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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宮頸癌已成為女性第二大癌癥殺手，但在諾貝爾獎官方網(wǎng)站的調(diào)查中，尚有四分之一的人不知道病毒才是宮頸癌的罪魁禍首。這使得今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具有了特別的意義。

大獎與兩個病毒有關(guān)：HPV（人類乳突淋瘤病毒）和HIV（人類免疫缺陷病毒），它們分別導致宮頸癌和艾滋病。德國科學家哈拉爾德·楚爾·豪森憑借有關(guān)HPV的研究獨享諾貝爾一半的獎金，而另兩人只得分享另一半——雖然HIV的名聲似乎比HPV要大很多。

這是HPV首次和HIV平起平坐。HPV同樣通過性接觸傳播、同樣有著高得嚇人的感染率（每分鐘新增一人），但HIV卻更具有吸引力。HIV正如黑洞，神秘屬性不僅吸引著公眾的眼球，而且充滿著科學家的熱情和爭執(zhí)。和熱火朝天的HIV相比，HPV更像一塊自留地，豪森小組在這上頭安靜地耕耘了30年，方收獲諾貝爾金果子。

大膽假設(shè)挑戰(zhàn)流行觀點

1936年，豪森出生在飽受戰(zhàn)火蹂躪的德國城市埃森，飛機的轟炸聲貫穿了他的童年。就讀博士期間，他被癌癥吸引住了。確切地說，他“對病因更感興趣，遠勝過癌癥本身”。

他試圖用牛痘病毒去破壞小鼠細胞內(nèi)的染色體，但收獲頗微。在當時，這個領(lǐng)域?qū)嵲诶淝澹瑳]有多少前人的工作可供參考，且他的背景知識也不夠。于是他修讀了細胞遺傳學和分子生物學的課程，并自學了相當多的實驗室技術(shù)。可惜，失敗似乎越來越多，多到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為繼了。

如果不是來自大西洋彼岸的一封信，很難想象豪森還能堅持多久。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醫(yī)學院向豪森所在研究所寫信，希望一位年輕的德國學者前往工作。像其他很多可以改變命運的信件一樣，這封信被他的導師隨手丟棄，又戲劇性地被豪森從廢紙簍中尋獲。豪森去了美國。

在賓州，他遇到了著名病毒學家亨里夫婦，以及席卷美洲大陸的嬉皮士風潮。從亨里夫婦那里，豪森得知了一種使用病毒改變淋巴瘤細胞染色體的最新技術(shù)；至于嬉皮士之風，則沒有對他產(chǎn)生任何影響。按照他的說法：“60年代沒有在我身上打上烙印，我從來不是嬉皮士。”

這或許讓HPV的故事缺少了一點浪漫主義色彩，但這份沉靜有利于偉大構(gòu)想的萌發(fā)。三年后，他回到德國，在自己的實驗室內(nèi)，他首次發(fā)現(xiàn)病毒基因可以整合到人類的基因組中，并潛伏多年。后來，他萌發(fā)了一個大膽的假設(shè)：同為上皮細胞癌變的宮頸癌，或許并非僅僅由單純的皰疹病毒引起。這和當時的流行觀點大相徑庭。

1972年，豪森開始著手檢驗自己的理論。HPV被當作宮頸癌誘因的候選之一，但這種病毒難以分離并且無法在培養(yǎng)基中離體培養(yǎng)，于是他們轉(zhuǎn)而提取病毒的DNA去感染正常組織。令人失望的是，來自足底雞眼的HPV的DNA無法導致生殖器疣，進而誘發(fā)宮頸癌。換作是別人，恐怕會義無反顧地把HPV排除出列，但豪森堅持認為這是兩類不同的病毒，致病的應(yīng)該是另一種。

他是對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離出了超過100種HPV（其中有超過30種對人類生殖道有傳染力），都存放在他所工作的德國癌癥研究中心。

還有什么比首個癌癥疫苗更重要？

在1974年的一次國際會議上，豪森公開發(fā)表了自己的觀點，但他從聽眾中收獲的只有冷漠。豪森不為所動，三年后終于從生殖器疣中分離出了首個HPV——可惜和宮頸癌無關(guān)。接下來的幾種HPV同樣如此，直到發(fā)現(xiàn)HPV16，近一半的宮頸癌患者細胞中都含有此病毒的DNA。此后，豪森小組又找到了另一種導致宮頸癌的HPV18和致癌機制，超過七成的宮頸癌與這兩類HPV有關(guān)。

對宮頸癌的狙擊戰(zhàn)看似可以收官了，其實不然。

在成為德國癌癥研究中心主管后，豪斯游說制藥公司研制HPV疫苗。“HPV病毒結(jié)構(gòu)簡單，疫苗的成功率頗大，但醫(yī)藥公司不以為然，他們認為還有更重要的問題亟待解決。”回首過去，我們不知道還有什么能比史上第一支癌癥疫苗更重要。

抱持懷疑態(tài)度的遠遠不止醫(yī)藥企業(yè)，一系列五花八門的報告陸續(xù)發(fā)表，反駁HPV的致癌性，直到1991年，更多的報告才確認豪森的理論。現(xiàn)在我們知道，在99.7％的宮頸癌女性體內(nèi)都可以發(fā)現(xiàn)HPV病毒。

HPV疫苗也已于2006年投放市場，針對包括16和18型在內(nèi)的多種高危型HPV，可以提供高于95%的保護以免受這兩類病毒的侵害。在歐洲就已經(jīng)有超過150萬人接種該疫苗，但高昂售價阻礙了其進一步推行——正如豪森當初的預計，所以他正在試圖找到更簡便易行的方法，比如通過噴霧劑代替注射。

對于人們給HPV疫苗戴上的“首個癌癥疫苗”的高帽子，豪森并不認同。他認為這個第一應(yīng)該屬于乙肝疫苗，雖然它被用于預防急性肝炎，但事實上極大地降低了肝癌的發(fā)病率。

當英法兩國科學家甚至政府為HIV的發(fā)現(xiàn)優(yōu)先權(quán)爭得面紅耳赤之時，豪森小組繼續(xù)在HPV的寧靜角落里精心耕作。HPV填滿了他一生的研究筆記，追獵HPV的道路曲折而漫長，很多早期合作伙伴都已經(jīng)改弦易轍，但他從不后悔。他認為“慢性病的研究值得花費同樣漫長的時間”。2006年，豪森將這一漫長歷程濃縮在一本280頁的圖書中，其中充滿大量的學術(shù)信息和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