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炮火下的中國女人

本報駐以色列特約記者 陳克勤

巴以戰火連連升級，加沙唯一一位中國僑民曲陽的生活處境牽動著國人的心。以色列軍隊開始對加沙發動地面進攻后，她的手機信號就中斷了。8日，本報記者接通曲陽的座機，她告訴記者，雖然以色列宣布從7日起每天停火3小時，但對她家所在地區似乎影響不大。以軍攻擊都圍著哈馬斯目標，最影響老百姓生活的是經濟封鎖。經歷了這么多年戰火沖突，她第一次感到戰爭離自己是這么近。

15年前北京姑娘嫁到加沙

15年前，21歲的北京姑娘曲陽畢業后在一家美國公司工作，在業務中結識了加沙的巴勒斯坦小伙子扎哈·阿布·卡馬勒。扎哈對她一見鐘情，1995年兩人喜結良緣。曲陽嫁到了加沙，從此生活徹底改變。那時加沙城還是漂亮的海濱城市，有美麗的休閑沙灘和現代旅館、大樓。當時巴以已經簽署了《奧斯陸協議》，和平似乎不遠了。丈夫家是個和睦的大家庭，扎哈兄妹9人和公婆都住在加沙城，鄰居淳樸善良。當時生活供應也不錯。曲陽很快學會了阿語，但和丈夫交流主要用英語，他們的孩子生活在3種語言環境中，阿語、英語和中文。現在大女兒上初二，大兒子5年級,小兒子也已經5歲了，孩子們都很聰明。

記者11年前首次常駐以色列時曾多次赴加沙采訪，曲陽那時已在加沙定居3年了。當時她丈夫的五金建材商店是加沙最大的，主要從中國進口產品。那時加沙百廢待興，建筑如雨后春筍，當地用的五金建材幾乎都從他公司進貨，曲陽自己也開了紡織品公司。那段和平生活至今不但讓她、也讓許多加沙人懷念。

留在加沙唯一的中國人

8年前巴以爆發大規模沖突后，加沙很快成為沖突核心。從此災難降臨，百姓生活每況愈下。前年哈馬斯上臺后，加沙不時向以色列境內發射火箭彈和迫擊炮彈，以空軍不時過來轟炸報復。戰火硝煙下，原來在加沙城的中國駐巴勒斯坦辦事處和新華社記者站也都撤離加沙，遷到約旦河西岸的拉馬拉。目前加沙就只剩曲陽一位中國人了。幸虧她家的3層小樓在加沙城的密集居民區，附近沒有哈馬斯機構，很少遭火箭彈和炸彈襲擊，一直相對較安全。曲陽住在2層，一樓是車庫和倉庫，小叔子住3樓，遇到什么事可以有個照應。公婆和丈夫兄妹的家也都離著不遠。

以色列封鎖加沙后，當地供應越來越困難，物價上漲好幾倍。哈馬斯當局對居民出行和物資供應控制越來越緊，好在因為她是中國人，所以對她還比較客氣。巴勒斯坦人一直對中國人親近，現在中國強大了，他們更敬佩這位不離開加沙、和他們同甘共苦的中國女子，鄰居都很照顧她。

家人冒險出門找新鮮食品

加沙被封鎖，丈夫扎哈經營的五金進口公司難以為繼，曲陽的紡織品公司也因不景氣而關張了。扎哈利用和中國公司的業務關系，轉向其他中東國家出口中國產品，公司業務繼續擴大，兩人經常來往北京、上海和加沙之間。北京奧運前，她帶著小兒子在北京，老大老二留在加沙上學，由公婆照顧。去年12月2日她回到加沙，沒想到月底仗就打起來了。

12月27日以軍發動空襲那天中午，曲陽領著5歲的兒子正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一陣炸彈掠空的呼嘯聲響起，遠處升起爆炸濃煙，眼見著一幢大樓幾秒鐘就倒塌了。她和孩子多次經歷這種爆炸，所以當時倒也沒驚慌，只是加快步伐往家里趕。空襲后學校關門，孩子們每天只能躲在家里。

曲陽說，加沙居民生活狀況早就很糟糕了，所以空襲后沒覺得比以前有多大變化。基本生活維持不成問題，但水果和鮮肉是奢望，主要靠容易存放的雞蛋、奶酪和大餅，好在儲藏了不少西紅柿等蔬菜。大部分商店關門了，在營業的店鋪里大家都顧不得挑，有什么就買什么，也顧不上討價還價，買了趕快回家。以軍開始地面進攻后，曲陽就再沒出過門。每天，小叔子冒險開著車在加沙城里轉悠，為全家帶回新鮮的食品蔬菜，偶爾還能有水果。

曲陽說，目前用水沒問題，水泵提供生活用水，飲用水有過濾器。只是原來每天還能有幾小時通電，3日晚以軍地面進攻后就完全斷電了。但這兒家家早就買了小柴油發電機。現在每天發電2小時，維持電冰箱保存食品，同時抓緊看電視、上網了解戰況。不過加沙電信局說，由于人員受傷和缺乏發電燃料，也只能堅持幾天了。

這些天，加沙城晚間炮火不停，現在大家更怕流彈誤擊。4日早上，距曲陽家200米處落下一枚炸彈，是離她家最近的一次爆炸。曲陽覺得戰火不會太持久，但如果局勢繼續惡化，她“只好撤離了”。但去哪兒呢，以色列、拉馬拉還是回國？房子和財產怎么處理，孩子的教育更是問題。“現在仗打得那么兇，這時撤離更危險”，她有些后悔去年回加沙了。

丈夫扎哈至今還在上海打理業務，現在更無法返回加沙。曲陽每天通過電話和父母、丈夫聯系，她說這是她一天最快樂的時刻。空襲后，中國駐加沙辦事處的同志和一些朋友經常打電話問候她。曲陽很感謝大家的關愛，但希望不要被國內媒體過多打擾。同時她委托記者轉告，國內有些媒體沒采訪她就編寫出所謂的連線，希望以后不要再這樣做了；她丈夫不叫馬特爾，也不是黎巴嫩人。

采訪曲陽時，電話里不時傳來隆隆爆炸聲，曲陽說早就習以為常，不那么緊張了。還好，她們家所在的區域受戰火影響不很明顯。而那些和哈馬斯機構為鄰居的居民就慘了。曲陽說，盡管加沙成了人間地獄，她還是舍不得撤離加沙，“這兒有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