分數將作為司法警官晉升的基本依據。此外，在司法警察犯錯的情況下，檢察長甚至可以為了對其進行懲戒而啟動預審法庭。

第二，法國檢察院負責刑罰的執行，如果從更廣泛的意義上來講，其實際上負責執行所有的刑事司法裁判。在法國，對于刑罰的執行通常奉行地域管轄原則，即由執行地的檢察院負責將罪犯交付執行和確保其服刑期滿后被依法釋放。作為檢察院的領導，共和國檢察官或檢察長則有權直接要求其他公共力量的協助，以確保刑罰的準確執行。^[5]1196在法國，刑罰的執行與刑罰的適用是兩個性質截然不同的法律行為。一方面，刑罰的執行屬于檢察院的職權范圍之內，更準確地講是負責執行刑罰的代理檢察官的職權范圍之內。一旦司法裁判產生了最終確定的效力，刑罰執行的目的就是下達監禁，支付罰金或者是實現其他刑罰的命令。另一方面，刑罰的適用則屬于決定判處何種刑罰的法官或者是刑罰執行法庭的職權范圍之內，其必須遵從刑罰個別化的原則:這些機構有權根據每名罪犯的具體改造情況來決定其以后的進一步改造處理方式，例如監外執行，半自由刑，減刑或者是降低刑罰，有條件的釋放等……。不過，檢察院仍然掌握著對這些決定提起上訴以及要求最高法院撤銷的權力。

第三，法國檢察院在犯罪預防方面擁有較為廣泛的職權，共和國的檢察官還是各省預防犯罪委員會的副主席。一方面，作為公訴的掌控者，為了能夠有效地完成追訴的任務，檢察院有權了解所有與發生在其轄區范圍內的犯罪行為有關的必要信息。雖然根據法律規定，任何個人針對犯罪行為提出的告發和檢舉會直接或間接地自動啟動檢察院的工作，但是為了確保檢察院能夠充分地了解其轄區內的犯罪狀況，立法者還特別給其他公共權力機關規定了一項義務，即必須將其所了解到的一切犯罪行為立刻通知給檢察院。^[5]581根據法國刑事訴訟法第40條第二款的規定，“所有的國家機關、公職人員和公務員”對于在其行使職權的過程中所了解到的重罪或是輕罪，必須“毫不遲延”地通知檢察官，并且持續不斷地向其提交有關該案件進展的所有信息、相關證言和已經采取的各種行動。

另一方面，鑒于其與司法警察之間的緊密關系，檢察院在整個追訴活動的前期階段就已經介入到案件中來，并發揮著主導作用，因此可以盡早直接采取一定的措施來預防將來犯罪的發生。檢察院預防犯罪的方式首先表現為不啟動公訴，并根據案情的不同采取各種各樣的替代性措施。例如針對那些吸毒者，檢察院可以要求適用治療性禁令;而針對那些遺棄罪的犯罪人，檢察院則可以以其終止犯罪行為為條件適用不起訴的結案方式。當案件涉及的是一個輕微的違法犯罪時，檢察官(或代理檢察官)可以親自或由一名調解人來組織犯罪人與被害人進行“調解與和解”。“刑事調解的目的是在不將行為定性為犯罪前提下，通過第三方主體的介入幫助沖突各方尋找一個可以充分自由協商的解決方式。……刑事調解在純粹且簡單的不起訴與正式的刑事公訴之間構建了第三條道路”。^[6]在犯罪人與被害人達成一致意見的情況下，檢察院有義務不進行公訴，而這種克制追訴的態度本身則有助于促使犯罪人放棄重新犯罪的念頭。其次，即便在繼續進行刑事追訴的情況下，檢察院預防犯罪的方式也可以表現為根據個別化的原則選擇有針對性的審判啟動方式。這種根據案件不同性質選擇啟動不同審判方式的做法能夠取得更好的刑事鎮壓效果，而且更有效率。對于那些情節簡單，并且沒有什么爭議的案件，檢察院可以啟動立即出庭的快速審判方式。而在預審或庭審期間，檢察院則可以要求對被追訴人適用具有社會教育性質的司法監控措施。

除了以上兩種直接針對犯罪行為本身的預防方式以外，法國檢察院還在發現潛在的犯罪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法國檢察官有權命令檢測嫌疑人血液中的酒精濃度和檢驗身份，以及在涉及到恐怖主義犯罪的情況下，可以對公共場所內或可能進入公共場所的車輛進行檢查，無論該車輛是行進中的、被攔截下來的還是停泊狀態下的。在以上三種情況下，司法警察根據共和國檢察官的命令采取行動。

三、法國檢察院職權的特征

1檢察院在追訴過程中自由裁量權范圍的進一步擴大

根據追訴的恰當性原則，檢察院只有在最有利于實現刑事政策的情況下才可以啟動公訴措施。根據刑事訴訟法第40條和第41條，檢察院掌握著追訴的時機。但在過去，法國檢察院只能對輕罪犯在進行追訴或不起訴之間進行選擇。如今，追訴的恰當性原則已經衍生出了一系列新的公訴替代性程序，從而使檢察院在決定如何對案件做出有效的司法認定方面擁有了更多的選擇權。根據刑事訴訟法第41條第1款至第3款的規定，檢察院可以選擇適用的主要公訴替代性訴訟程序有法律上的警告、刑事調解和刑罰替代措施。在最近的20年中，用來取代正式公訴的替代性訴訟程序在法國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其根本目標是減少那些以純粹的不起訴方式處理的案件數量。在審判機關受理案件的數量幾乎已經達到飽和狀態的情況下，這些替代性訴訟程序能夠在不增加審判機關工作量的前提下盡量給案件一個正式的司法認定。由于這些替代性訴訟程序的應用出現在審前的追訴階段，這一職能自然歸屬于檢察署。同時，為了提高司法認定的質量，檢察院的權力在這個框架下也獲得了很大的擴張。^[7]70在保證每個案件都能夠獲得一個正式的司法認定同時，檢察院已經可以根據案件的不同情況選擇以下案件處理途徑:純粹的不起訴、開展刑事偵查、開啟一種可以替代公訴的程序，開啟預審調查程序，或者是將作案人移送到一個正式的審判機關面前。

此外，雖然從原則上講檢察院無權選擇有管轄權的審判機關，但是其卻掌握著一種對啟動審判法院的立案方式進行權衡的權力，而法院的立案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之后可能適用的訴訟程序。在法國，審判程序包括由民事當事人的直接告發(citation directe)或司法警察申請法院傳喚犯罪人出庭而啟動的普通程序、被告人立即出庭的快速審判程序，以及在被告人預先承認有罪之后法院做出認可判決的出庭程序。不過，作為一種例外情況，法國在2004年5月9日通過了一項新的法律，規定如果案件涉及到行使公共職權的人或承擔公共服務任務的人，由于這些人在通常情況下與行政機關和審判機關的成員都有一定的聯系，為了保證案件的審理免受政治權力的影響和司法勾結的產生，檢察長有權從有管轄權的審判機關手中撤回案件，并將案件提交給最高法院的刑庭來處理。

2檢察院在被稱為“第三條道路”的替代公訴程序框架中越來越接近于行使著一定意義上的裁判職能

隨著檢察院在審前階段權力的不斷擴張，檢察院與法院之間的職權范圍界限也在悄悄地發生著變化。從某種意義上講，檢察院對訴訟方式選擇權的增加實際上已經侵占了審判法官的部分權力，具體的表現形式就是檢察院可以選擇將案件移交給其認為合適的機關來處理，進而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該案件可能出現的最終處理結果。檢察院享有的這種對案件的決定權在刑事訴訟的初始階段顯得尤為突出，最明顯的例子莫過于在其主導下適用的刑罰替代措施程序和被告人自愿認罪程序。這兩種案件處理方式針對的是那些數量總是最多的違警罪，并都建立在犯罪分子供認有罪的基礎之上。檢察院因此可以建議對該犯罪分子適用某種刑罰替代措施或某個刑罰，在被犯罪分子所接受之后，再被審判法官所許可。這些可能被檢察院在此框架下建議適用的措施種類還在不停的擴張當中，直到如今已經允許檢察院提出真正的刑罰建議，例如一定期限的監禁刑。

對審判法官權力的蠶食還表現在刑事訴訟法第495條第8款，其規定了在“被告人認罪程序”的框架下，檢察官在選擇建議的刑罰時仍然應當堅持刑罰個別化原則，而且所有正式審判開始之前的關于被告人人身危險性的調查和評估工作也都是在檢察院的領導下進行的。

可見，從訴訟的啟動到以刑罰執行完畢為標志的訴訟終了，整個追訴過程幾乎完全處于檢察院的控制之下。即便檢察院的選擇權主要發生在審前階段，但從性質上已經具備了準裁判的職能。^[8]4雖然從正式的法律條文上來看這些程序還被當作是一類特例性的規定，但人們已經有理由相信它們在將來會變成針對那些輕微違法犯罪的普通程序，而檢察院無疑將成為這些案件中事實上的“最終裁判官”。

3在打擊某些犯罪方面自身偵查權的強化

在訴訟爆炸的背景下，檢察院對法官權力的侵蝕并沒有以犧牲自身的偵查權為代價。相反，法國的檢察院被賦予了更多偵查方面的權力，以提高辦理刑事案件的效率。當然，檢察院的偵查權主要針對的那些極其嚴重，并且需要有針對性的打擊和特殊手段來處理的犯罪，主要包括有組織犯罪，恐怖主義犯罪和毒品犯罪。由于這些犯罪通常都依賴于一定規模的組織網絡，因此通常被法國法律認為是特殊類型的犯罪。鑒于這些犯罪的復雜性，立法者為其專門制定了一種特殊的刑事訴訟程序，即這些犯罪必須自動并半強制性地開啟預審法官的立案及預審程序，因為預審法官的傳統職能就是對重罪和復雜的輕罪進行預審。^[9]584不過，當前的趨勢卻是賦予普通檢察院或部分專門檢察院越來越多新的偵查權力，并逐漸發展起來一個獨立且高效的偵查框架，從而使偵查成為與預審并行開展的案件處理途徑。根據法國司法部在2004年出版的司法年鑒統計，如今由預審法官處理的刑事案件只占整個刑事案件數量的6%，可見其功能已經被完全邊緣化了。^[10]109

此外，由于檢察院具有司法機關的性質，因此被允許在偵查某些特別危險的犯罪時可以獨立地采取一定的強制性措施或特殊的偵查手段。新的刑事訴訟法重新授權檢察院可以對運輸工具在特定情形下進行檢查，以及可以允許司法警察打入到某些犯罪網絡內部。從涉及公民人身自由的層面上來看，舊的刑事訴訟法只規定了檢察院可以簽發一種帶到法官面前令狀，并且只適用于涉及現行重罪的案件。至于其他類型的違法犯罪，檢察院只能通過啟動預審法官來決定是否可以緝拿犯罪嫌疑人。如今，新刑事訴訟法為檢察院創設了一種新的搜尋令狀，以取代此前的帶到法官面前令狀，并在適用領域上取得了極大的擴展。只要有重要的線索表明某人可能參與了一項至少可能被判處三個月監禁的輕罪或是一項重罪，檢察官從此都有權簽發對該人進行搜尋的令狀。

總之，法國檢察院在刑事領域內的介入范圍在不斷的擴展，并相應地獲得了更多的權力，其幾乎無處不在的身影表明其已經成為了法國刑事訴訟審前程序的支柱。一方面，檢察院被普遍承認是司法系統的組成部分，檢察官與法官享有相同的職業素養和職業保障，并且與法官一樣以實現公正和維護公民權利為最高的職業目標，從而消除了立法者對其可能濫用新權力的擔心。另一方面，法國檢察院無論在憲法還是刑事訴訟法上都被規定處于代表行政權的司法部長領導之下，并且在組織結構和運作方式上處處體現著行政化的特征。與同屬于行政機關的司法警察一樣，法國檢察院必須執行由政府所制定的刑事政策，而其在訴訟程序選擇和偵查方面的權限擴張無疑更有利于提高有針對性的打擊犯罪和幫助犯罪人復歸社會的效果。可見，法國檢察院權力擴張的根本原因還在于其自身同時具備司法機關和行政機關性質的混合地位，而這一地位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當前訴訟爆炸背景下對社會對公正和效率這一對基本價值目標的共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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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錢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