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他時,他已經有了女友。她繞開了他,卻還是沒有繞過自己的愛。
一個風輕云淡的日子,程海諾遇上梁盡生。
503路車來的時候,人群急吼吼地涌了上去。那條線路每天早上都非常擁擠,等待下一班車要許久的時間,大家都是踩著點上班的人,耽誤不起。那天,程海諾出了點狀況,想擠上車的時候,手里的皮包帶子突然一側脫環,好幾樣化妝品從沒拉嚴的拉鏈縫里掉出來,滾了一地。
503路就在那個時候開走了,程海諾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男人低下身子,幫她把瓶瓶罐罐——收攏起來。程海諾看到了他后頸處一片白皙的皮膚,然后,有些微妙的情緒在心里石破天驚地開了花。
這個男人,便是梁盡生。
愛情比敵人更難殲滅
彼時的程海諾是一家公司的文員,打字、沏茶、復印……做著很多瑣碎的工作。不是太有事業心的女孩,希望的不過是安穩的生活和穩妥的愛情。
打聽過梁盡生了,住在西區,和程海諾隔著6個單元。她不知道他住哪層樓,但她見過他的女友,是個時尚精致的女孩,大波浪的卷發,提
GUCCI的帆布包,很張揚。
程海諾垂下眼,覺得灰了心。她就是這樣普通到灰暗的女孩,拿著微薄的收入,精打細算地存嫁妝,鮮少上餐館,很少去消費,最大的樂趣是看半價的電影。還有,房子是和另外兩個女孩合租的,水電氣也要分得清清楚楚。
遇上梁盡生后,程海諾的世界更加單調,好像除了他,還是他。她和他都坐503上班,他在第九個站下車,她在第十三站下。程海諾總是挑選車門的位置站立,因為他會提前下車,而她盡量會給他騰開一個空間。他經過的時候,有古龍香水的味道,程海諾的心,哆嗦得厲害。
程海諾的歡喜,卑微而謹慎。小心地隱在眾人的身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捉了原形。到底是自卑的,覺得那樣英俊挺拔的男子,能配得上的是耀眼奪目的女孩,好似他的女友。在夜里,程海諾會有憂傷,淚汩汩地涌上來。她決定把愛情殲滅于萌芽,這樣便不會痛苦,但是張小嫻說,愛情比敵人更難殲滅,不能對愛情狠心。
她只能任著自己早醒,把頭發洗干凈。早早地去站臺等503路。有一次,她突發其想地跟著他下車,他走進了一棟大廈。程海諾想,他吃過早飯了嗎?
像小偷那樣喜歡你
程海諾尾隨了梁盡生的女友,終于知道他住在哪一層了,她的身體繃得很緊,她覺得自己像個小偷。
有一天,她去敲了他的門。她知道那個時間,他不會在家的,她拿著一瓶香奈兒香水對他的女友說,她是做新產品推銷的。她報出了一個很低的價格,他的女友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讓她進了屋。
墻上有他們的合影,茶幾上有一盒開封的香煙和幾本《財經》雜志,陽臺上晾著他的襯衣。程海諾拼命地呼吸著,好像吸進去的就是他的味道了。他的女友認真地檢查香奈兒是不是正品,在確定了之后,她欣喜地買下了。
走的時候,程海諾偷走了香煙盒里的一支煙。她在那只香煙上寫下他的名字,一點一點地吸進肺里——那是離心臟最近的位置。
第二次去的時候,她偷走了茶幾上的一支原珠筆,她用了整晚時間來寫他的名字,好像是誰說的,用那個人的筆寫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就會喜歡你。
第三次去的時候,她沒有想到他在。他開的門,立在門口朝她笑,是你?這句話讓她雀躍不已,原來他是認得她的。他的女友從后面走來,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香奈兒推介員呀,從她手里可以拿到好便宜的貨品。
那天,她在他面前,莽撞得厲害,撞到了茶幾,打翻了茶杯……
刀鋒上落單的人魚公主
很多次了,他在家的時候,她坐在他家的沙發上,很拘束。他和她閑散地聊天,他已經不再坐503路了,他買車了。
他的女友介紹了好多人來買她的香奈兒,雖然她已經覺得吃不消,那些香水可都是她自己去商場買的,她積攢的嫁妝錢已經不多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去他家,在她看來,他們已經是朋友了。盡管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
有一次,她去的時候,他的女友抱怨他的父母要來。他的女友不會做菜,她自告奮勇地說,我幫你好了。家常菜,對她這樣家常女孩來說并不難,切切洗洗,很利索地就是一桌。他的女友驚嘆,誰娶了她,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子。她抿緊嘴唇,笑得很苦澀。
他的女友常請她去幫忙做飯,她想。他吃著她做的飯菜,會不會覺得幸福呢?
她是在商場的香奈爾專柜遇上梁盡生的,她讓柜臺小姐開票。這一款香水是他的女友想要的,她答應從“公司”拿。她看到他的時候,呆在了那里,他停了一下朝她走了過來,她驚慌失措地跑出了商場。他追了上來,喊她的名字,程海諾。她轉過身,拼命地笑,想要自己鎮靜一點。
他遲疑地開不了口,眼神困頓。
她說,我喜歡你,喜歡你。
他的表情震了一下,輕輕地嘆了口氣,我知道。
她的笑容,化成了一灘的眼淚。她知道,她是那個刀鋒上落單的人魚公主了,因為王子不愛她,不愛。
原來沒有愛情,還可以有事業
3年的時間,程海諾再也沒有見過梁盡生。她搬家,換電話,讓自己從他的世界消失。她想,這樣也好,她終于平靜了。
她去讀夜校,學工商管理和英語。其實不過是想把晚上的時間都占去,免得有時間亂想。她拼命地工作,從文員做到了總經理助理。在商務洽談上,因為她出色的表現,流暢的英語,幫公司簽回了好幾個大單。
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也會這樣出色:落落大方,干練沉穩。現在,她穿得起ICGX的鞋,用得起LV的包包。沒有愛情的女子,在事業上有著無限的潛力。有人追她,說她很美,她的心里落了淚,誰知道她是那個3年前為愛情狼狽不堪的女孩呢?
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是時間和距離。可是再見到梁盡生的時候,她突然明白,他一直停留在她的內心,從未離開。
梁盡生是一家公司的項目經理,來她的公司洽談合作項目。四月的陽光讓她眩暈得厲害,她站在梁盡生面前,幾乎摔倒。他沒有變,依然英俊,多了的是幾分成熟的氣質。他的表情從詫異到驚喜,他說,程海諾。
他的助手說,你們認識呀,這下就好了。
程海諾知道,這個項目,好多家公司都在競爭,他們公司也沒有決定與哪家公司合作,從總經理的意思來看,梁盡生的公司并不占優勢。
依然喜歡,便是一捧絕望的涼
第二天,程海諾接到了梁盡生的電話。她知道,他會找她的,也許通過她。他可以拿下這個項目。這樣想的時候,她的心被刺疼了。
也許,她應該對他說一聲謝謝,若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這樣發奮工作。
見面的時候,程海諾也開了車去,是公司配給她的。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靜地等他。他沒有遲到,是她早到了,她想等他,她不想錯過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咖啡被攪成了一個漩渦。他坐在對面看著她,那個時候,你怎么突然就不見了?
她說,這個合作項目你們需要在報價上再壓一下,這樣會有優勢。她知道,這是商業機密,她不能告訴他的,可她忍不住想幫他。
他有些惱怒,他說,我不是作為公司來和你交談的,我是作為朋友來和你見面的。
窗外,有很多的陽光,她望過去,卻覺得很涼。她依然喜歡著他,這個念頭讓她絕望得發涼。3年了,她以為可以從那一場無望的愛情里走出來,可現在,她又回到了起點,這該如何是好呢?
那些日子,他們常常見面,看電影,聽音樂會,去海邊走走,去游樂園坐海盜船。他細心而體貼,給她買大份的爆米花,為她細細地切好牛排,在下雨的時候為她撐一把傘。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項目,幾家競爭對手都在討好她,希望能拿到最低的報價。但是,這又能怎樣呢?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即便再短暫,也是美好的。
他從來沒有提起他的女友,她想,他們一定結婚了吧,說不定已經有了孩子。她決定了,等到投標會結束,她就辭職,離開這座城市。
不是壞男人,但還是有人受傷
程海諾交了辭呈,卻沒有想好該去哪里,于是先回老家呆些日子。
投標會應該已經結束,梁盡生所在的公司也應該已經拿到了那個項目。程海諾在投標會的前一天夜里給了他一條信息,把底價報給了他。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從此以后,他們再次人海茫茫,咫尺天涯。
像3年前一樣,她除了躲開,別無選擇。她是那個不被愛的人,只有繞開他的人生前行。
回家的第3天,梁盡生找了過來。她拉開門的時候,有些恍惚,她想,大約是因為太過思念所以出現了幻覺DE?梁盡生說,程海諾,我也喜歡你。
她的眼淚,不可抑制地落下來。她只能拼命地,拼命地埋在他的胸前,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原來,三年前的他對她已有許多的好感。那個早晨,她無助的樣子一直留在他的心里,后來,他們常常在503路遇見。每次經過她的時候,他都覺得心里兵荒馬亂的一片,但他不是一個壞男人,他有同居的女友,他要負起責任來。想到這些,他生生地把那些對她的好感壓在了心里。為了避免再遇上她,他買了車。可是有一天,她竟然成了推介員出現在他家里。他知道,那些香水是她自己花錢買的,他知道,那些飯菜是她做的,他知道,她喜歡他。他矛盾,彷徨,但是他不能拋下女友,他隱忍了自己的感情。
即使他不是壞男人,但到底還是有人為他受了傷,她離開了。后來,他和女友分手了,是女友提出的。
再遇上她的時候,他知道,他可以認真地追求她了。他知道,他是喜歡她的。
那個項目,他并沒有拿到,因為他沒有更改報價。
程海諾覺得,自己成了落入人間的天使,因為這個男人的愛變成了她的翅膀。她飛得很高,很高,身后,是一路的幸福。
編輯 彩 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