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秋鎖
[摘要]當代中國倫理學在取得巨大進步的同時,也面臨著一些挑戰和困境。它們主要表現在倫理學的學科性質、出發點和目的以及道德原則等方面。這需要從現代倫理學的發展趨勢、唯物史觀的人本理念、個人與集體的關系、馬克思的“三形態理論”以及目的和手段的相互轉化等方面對此進行回應和探討。
[關鍵詞]倫理學性質倫理學出發點和目的道德原則
[中圖分類號]B82—0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1539(2009)02—0016—04
30年的改革開放,推動了我國倫理學諸學科的全面恢復、迅速發展和普遍繁榮。在充分肯定我國倫理學發展取得巨大進步的同時,也必須清醒地看到這種發展實際上并不平衡。與中西倫理學史的長足進步和應用倫理學的繁榮發展狀況相比,倫理學基礎理論的研究狀況似乎并不盡如人意,甚至還面臨著來自各方面的嚴峻挑戰及其所帶來的諸多困境。這種挑戰和困境并非來自局部方面和具體領域,而是涉及當代中國倫理學的學科性質、出發點和目的以及道德原則等根本問題。因此,深入研究和分析這種挑戰和困境及其產生的原因,并進一步探討應對挑戰的方式和走出困境的出路,對于推動當代中國倫理學的進一步深化、發展和完善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一、把握現代倫理學發展趨勢。回應學科性質上的嚴峻挑戰
倫理學是一門何種性質的學科,這對于傳統倫理學來說是一個不言而喻的問題。按照人們通常的理解,它主要是研究“人們應當如何生活”、“人們的行為正當與否”、“何為善惡、責任和義務”等問題。因此,倫理學自然就成為一門給人們提供道德原則和倫理規范的規范科學。這一點似乎毫無疑問、天經地義。然而,隨著現代倫理學的發展和演變,這一本來不成問題的問題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挑戰主要來自于現代西方倫理學理論形態的發展和演變。西方倫理學的近現代轉型,打破了“規范倫彈學”在倫理學領域的一統天下。由此形成了現代西方倫理學所謂“元倫理學”、“規范倫理學”和“應用倫理學”三足鼎立的態勢與局面。事實上,不同形態的倫理學本身又都包含著各種不同的倫理學流派。而這些各不相同的倫理學形態及其流派,對于倫理學的性質、對象、任務和方法又存在著各自不同的理解和認識。僅就倫理學的性質而言,人們一般就將現代西方倫理學劃分為“描述的倫理學”、“規范的倫理學”、“分析的倫理學”和“對話的倫理學”等不同類型。所謂“描述的倫理學”,主要是對道德現象即道德行為和道德觀念進行經驗描述和事實陳述,由此決定了它本身具有“科學”性質;“規范的倫理學”,主要是為“人們應當如何生活”提供道德原則和倫理規范,因而它本身屬于一種“價值”學科;“分析的倫理學”,強調對道德語言、倫理判斷、甚至規范倫理學本身進行邏輯分析,因而它本身具有“邏輯”性質;一而“對話的倫理學”,則主張通過對話協商以求對社會生活各領域所出現的倫理道德難題的解決達成某種共識,因此,它實際上具有“商談性質。顯而易見,不同性質的倫理學具有不同的對象、任務和方法。混淆倫理學的不同性質,必然造成其本身的內容混亂。而恰恰在這一問題上,現代西方倫理學向當代中國倫理學提出了嚴峻挑戰。
當代中國倫理學通常把倫理學界定為“是一門關于道德的科學,是以道德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的科學”。這就產生了一個突出問題:它究竟是一種具有“科學”性質的“描述的倫理學”?還是一種具有“價值”性質的“規范的倫理學”?它是一種具有“邏輯”性質的“分析的倫理學”?還是一種具有“商談”性質的“對話倫理學”?或者它本身四者兼而有之?在一般人看來,它無疑是一種“規范倫理學”,因為它要“概括和闡明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道德的規范體系”。但是,它又是一門“科學”,因為它要運用“科學方法”,“科學地論證和闡述道德的起源、本質、發展及其規律”,“研究有理想有道德的新人的成長規律”。然而,制定道德原則和倫理規范并非科學的任務,而屬于價值學科的范疇,在此意義上倫理學就不能成為“科學”;同樣,探討道德規律和人的成長規律本質上屬于科學的任務,而不屬于價值學科的范疇,因而,在此意義上說倫理學又不能成為“規范”學科。由此而言,當代中國倫理學“究竟是一門什么性質的倫理學”,便成為它不得不面對的理論難題,因而也成為它本身所面臨的理論困境。
其實,走出這一困境的出路,恰恰就在倫理學的現代發展之中。從現代西方倫理學的發展趨勢來看,元倫理學(分析的倫理學)是在批判傳統規范倫理學“道德語言混亂”弊端的基礎上產生和發展起來的,由此開辟了對道德語言和倫理判斷進行邏輯分析的新視野、新方向和新領域。然而,脫離開“人們應當如何生活”的道德原則和倫理規范的“實際內容”,僅僅專注于倫理道德“語言形式”的“抽象邏輯分析”,固然使道德語言和倫理判斷的意義更加明晰,也為倫理分歧和道德爭論的化解提供了邏輯前提,但是它終究使元倫理學難以擺脫和避免“形式主義”的窠臼和弊端。以至于元倫理學在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之后,最終導致了20世紀70年代規范倫理學的重新復興。實際上,早在現代西方元倫理學發展中后期,已經有一些元倫理學家,例如史蒂文森、圖爾敏和黑爾等人,就開始認識到倫理學中邏輯與規范、形式和內容、事實與價值相脫節的矛盾并著手解決它,因而也使得元倫理學在其后期發展中程度不同地表現出與規范倫理學相結合的某種趨勢。如果聯系到70年代之后規范倫理學重新復興的歷史事實,那么,完全可以說,元倫理學與規范倫理學、描述的倫理學與分析的倫理學的某種形式的結合或融合,正是現代倫理學發展演變的一種基本趨勢。不過,對于當代中國倫理學而言,當務之急還不是匆忙地去實現什么“結合”或“融合”,而首先是解決倫理學理論形態的“分化”與“發展”。只有在其首先“分化”并充分“發展”的基礎上,才可能有不同形態倫理學的真正結合與副合。至于融合之后倫理學的“學科定性”問題,似乎不應該固執于“科學”與“價值”、“邏輯”與“規范”的二元對立,而應當立足于倫理學自身的內在本性來加以確定。也許“倫理學就是倫理學”,不能也不應該將其歸屬于其他。
二、回歸馬克思的人本理念,擺脫出發點和目的的思想困境
倫理學的“出發點”和“目的”問題,在以往的研究中似乎沒有引起人們太多的關注。然而,不管人們自覺與否,這個問題都是無法回避的。正像人本身及其生活是一種“目的性存在”和“目的性生活”一樣,作為這種存在和生活的自我意識、自我引導和自我規范的倫理學,必然要有自己的理論出發點和價值目的。否則,它本身也就失去了起碼的前提與內在核心。正因為如此,近年來人們已開始關注和探討這個問題,不過對此的理解和認識卻往往見仁見智。應當指出,當代中國倫理學往往將“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