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國際國內經濟環境急劇惡化的“冬季”里,國內企業使出渾身解數,探索著各種融資路徑。而國家宏觀調控的“微調”,又讓這些企業在嚴冬中看到了一絲暖陽。
6月的某一天,浙江義烏“金烏集團”老總張政建突然失蹤,導致旗下工廠停產。之后絡繹不絕的銀行業務員、法院工作人員和民間高利貸者不斷造訪這家集團,試圖討回貸款。不過,由于集團老總張政建失蹤,討債人追討無門。

7月8日,義烏市稠州北路661號金烏集團總部,三面的大門都已經落了鎖,金烏集團總部辦公室里一片狼藉。對這個明星企業的淪落,當地企業界的普遍看法是:實行信貸緊縮政策后,到處都是資金緊缺,金烏集團老總張政建被催逼償還巨額銀行債務以及高利貸,不得不逃逸。
事實上,不僅是浙江義烏,國內長三角、珠三角等地區很多企業都面臨同樣的問題。
由浙江省多個部門共同完成的《當前中小企業生存環境亟待改善》調查報告顯示,浙江全省200多萬家民企處境微妙,大量中小企業生存面臨危機。據溫州市經貿委對26個工業重鎮23470家企業調查,目前處于停工、半停工的中小企業有1486家,占6.3%。不僅浙江,全國也是如此。在美國次貸危機、油價暴漲導致經濟環境惡化、原材料全面漲價、國內銀根緊縮等綜合因素作用下,無數企業“不生產等死,生產是快死”。
目前,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已成為金融調控部門的重點工作之一。不久前,金融監管部門已要求各家銀行高度重視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
國家宏觀調控的“微調”,讓這些企業在嚴冬中看到了一絲暖陽。
小額貸款“碎步前行”
銀行貸款需要抵押,VC/PE直接投資機構的選擇標準又是優中選優,而且其總額還相對較小。絕大多數小企業需要的小額貸款產品,此前卻一直不見動靜。
讓人欣喜的是,國家的“小額貸款”終于應運而生了。
7月到9月之間,小額貸款公司首先在溫州、臺州、杭州、嘉興等地先行試點,9月后再在全省鋪開,明年初視情況擴大試點,并擇優轉制為村鎮銀行,一年后可以增資擴股。
事實上,小額信貸公司的業務規模不足以也不可能收編所有民間流動資金。仔細算下來,浙江全省總計將發放100張左右的小額貸款公司牌照,而在試點期間,小額貸款公司注冊資本的上限為2億元(欠發達縣域為1億元)。這意味著,首批能夠收編的民間資金應在200億元以內。
對于龐大的民間資金來說,200億元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尚不到溫州一地流動性資本每年新增規模的一半。溫州金融辦的數據顯示,2007年溫州流動性資本超過3000億元,且每年約以14%的速度遞增。照溫州這一基數計算,浙江省幾個主要城市的流動性資本估計超過1萬億元。即便將來試點范圍有望擴大,目前這個框架也不可能吸納所有民間資金。
小額貸款公司試點在浙江全省推開后,7月中旬,廣東、江蘇、安徽、內蒙古等地也開始積極籌備小額貸款公司區域試點。在宏觀調控背景下,新型農村金融機構(村鎮銀行、貸款公司、農村經濟合作組織)和準金融機構的小額貸款公司都有很好的發展前景。
但是,小額貸款公司從設立、運營到監管,更多是以標準金融機構為樣板,除了規模較小等形似特征之外,幾乎找不到任何民間金融的神似內核。
顯然,這些小額貸款公司并不能取代民間金融。可以預見,按照現行收編模式成立小額貸款公司之后,民間金融的市場不會明顯縮小,仍然會持續繁榮。
擴張型企業轉求PE機構
國內“貨幣政策從緊”,使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從銀行貸款難上加難,同時國內A股、香港股市持續低迷,融資功能幾乎喪失,企業的三條融資渠道中兩條基本堵塞了,大一點的企業不得不轉向另外的融資渠道——這幾年國內外日益火熱的VC/PE直接投資機構和財團。
國內知名的地產開發商恒大,就是這樣一個典型案例。
幾個月前,恒大地產取消了香港IPO計劃。赴港IPO未遂的恒大地產在之后的數月中陷入了資金困境,多塊巨幅土地的出讓金讓恒大地產董事局主席許家印頗為頭疼。
2007年瘋狂的土地擴張,為如今恒大的困局埋下隱患。2006年恒大地產的土地儲備約為600萬平方米,截至2008年1月,其土地儲備猛增至4578萬平方米。這意味著恒大地產在2007年一年內豪購了近4000萬平方米土地。
這顯然是一把雙刃劍:土地可以拿來當上市加價的籌碼,市場低迷時又可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恒大不僅要顧及尚未繳付的巨額土地出讓金,那些花錢買到手的土地還要面臨開發資金的壓力。上市擱淺和信貸緊縮,讓恒大的找錢之路充滿坎坷。
此時,“香餑餑”開始轉回頭去求國內外直接投資機構和財團。
2008年6月底,恒大地產成功完成約6億美元的私募股權融資,其中,香港新世界掌門人鄭家純私人投資11.7億港元,另外科威特投資局投資1.46億美元(約11.3億港元),占公司權益3.8%;德意志銀行和美林銀行等其他5家機構投資金額為2.1億美元。
根據恒大地產公開的招股書顯示,截至2007年9月30日,恒大負債總額為141億元,資產負債率為95%。截至2008年1月底,恒大地產在1~2年內需要償還的銀行借貸為26.8億元,2~5年內要償還的銀行借貸為71.6億元。即使有了剛剛私募的40多億元資金,許家印手中的錢還是有些緊巴。

事實上,類似恒大地產這樣的轉頭去求國內外投資機構和財團的擴張型企業很多。在關乎企業生死存亡的關頭,股權出讓溢價倍數不重要了,對企業有利的條款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找到過冬的糧食活命。
中小企業信貸額小幅上調
從緊貨幣政策下,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呼聲越來越高,并已引起中央政府及金融調控部門的高度重視。目前持續從緊的信貸政策正在發生松動,這讓資金鏈已經繃緊到極限的中小企業看到了曙光。
目前,作為國內最大的商業銀行——中國工商銀行已經公開披露了增加小企業金融支持的消息。在新近召開的中國工商銀行分行行長工作會議上,其董事長姜建清表示:“小企業是經濟社會穩定發展的基礎,是我行競爭發展的戰略領域,要在結構不斷調整優化中保持小企業信貸業務健康發展。”
今年上半年工行累計向小企業投放貸款1649億元,幫助大量小企業解決了資金緊缺的燃眉之急。下半年工商銀行在信貸規模上將向小企業傾斜,適當增加小企業發展較快、管理比較規范地區分行的專項信貸規模,實行單獨管理與考核。
“現在能放的中小企業貸款肯定是最安全的,因為越是緊的時候,企業能達到銀行放貸條件的,說明其能經受住考驗。這個時候加大放款力度,只要選擇得好,肯定沒有問題!”這種觀點似乎正成為一種共識。很多銀行都在利用各種渠道爭取增加信貸增量額度,一些商業銀行甚至將“增加了一點點”的信貸增量額度,全部用于支持中小企業。
浙商銀行副行長陳春祥透露,今年該行優先考慮了小企業的融資需要,安排50億元人民幣的信貸規模專門用于小企業貸款,這一規模占到全行新增貸款規模的1/3。
而部分人民銀行分支機構也已在總行的批準下,利用多種有效方式,增強地方法人金融機構的信貸投放能力。
中部某省的人民銀行官員表示,在經人民銀行總行批準的情況下,該省59家法人金融機構實行差別存款準備金率,少交存款準備金28億元,增強了信貸投放能力。與此同時,該省地方法人金融機構貸款增量規劃也已報經總行批復同意調增。
目前,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已成為金融調控部門的重點工作之一。7月中下旬,在一次內部會議上,金融監管部門某高層要求各家銀行高度重視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會上確定的一個重要指標是:力爭做到小企業貸款增速不低于今年各項貸款平均增長速度。
刻不容緩的緊張局勢,讓這一次的調整行動迅速展開。
8月初,一家國有商業銀行人士透露,在剛剛舉行的一次商業銀行電視電話會議上,央行提出允許各商業銀行將今年人民幣新增貸款額度較年初設定的規模擴大5%,對地方性商業銀行調增10%,并明確將新增貸款用于中小企業和農業領域。這意味著今年將新增貸款額度2000億元。
下半年宏觀調控
“微調”
更大的利好是:國家下半年的宏觀調控政策已經“微調”了!
“下半年經濟工作的目標,要繼續保持經濟平穩較快增長、努力推動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繼續把抑制物價過快上漲擺在突出位置、努力把物價漲幅控制在合理的區間內。”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7月21日在中南海召開黨外人士座談會時發表上述重要講話。
這里面隱藏著一個重要的信息:宏觀調控的首要任務由之前的“雙防”微調為“一保一控”,即原來“防經濟過熱、防通貨膨脹”的政策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由于全球經濟進一步下滑及金融市場依然動蕩不安,我國出口行業和整體經濟增長面臨著下行風險。據初步統計,全國今年上半年6.7萬家規模以上的中小企業倒閉。
7月初國務院領導紛紛就外貿、企業經營和經濟增長方式等問題到東南沿海城市調研。最近官方對經濟政策的表態中都將“保持經濟平穩較快發展”置于“控制物價過快上漲”之前。
而在下一步貨幣政策取向和措施上,國家和央行的兩個會議都未提出“繼續從緊貨幣政策”,這是去年央行在第四季度貨幣政策中首提從緊貨幣政策之后首次變動,這意味著下半年宏觀調控政策將靈活多變,“從緊的貨幣政策”不會加碼,而且有可能“明緊暗松”。
事實上,今年以來央行在貨幣政策上十分謹慎,從貨幣政策上來看今年5次上調存款準備金率,但未有一次加息,與去年連續6次加息、10次上調存款準備金率相比,實則“松”了不少。
專家認為,宏觀調控力度和節奏的微調將可能表現在其他一些行業和部門上,這包括前期國務院高層重點調研和關注的外貿部門和中小企業上——已經鐵板釘釘的紡織服裝業的出口退稅率的回調、下半年人民幣升值放緩中小企業的資金扶持等。
目前,國家發改委正同有關部門研究建立“國家中小企業銀行”。而且,在稅收方面,有可能把中小企業納稅規模標準從年納稅額30萬元提高到約50萬元,提高所得稅門檻。
總的來說,這些措施還是一些結構上的微調,通過財稅政策對一些困難產業和地區進行支持。而信貸調控、流動性回收仍然會從緊,不會全面放開。
編 輯 周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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