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熟了,以春雨入夢的速度,悄然地,將青澀的臉兒燃得通紅。原來生命,就是這樣洋溢出瑩潤的光澤……”
5月16日,汶川櫻桃收獲的季節,“中國·汶川第二屆古羌文化節”在汶川縣綿廄鎮三官廟村開幕。當地百姓敲起傳統的羊皮鼓,高唱悠揚的古羌歌,將傳統生活中的祭祀活動“祭山”、“鬧山”和“轉山”,通過他們的實景展演,向世界展示了羌族豐富神秘的傳統文化。
自2007年舉辦首屆汶川古羌文化節之后,在5·12大地震一周年之際再次舉辦這一活動,無疑具有更為特殊的意義。她不僅喚起全社會對于羌族文化保護的重視,同時也展示出汶川人重建家園的信心和決心,以及地震災區所有羌族同胞積極向上的精神風貌。
為表達對災區人民的關愛,記者隨國家民委文宣司相關人員前往災區慰問并參加本屆古羌文化節。自5月15-17日,匆匆三天穿梭地震災區的汶川、北川,見證了地震一周年之后那里發生的變化,也感受到那些為保護和傳承羌族文化而努力的人們所體現出的責任感與執著精神。
從災難中走出來
在5.12大地震一周年之際,震中遭受破壞的都江堰至映秀高速公路建成通車。車行在這條通往災區的首條快速通道,很快便抵達汶川大地震的重災區——映秀。
路旁滾落的巨石、坍塌的屋舍以及河面上折斷的橋梁,太地震造成的巨大破壞依然可見。不同的是,如今這里已沒有地震時的恐懼,代之的是一種忙碌而又平靜的感覺。路上,一輛輛卡車不斷呼嘯而過,將或是磚頭或是鋼材運往重建工地;板房區內,餐館、網吧、旅館在正常營業;滑坡的山上吐出了新綠,山腳下的田地里透出沁人的菜香。一年的時光,這里已處處充滿生機。
在映秀鎮漩口中學,地震中傾倒的教學樓廢墟前安放著一個碩大的紀念表盤,時間定格在14時28分。這里是紀念四川汶川特大地震一周年活動現場,胡錦濤總書記曾在此發表重要講話。如今,這里已沒有了當日的肅穆,外來旅游的人和車將場內場外擠得滿滿當當。
在只有一條馬路之隔的對面,便是在地震中毀于一旦的映秀小學。臨時搭建的板房教室前貼著一條紅色條幅:今天我為祖國自豪,明天祖國因我驕傲。正是下課時間,孩子們在校園里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有的在乒乓球臺上打著球。幾個工人師傅,正將從別處挖來的松樹栽種到校園里。幾天前,映秀小學重建開工奠基,標志著映秀鎮重建工作正式啟動。
從汶川來到北川。作為我國唯一的羌族自治縣,北川在5.12大地震中遭受重創。
一年過去了,北川老縣城靜靜地躺在群山之中。在安昌,一座新北川縣城正在拔地而起。新縣城緊鄰安昌河,依山傍水,自然條件優越。據了解,這里有可建設用地8平方公里,有利于推進北川城鎮化和工業化,重建將突出羌族文化特色,營造適宜創業發展和生活居住的環境。
位于北川新老縣城之間的擂鼓鎮,一座羌族風情濃郁的村寨從云霧中升起。她就是吉娜羌寨。“吉娜”是羌族文化中美麗女神的名字,人們希望這個名字能讓新寨子有一個美好的未來。作為北川災區重建中一座具有代表性的羌寨,吉娜羌寨那些高聳的碉樓、古樸的寨院、屋頂酷似羊角的白石,帶給人一種強烈的震后重生的氣息。
重建文化家園
突如其來的大地震,使原本保護形勢就不容樂觀的羌族文化變得更加脆弱。但同時,世人對震后羌族文化給予的更多關注,也給它帶來了新的希望。
第二屆汶川古羌文化節在地震一周年之際舉辦,正是當地政府看到了這一點。他們希望,通過文化搭臺,不僅能給羌族文化傳承帶來新的動力,同時也希望帶動旅游和相關文化產業的創收,給災后重建帶來新的經濟推動。
除了政府部門的努力,在一些村寨,不少普通民眾也開始加入到文化保護中來。盡管目的不同,盡管困難很多,但他們的認真與執著,預示著羌族文化保護傳承的未來。
高勇香是一位35歲的羌族婦女,其家所在的汶川縣綿魘鎮羌鋒村,素有“西羌第一村”之稱。5月16日早上7點半,她就和同村的19名婦女來到綿虒鎮三官廟,為參加羌族文化節的客人們表演刺繡。
雖已刺繡很多年,高勇香自己和家人的羌族服裝,基本上都是靠她自己繡出來的,但是,她卻從沒有靠這個來養家糊口,不是她不想弄,而是很少有人買。地震之后,這一情況有了變化,隨著羌繡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來買的人也多了起來,刺繡工藝在她的生活中又變得重要起來。
見到汶川縣蘿卜寨村支書馬前國時,他正帶著自己的羊皮鼓表演隊來縣城參加羌族傳統感恩祈福薩朗晚會。晚會演出的十幾個節目,基本上都來自各村寨的表演隊,馬前國的羊皮鼓舞表演尤其精彩。不過,他看起來并沒有那么高興,他清楚,這些羊皮鼓隊員所穿的衣服并不整齊。地震發生后,寨里的傳統服飾被埋或損壞,許多隊員身上穿的就是從廢墟中挖出來的。
這位從20多歲起當了30多年蘿卜寨村支書的馬前國,無論是震前,還是震后,想的最多的還是文化的保護與傳承。因為,他不想讓這座云朵上的羌寨消失在自己這代人手中。在第二天舉辦的古羌文化節上,馬前國和另外5名羌族同胞被授予“羌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稱號。
在文化節現場,當記者向身旁一位皮膚黝黑的年輕人打聽是否知道阿爾村的羌族文化保護者余永清時,這位年輕人告知不僅他和余永清是好朋友,而且自己的爺爺還是汶川下游一帶唯一的釋比(巫師)。
這位羌族小伙叫王小榮。27歲,同樣來自羌鋒村。大學畢業后,他曾在龍溪小學教書,地震之后,到縣政府作了一名志愿者。由于爺爺王治生是當地有名的釋比,多年的耳聞目染,使他成為羌區一名本土文化自覺者。也正是共同出于對羌族文化的熱愛,他和余永清成為了好朋友,
王小榮說,“5·12”地震發生后,羌鋒村也遭受了重創,房屋基本全部毀塌,村里一座古老的碉樓也嚴重受損。據他爺爺講,村寨里的這座碉樓早在幾百年前便已經存在了。
釋比作為羌族傳統文化的活化石,在大地震后受到更多地關注。王小榮曾想過拜爺爺為師,但他清楚,要成為一名釋比何其艱難。不過,王小榮保護民族文化的決心沒有變。他打算過一段時間在村里組織一個羊皮鼓舞表演隊,村里面還可以提供支持。
北川漢子楊華武和他的羌族民間藝術團
在綿陽市游仙區老龍山山頂,有一個名叫“五龍羌寨”的院落。每當有客人來臨,簡易的舞臺上,人們便會吹起悠揚的羌笛和跳起激情的羌鼓舞。這就是北川唯一的羌族民間藝術團——北川羌族民間藝術團,團長名叫楊華武。
楊華武是一個典型的羌族漢子,健壯的身材,黝黑的臉龐,說起話來樸實而爽朗。作為北川青片鄉小寨子溝正河村村主任的楊華武,早在2002年開始便從事民間文化旅游產業,其打造的表演隊,曾經吸引了四川各地游客。
地震襲來時,正在縣城談業務的楊華武死里逃生。面對著地震造成的一片廢墟,他心痛不已。更讓他擔心的是,作為我國唯一的羌族自治縣,北川的羌族文化也遭受到巨大破壞。特別是羌族博物館等場館的倒塌,以及數十位羌文化研究者、羌族民間藝術傳人的遇難,讓人痛惜。
羌族文化該何去何從?憑借多年在旅游方面的摸爬滾打,楊華武很快認識到,文化要能夠傳承,必須要社會和市場認同。保護與開發是一對無法分割的“孿生兄弟”,合理地開發和利用是最佳的保護。想到這里,楊華武決定成立北川羌族民間藝術團。他通過各種方式聯系到先前走散的表演隊成員,又從各地找來一批優秀的年輕羌族民間藝人。就這樣,震后一個月,北川羌族民間藝術團宣告成立。
一年來,這個藝術團代表北川前往北京、山東等地演出100多場次,并參加了北川所有大型活動。春節期間溫家寶總理到吉娜羌寨,楊華武還陪同總理觀看了羌族民間藝術表演。
雖然很是風光,但由于藝術團承擔的多為義務演出,團隊生存非常困難。藝術團成立之初,援建青片鄉的山東威海市贊助了60萬元。此后,參加政府的演出可以申領到補助,但這些費用遠遠不夠。
參加商業演出,是藝術團走出困境的一條出路。但不到萬不得已,楊華武并不想這樣做。而且對他來說,即便走商業演出這條路,也面臨著困難。作為一支民間演出隊伍,雖然具有原生態特色,但由于演出人員水平參差不齊,同時缺乏有效包裝,距商演還有著不小差距。就在記者采訪時,楊華武依然在關注著團員們的表演,并不時中斷采訪去糾正一個個缺陷。
和汶川、茂縣、理縣相比,北川的羌族文化并不占有優勢,楊華武深知這一點。因此,他希望在未來的北川新縣城,能有一個類似于民族村的活動空間,讓他和他的藝術團來展示,讓古老的羌族民間文化能得到傳承和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