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秋的陽光疏朗, 將庭院中樹木的脈絡,勾勒在青磚地面之上,一群群雀躍的孩童縱橫奔跑,喧鬧聲雀鳥般地躍上屋瓴,似乎所有小學的課間休息總是這樣被歡笑充盈著。
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女孩斜跨著書包,默默穿過一簇簇同伴,繞過小學門前青灰色的照壁,孤獨回家。一個天大的秘密,沉沉地墜在女孩心間,讓她從此感覺到了自己的與眾不同。
近30年前的這一幕,如同電影回放般,一遍遍在我不經意處閃回,當有些細節已經被歲月磨蝕得斑駁不清時,隱含其中的痛楚卻被時光打磨地愈發尖銳起來。
9歲那年,正在學校上課的我就是這樣木木地回家,那天我被姐姐和一個陌生人突兀地告知,平日里叫爸爸的那個人和我并無血緣關系,我的生身父親已在9年前含冤去世,而我第二天就必須和姐姐們一起,坐車翻越秦嶺,去參加父親的平反追悼會。
于是,譚承德,一個陌生的名字,被凸顯在我的生活中,這個和我有著至親至密關系的人,在我之前的生活中,從未在我的生命中被提及過。只是像一張黑白照片的底板,雖曾一次次在我眼前掠過。卻直到那一刻才被顯影出來。他在我出生之后的第5個月,就寂寞地沉睡在了秦嶺深處,那個叫關口的地方了。
二
早前說是出差的媽媽,其實已先抵達關口,處理事物了,我是和兩個姐姐上路的。已經不記得怎么樣坐著長途汽車,一路顛簸翻越秦嶺的。不經世事的我只是驚詫秦嶺山中的風,穿過車窗,長時間地吹,也能讓骨頭感到疼痛。
黑色和白色,是我關于父親追悼會的殘留印象,不記得挽帳上寫得是什么,也不記得主持人都說了什么。只記得母親和兩個姐姐痛哭的聲音有點變調。沒有遺體告別的最后一面,父親被深深地鎖在了棺木之中,一直被姐姐拉著手、幼小的我,甚至都無法仔細看看遺像中父親的模樣,我的視線一直被簇擁在大人們的腰際之間。
樸素的追悼會之后,父親要落土為安。沿著一道頗為陡峭狹長的小路上山,大姐懷抱著父親的遺像,我被牽扯在行進的人群中。那一次,母親和我們姐妹仨一樣,并未能看到父親最后一眼。再次入殮,父親只剩下了骨骸,除了方位以外,惟一可以確認的是父親當年身著的絲質棉襖。
當父親的棺木被放入了深深的墓坑后,母親和姐姐都向棺木上拋灑了黃土,而我也被人抱著,身子前傾,灑下了我手心的一把黃土,那一刻,凌空的我是種要撲下去的姿態。
父親的墳冢前,種植了3棵松樹,大人們說這是替我們姐妹仨在守護著父親,頗有膝下環繞的意味。松樹是預先準備好的,埋入后,須我們姐妹仨灑一些上在上面,再一次,殘留的印象是,那鐵锨好大好重,我竟然無法鏟起一锨浮土,灑到樹坑里。
整個追悼會期間,我似乎一直都沒有哭,這也并非我的發現,而是有圍觀者的話語飄進了我的耳際:“這小女孩一直沒有哭。”那一刻,我才發現,與悲痛欲絕的母親和姐姐比起來,我顯得無端的平靜。
和所有的葬禮一樣,父親葬禮之后,也有款待四方的席面,當悲傷的親朋和幫忙的鄉里,用杯觥交錯間散發出的喧囂和熱鬧,平衡著之前壓抑的情緒時,我卻獨自坐在寧陜供銷社的招待所里,似乎是因為肚子痛,用蕎麥皮的枕頭頂住肚子,爬在床上,小時候,我總是無緣故地肚子痛,常常這樣在床上爬爬,便也就好了,所以大人們并沒有緊張,各自忙活去了。留下我獨自和父親靜處一室,準確地說,是父親的遺像。
頭發側分,五官棱角分明,濃眉大眼,父親長得極為儒雅俊朗。是那種很容易讓人感覺親切產生好感的模樣。獨自一人看著父親的遺像,恍然間竟覺得父親眼光中也流露出幾分憂傷的情緒。在山間昏黃的光線中,我的眼淚忽然不由自主的落下的,先是低聲地抽泣,漸漸地就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抱著枕頭,靠在床頭,我放肆地痛哭著,窗外的那抹山巒的印跡,也漸漸在淚眼中模糊掉了,幾天來未曾體驗的痛感終于抵達神經中樞,那一刻,我方才真正明白自己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似乎所有的人都去參加席面了,我的哭聲在招待所寂靜的天井中,肆意地游蕩著,徘徊著,然后越梁而去,緩緩地爬上秦嶺山脊,霧一般地彌漫開來。也不知哭了多久,我竟然在痛哭中安然睡去了。
被姐姐叫起來吃飯時,流淌在臉上的淚痕已經風干,抬頭望去,門口間的天色已經暗淡。牽著姐姐的手,邁過門檻的我也重新回復了平靜,那場痛哭也就此被甩在了我童年的記憶深處,飄蕩縈繞在那個叫關口的地方,讓我久久難以釋懷。
三
“迫害致死”“含冤昭雪”,這是我從父親追悼會上聽到的新鮮字眼。只是這充滿情感的字眼,卻無從告知我,父親究竟是如何死亡的。參加父親追悼會期間,似乎聽到了父親是被迫自殺,也曾帶著這樣的疑問,追問過母親,母親對此斷然否決,卻也沒能給出一個清晰的答案。于是,幼小的我無端地認為,父親是不堪文革的批斗,而斷然離去的。之后,報紙和收音機中,太多類似的事件,似乎都為我的判斷提供了佐證,讓我愈發暗自確信父親自殺的。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是古人之訓,當其中張揚的剛烈被著意夸大后,其寓意中的慘烈卻被有意無意地淡化掉。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相信父親就是這樣的人。這種確認,讓我跌入了進退兩難的維谷中,既驕傲父親的剛烈,大丈夫就要頂天立地,清清白白;也埋怨父親的決絕,那時的我尚在襁褓之中,父親怎么就能忍心,獨自離去。
家里深藏在柜底的相冊,更加深了我這種感覺,每每看到父母和兩個姐姐的合影,或歡欣,或嚴謹,或端坐,或隨意,那些發黃的黑白照片,被用精致的三角型相角,端正地貼在精美的相冊中,向幼小的我展示著的是一個歡樂和睦的家庭影像。而作為家庭成員的我,卻無從找到自己的身影。哪怕是一張我和父親的合影,都無從尋起。一個巨大的斷層清晰地出現在我們的家庭相冊中,如同休止符一般,叫停了所有的浪漫、歡愉和幸福。
撥亂反正,這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頻頻被提及的一個字眼,而這樣的字眼也總讓人們常態的生活,充滿了無窮的變數。收到香港叔叔的來信,無疑是我童年生活中的又一變數。讓逝去的父親從一個孤獨的身影,一下變得立體起來,原來父親也是有兄弟家人的。
父親是湖南湘鄉入,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離毛澤東的家鄉韶山只有一兩個小時的車程。母親說,父親家原本是書香門第,祖父是就舊時的學校校長,只因為曾經做著滑竿回家,解放后被評定為地主,其實家中并無多少田地。父親家兄弟四人,父親位居老三。老大在抗日戰爭中被日本人甩下的炸彈炸死。而剩下的兄弟三人,卻因為不同的追求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伯父去了香港,父親參加了革命,后來轉戰來到陜西。叔叔先在家務農,之后跟著伯父去丁香港。
收到叔叔的信,是件頗帶傳奇色彩的事情。叔叔的信先是寄到了人民日報的,之后層層遞傳,居然轉到了母親的手里。叔叔的來信,給了母親莫大的慰藉,讓母親如同重新觸摸到父親的訊息一般高興。
就如同電影和小說中的故事情節一般。父親和母親有著極其浪漫的愛情故事,外祖父參加革命很早,解放時擔任了安康地區第一任專員,母親也隨之在安康中學讀書,父親當時是安康行署的機要秘書,兩人同住一個機關的前后院,年紀相仿,你來我往,便有了青梅竹馬般的情感。聰慧、文靜、細致,能寫一筆的好字和好文章,這是母親對父親的評述。
后來外祖父因為工作調動來到了西安,而母親也考上了西北政法學院,帶著兩個姐姐來到西安上學,父親則因為工作原因來到了寧陜縣供銷社工作。
山色清秀,流水婉轉,秦嶺深處的幽靜與富饒,讓一個家庭可以詩意的棲息。姐姐們至今依舊記得跟著父親,上山采野果,下河捉泥鰍的快樂,而父親從鎮上買回的脆焦鍋巴,則是姐姐印象最深刻的美味。如果沒有那場史無前例的浩劫,沒有父親的匆匆離去,那種田園般的美好,原本是可以盡情流淌的。
四
歷史有時驚人的相似,即使是在我們這樣的尋常人家。獲悉父親離世時的消息,大姐和我一樣,也是9歲。
“那是1970年4月7日出的事。”大姐很確定地告訴我,因為那天離大姐10歲生日只剩下了2天時間。獲知消息的母親,問姐姐:“爸爸好不好?想不想爸爸?”姐姐說:“爸爸好,我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時候回來?”母親沒有回答。時間已經過去30多年,姐姐依舊能清晰地記得當年的對話。同樣的是母親,即使滿頭烏發已被歲月漂染成根根銀絲,回憶起當年32歲痛失丈夫的苦楚,母親依然潸然淚下。
和父親一樣,外祖父當時也在陜西省供銷社任職。父親離世之后,父親單位的人趕到西安,先找到了外祖父,然后才通知了母親。匆匆安排好了兩個姐姐,母親就抱著襁褓中的我,和兩名陪同的同事趕往了關口。
可母親卻沒有見到父親的最后一面,誰也不告訴母親,掩埋父親的地點。父親沒有留下只字片語,生前居住的宿舍,也空空蕩蕩,略好一些的物品都沒了蹤跡,一床胡亂塞在舊木箱中破爛棉被。被細心的母親發現異常。父親將生前被迫用左手寫下的交代材料、右手骨折拍的X光片等相關資料縫進了棉被中。看著丈夫字跡娟秀的遺筆,母親淚流滿面,她聽道父親通過遺物留下的點滴訊息,她也明白了丈夫的良苦用心。西北政法學院畢業的母親,堅信丈夫是清白,她要用法律為丈夫討回名譽,只是年輕的母親當初也不會料想到,這是一場長達10年之久的漫漫伸冤之路。
一部收音機,一件絲質棉襖,一個家庭出身,就可以引來殺身之禍,這在今天聽起來無疑是天方夜譚,但確確實實地發生在父親身上。母親回憶道,當時父親遭遇批斗是由一部紅旗牌袖珍收音機引發的,在當時半導體收音機箱柜般地擺放在桌面上時,那部只有書本大小、精致的紅旗牌調頻收音機,便愈發顯得引人注目。獨自一人,父親常會用他收聽廣播,派遣孤寂。而這也被冤枉成收聽敵臺,其證據就是這部收音機可以收到短波。1969年過年父親回西安和母親一起做了件質地略好點的棉襖,再加上父親的家庭出身是地主,所有種種,便網結成了父親生命的黑洞。1969年末我出生后,父親只是匆匆地趕回來看了我一眼,便被迫趕了回去。1970年的春節也未能回家團聚,母親至今遺憾,當時尚在月子的自己,將雛攜幼,撫養3個幼小的女兒,當時真應該苦苦地挽救住父親,如果知道那是訣別,說什么也不會讓父親走。
我們至今無從知曉父親最后一段人生路是如何走完的。支離破碎的片段進行還原的只是點滴情節,唯一確定的是父親是帶著病痛走的,當時父親的右手摔成骨折,卻只是簡單地照了張X光片,沒有進行深入治療。即使這樣,父親還被迫用左手寫檢討。母親始終不相信父親是自殺的,因為有目擊者說父親去世時,兩腳拖地,手中還握有泥土。
拒絕了單純的賠償和撫恤金,就如同秋菊打官司一般,母親要為丈夫和孩子討要一個說法。只是母親伸冤之路,進行得卻異常艱難,一面要上班工作,參加轟轟烈烈的革命運動,一面要撫育孩子,遮擋外來的風霜血雨,讓孩子們平靜成長。無論日子過得怎樣煎熬,母親都沒有放棄為父親的伸冤。母親一次次書寫上訴材料,常常淚水打濕字跡。一次次上訪投訴,路途迢迢卻從未停止,事情的轉機是隨著十年浩劫的結束而顯現的,而當時所有的中國人一樣,走出陰霾歲月的母親,終于為父親討得了說法。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漫卷詩書喜欲狂。在父親平反昭雪追悼會舉行之后,悲喜交織的母親燒掉了自己寫得近1米厚的申訴材料,燒掉了所有的父親遺留的檢討,她要用這種方式告慰遠去的父親,清白之名終歸清白之人。
五
有了父親永遠的駐足,關口便成了全家人心中的念想。時不時地會翻山越嶺去探望父親。原本去關口,路途極其不便,秦嶺險峻,公路便依山而筑,黃色飄帶蜿蜒遠去,遠看頗有幾分詩意,只是乘車行路,緊挨車窗,筆直削下的絕壁,卻總讓人心生寒意。二三十年前,每次去關口,總覺得車子是掛在秦嶺的衣裾邊上行走,車和山有種生死相依的親密,稍微的疏遠,都后果不堪。那年參加完父親的葬禮回西安,路上發生車禍,兩輛避讓不及的車輛擠撞在一起,橫在路當中。等待多時,道路仍未清理開,我們所乘坐的班車師傅,讓我們所有人都下車,自己駕駛大轎車沿著公路邊緣,相錯而過,車輪駛過路面狹窄處,不過只剩下五六厘米的空余,而下面就是百米深溝,看得人瞠目結舌,而當我們班車過后,并未有第二位司機師傅再敢做同樣的嘗試,真的是技高人膽大。
冬天,秦嶺嚴寒積雪,路面常常凝霜結冰。每輛車上都會掛上叮當作響的防滑鏈。走起路來,每輛行車都會變得蹣跚起來,一步一探,異常謹慎。這時候,母親是禁止我們乘車去探望父親的。當時從西安到關口,乘坐的班車總是大清早六點多就出發,為了是趕在天黑前到站。遇到手藝精湛的膽大師傅,常常是在乘客或酣然甜睡中,或心驚膽戰中,悠然地掄開臂膀,大幅度地扭動方向盤,讓車頂捆滿行李、車廂塞滿乘客的大轎車,游刃有余地快速奔走在山路之上,如此,班車下午到達關口時,縣城街巷上還有些往來行走的人群,很是熱鬧。若是碰到個行車謹慎的司機師傅,每逢山路拐彎,總喜歡點著剎車探路,這樣班車到達關口,便常是傍晚時分,街巷上的人群多已散去,整個關口便顯得安然恬靜。而當人們舒展著酸腰痛背走下車時,奪目而來的,是山間的落日余暉,醇厚的橘色肆意揮灑在天際與山脈之間,是種干凈純粹的炫目,小鎮青石板兩邊的木板門窗,青磚灰瓦間的綠草,還有穿鎮而過的潺潺小溪,便也會一同跌入這余暉之中,不飲自醉了。
在這般青山綠水中,最易茂盛生長的,自然是浪漫的愛情。1986年西安醫學院畢業的二姐,志愿報名上了老山前線,母親沒有阻撓,只是和二姐一起趕往關口為父親掃墓。不想這次關口之行,卻改變了二姐的人生。她偶遇了一位文質彬彬的關口中學語文老師,兩人相談甚歡,一見鐘情,不到兩個月,就速配成婚,其速度之快,至今仍令人驚詫,而后兩人琴瑟相和的生活,卻也是“緣分天注定”最好的注腳。
印象中深刻的是在暑假中,到關口掃墓小住。走在小鎮的街巷間,無論是清晨,還是傍晚,總有清爽山風,徐徐掃過,也常常掃來小鎮人鄉音濃重的三兩句對話。關口雖屬陜西,但鄉風鄉俗卻頗有南方小鎮的姿態,小鎮人喜歡吃辣椒和花椒烹制出的濃重滋味,喜歡用柴禾將豆腐塊熏得六面焦黃,喜歡把長長的豇豆角曬干和臘肉搭配,還喜歡將大米磨成細細的米粉,蒸成白白的米饃。最讓小鎮人驕傲的吃食是春天的竹筍,無論素炒還是葷搭,都清香脆爽,本色不改。最為關鍵的是,這鮮嫩竹筍不宜保存,春天時節常有人將竹筍放入水中,希望能帶到西安,但只是一天的車程,也往往讓竹筍的新鮮受損。于是,這鮮嫩竹筍便放佛是天賜給小鎮人獨享的美食。
六
將去關口的時間,縮短成1個半小時的路程,是高速公路的功勞,朝發夕至的班車也由此漸成記憶深處的碎片。而不變的是父親墳冢上的青草,冬季凋零,春季發芽,夏秋茂密,總覺得那些萋萋芳草是父親一年又一年不變的叮囑。背依青山,面向藍天,悠然青冢,郁郁蔥蔥,是父親的魂之歸所。偌大的秦嶺山脈成了父親最好的庇護。
秦嶺山中故事多,漢朝劉邦曾率軍跋涉而過,留下搭建古棧道的孔洞;唐代皇帝曾落荒逃難而過,留下的是飲馬駐足的印跡;而秦嶺山中,留下更多的是尋常足跡,杜甫筆下的賣炭翁曾在此伐木燒炭;眾多的行者隱士在此精心修養。父親的足跡也就混雜在這眾多細密的足跡中,雖鮮未人知,卻擂實我生命中的一段歷史記憶。
和父親,沒有一張合影,沒有一次對話,沒有只言片語,這讓我曾經很恍惚和父親的關系。直到有一次翻開父親遺留的一個布面硬皮筆記本,在泛黃的進口道林紙上,父親用碳素墨水筆,細密抄錄著一本唯物辯證法書籍的目錄和要點。摸著那光滑柔韌的紙頁,看著紅色布封皮上展翅欲飛的銀色和平鴿,我忽然想到了父親墓碑上鐫刻的一個名字:譚評,一個我一生只用過一次的名字,這是父親生前為我起的名字,但當初母親覺得太過陽剛而未曾使用。不能暢所欲言,是父親生存時的無奈,不能明辨是非,是父親離世時的痛楚。談(譚)世相,評是非,父親的遺愿盡在此中了,或許不僅只對其幼小的女兒,乃或是對其生存土地的期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