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患難之交》看人性的缺失與生命的脆弱

摘要：在研究毛姆的短篇小說《患難之交》的基礎上，利用新批評理論分析該小說的人物刻畫手法，給出人物性格特別是其中的缺陷，提出：展示生命的脆弱、揭示人性的缺失是毛姆創作《患難之交》的主要目的。

關鍵詞：《患難之交》；人物刻畫；人性缺失；生命脆弱

人性始終是人類生活中的一個永恒的主題。毛姆在短篇小說《患難之交》中講述了兩個“伯頓”的故事，刻畫了兩個有著鮮明個性的人物：表里不一的成功商人愛德華·伯頓與生活頹廢并最終走向死亡的浪蕩子倫尼·伯頓。透過故事場景，讀者看到的是人性的缺失與生命的脆弱。

新批評理論的代表人物之一、布魯克斯提出：“文學批評是對于批評對象的描述和評價”①。通過對毛姆《患難之交》的分析研究，結合歷史實證主義的觀點，筆者擬對文中所隱含的人性及生命話題作進一步的探討。

一、 毛姆及其短篇小說《患難之交》（A Friend in Need）

威廉·薩默塞特·毛姆（1874—1965年），英國小說家、劇作家和短篇小說家。毛姆的創作堪稱英國文學的一大景觀，在70年的文學生涯中，他寫下了《人性的枷鎖》、《月亮與六便士》等著名長篇小說21部，以其豐富的思想內容和深邃的人性洞察而引人注目。他還創作了32個劇本，寫作了150多部短篇小說，他的短篇小說在世界上的聲譽非常大，并深受讀者的喜愛，享有“英國莫泊桑”和 “短篇小說大師”的美譽。

毛姆一生喜歡游歷，其作品大多以異域他鄉作為背景，作品以文體明晰樸素、取材廣闊、對人性有透徹的理解為特點。毛姆以擅長講故事而著稱，他創作的語言風格簡潔流暢，富有幽默感，極富感染力。毛姆所刻畫的人物總是讓人深感震撼，讀者總是不自覺地思索人性、社會以及生命。在小說的創作中，毛姆總是竭力避免發表任何見解，而是在故事情節的展開中，以自然的藝術創作手法展現人物的性格，在短小精悍的小故事中，暴露人物內心的黑暗，毛姆對于人物人面獸心的展示讓人拍案叫絕。

《患難之交》是毛姆所創作的一篇膾炙人口的短篇小說，采用第一人稱（作者）講述了一位在日本經商的英國人的故事。初次交往，主人公愛德華·伯頓（Edward Hyde Burton）給人的印象：和藹可親，易于交往，受人歡迎。但是愛德華·伯頓本人所講述的與另一位同姓的英國人倫尼·伯頓（Lenny Burton）的故事卻暴露了與他和善的外表截然相反的內心世界：冷酷無情，毫無人性。

二、 人物性格及刻畫手法分析

在《患難之交》中，毛姆采用第一人稱的敘事角度首先提出了這樣一個觀點：對一個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不正確的。然后毛姆借用第一人稱給讀者講述了親身經歷的一件事來作為論據支撐此觀點。毛姆在文章中采用倒敘的方法，通過早上在報紙上讀到了一則訃聞自然地提到了他以前的一位朋友愛德華·伯頓（Edward Hyde Burton），然后毛姆成功地運用了細節描寫，在故事的第一部分充分地展示了人物的外部形象：He was a merchant and he had been in business in Japan for many years. … the chief thing that struck me about Burton was his kindliness. … in his mild blue eyes. His voice was gentle; his smile was benign. He was always neatly and quietly dressed in accordance with age and station. Burton gave a kindly chuckle. 從以上斜體用詞的風格上不難看出毛姆采用極具細節地描寫試圖給讀者這樣的印象：愛德華·伯頓（Edward Hyde Burton）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具有英國的紳士風度，穿著得體，大方、態度溫和而又有禮貌；這樣一個人只能是幫助別人，是怎樣也不會傷害任何人的。隨之毛姆采用了“戲中戲”的敘事風格，將話語權自然而又藝術地交到了主人公愛德華·伯頓（Edward Hyde Burton）的手中。 讓他親自講述“倫尼·伯頓”（Lenny Burton）之死，這樣作者與讀者可以共同來體驗、見證故事的真相，并形成他們自己的觀點。愛德華·伯頓與倫尼·伯頓來自同一個國家——英國，兩人的家姓都是“伯頓”，經常一起打橋牌，而且兩人現在又都身居異國他鄉：日本。毛姆試圖用這樣的敘述表明一個事實：兩人的關系并非一般。從愛德華·伯頓講述的故事來看，倫尼·伯頓（a remittance man）…a remarkable player. He was always well-dressed and smart-looking. He was handsome in a way ， … no harm in him， he was only wild. he drank too much.在日本沒有固定的工作，靠家里定期郵寄的錢財生活，有時自己也打牌賺點，沉迷于賭博與酒色之間，生活無序，最后到了窮困潦倒的地步。于是來找他的同鄉兼牌友求助。在故事的一系列會話敘事中：…I couldn’t help laughing. … come back and see me in another thirty-five years， and I’ll see what I can do，不難看出商人愛德華·伯頓對他的這個同鄉不但沒有表示出該有的同情與幫助，而是極盡羞辱，故事的后半部分與以前的人物描寫有著強烈的對比。這真是讓人覺得“A friend in need is not a friend indeed”，甚至是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to be avoided（患難中的朋友是避而遠之的朋友）。在這里毛姆所采用的“逆轉與呼應”的手法，使得故事出奇制勝。更加巧妙地是毛姆沒有就此收筆，而是繼續通過會話敘事的手法推動故事繼續發展。愛德華·伯頓在羞辱完倫尼·伯頓后并沒有打發他走人，他就勢利用了倫尼·伯頓垮掉的身體及被生活擊垮的頹廢精神巧施計謀，沒用任何武器、沒留任何痕跡地將這位同鄉推向了死亡之路。在故事的結局處，毛姆采用“歐·亨利”式的懸念突變的結尾將故事推向了高潮。A friend in need is not a friend indeed but a person to be murdered(患難中的朋友不是要幫助的而是要被送上死亡之路的)。 故事運用了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 的縮略式 A Friend in Need作為題目，但通過語境來看，所說的話與所要表示的意思恰恰相反，此題目的運用極具反諷意味。布魯克斯認為“形式就是意義”②，毛姆此篇故事的成功除了其深刻的思想意蘊和審美價值外，還在于巧妙地使用了“悖論”與“反諷”的創作手法，在讀者震驚之余，也不得不被毛姆的敘事技巧折服。

三、 關于人性的思考

從形式上看，毛姆在《患難之交》（A Friend in Need）中成功地采用第一人稱，運用故事嵌套的方式，并采用會話敘事來推動故事的發展，在故事自然的發展過程中，主人公陰險毒辣的內心一覽無余，這位“患難之交”對身處絕境的朋友不僅漠然置之，而且還設計陷害，致使他的朋友為那份根本不存在的工作而葬身魚腹。毛姆塑造這一人物的目的不僅僅是用來支撐他的觀點，而且還給人們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人性的復雜以及人性的缺失。在另一人物倫尼·伯頓的刻畫中，毛姆向全世界讀者提出了這樣的疑問，人生的目的是什么？人為什么活著？對于倫尼·伯頓的終結，毛姆讓讀者看到并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毛姆透過《患難之交》向全世界的人們吹響了對生命及人性做出深刻思考的號角。

人性始終是人類生活中一個重要的和永恒的主題。在東方，在中國，從古至今，人性也是許多圣人、思想家不斷探討的話題。在西方，從古希臘開始，人性一直困擾著許多學者、作家與哲學家。從文藝復興開始，文學家就把關注的重點從宗教轉移到了人性。他們從人性的角度，從不同層次上揭示和批判了西方社會扭曲分裂的價值觀對人性的摧殘。而毛姆認為，作家應當更加關注、了解人性，而不是批判人性。人性的邪惡在毛姆的作品中描寫很多，這也的確反映了當時社會狀態下的人性面貌。盧卡契在研究藝術問題的時候，強調社會存在第一性的原則，他認為“文學藝術作為上層建筑的一部分，作為人們的意識形態，是現實的反映”③。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資本主義工業制度的確立，資本主義社會出現了嚴重的精神危機。現代化的進程表明，單純的物質繁榮已不能給人帶來真正的幸福，在金錢至上的資本主義社會中，人們精神家園的失落導致了自私、貪婪、虛偽、沒有人情味，金錢至上的價值觀給人們帶來的種種精神枷鎖，讓人感到窒息。生命的無序與人性的缺失給人們身體與精神上帶來了不幸與痛苦。在毛姆的《患難之交》中，愛德華·伯頓追逐的是物質與金錢；倫尼·伯頓唯一的生活方式是無節制的享受。他所要表達的隱含話語是：人性中美好、健康、積極向上的東西在追求物質享受的現代西方社會蕩然無存。無獨有偶，康拉德在他的《黑暗的心靈》一書中把人性在追逐物質與金錢過程中的泯滅刻畫得淋漓盡致。《紅樓夢》第一回曹雪芹借甄士隱之口所吟唱的《好了歌》注中：“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④正是對人類迷失自己本原的最好解讀。

然而人類對于人性的覺醒又促使人們苦苦地尋求自己的精神家園。毛姆在他的主要長篇小說《人性的枷鎖》、《月亮和六便士》、《刀鋒》中對于人性進行了深刻地剖析，他探討了萬惡之源的金錢，人類丑惡的面具—虛偽，揭發了人類自私的本性，但是毛姆所塑造的三個典型的主人公為了擺脫困境，掙脫枷鎖，各自通過艱辛而又痛苦的追求，最終尋找到了精神自由與生命的美好。

四、 結語

人性始終是人類生活中一個重要的和永恒的主題。人的善惡之心的成因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在《患難之交》中人們看到的愛德華·伯頓，性格多重，表里不一。看上去極具紳士風度，但內里卻有一顆黑暗的心靈。但是作家毛姆沒有做細致的推導，沒有就愛德華·伯頓的殘酷人性做出明確地解釋。毛姆只是向人們展示了人性中還有缺失的一面，揭示了每一個人內心深處都可能存在的“原罪”意識。同時倫尼·伯頓的生活方式及生命的結束也發人深思。面對生命的脆弱與人性的缺失，人類要怎樣才能找到出路，找到生命繼續生存的希望？

注釋：

①布魯克斯.形式主義批評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486。

②布魯克斯.形式主義批評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487。

③朱立元.當代西方文藝理論.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179。

④曹雪芹.紅樓夢.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0:9。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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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布魯克斯.形式主義批評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

[3]曹雪芹.紅樓夢. [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0。

[４]李觀儀.新編英語教程（修訂版）（4）[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183-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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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７]秦宏.人間無愛——毛姆和張愛玲對人性的認識[J]，外國語言文學，2006/09。

[８]朱立元.當代西方文藝理論[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