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團豐肥的發膠

今年來上海的音樂劇是《HAIRSPRAY》，直譯過來就是《發膠》。但這樣翻譯缺少藝術氣息，還多少有點像做廣告，于是上海大劇院為“發膠”增加了“星夢”兩字——這是一個講述夢想的故事。

特蕾西是一個出身低微、身材肥胖卻可愛動人的女孩，她懷有一個大大的夢想，那就是到電視選秀節目中去表演。她想方設法排除艱難阻礙，最后擠進決賽而獲得全國矚目。這類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在美國十分典型，也不復雜；難得之處在于，特蕾西是在上世紀60年代種族隔離的背景下攜手黑人兄弟一同獲得成功的。在該劇最后的全國電視直播場面中，特蕾西作為一個懵懂而沖動的女孩喊出了響亮的口號：“從此以后，美國電視將再也沒有種族歧視!”特蕾西獲得的成功不僅是屬于自己的，也是屬于種族融合的。

《發膠星夢》由來已久。早在1988年，素有電影鬼才之稱的約翰·沃特斯就編導了電影《發膠星夢》。他將電影設在60年代的巴爾蒂摩，這多少是因為巴爾蒂摩是他從小成長的地方。另一個原因則是，巴爾蒂摩曾是美國黑白種族歧視最為激烈的地區之一。在這樣一個嚴肅深刻的大背景之下展開一個搞笑故事，顯然是沃特斯的意圖。

同其他電影一樣，《發膠星夢》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人漸漸淡忘。不過誰也沒有料到，17年后同名音樂劇的誕生又將人們拉回到了當年的巴爾蒂摩小鎮——這是沃特斯本人也始料未及的。然而音樂劇與電影畢竟不同，音樂的加入，讓一切原有的敘事方式發生了根本改變。當音樂劇制作人瑪格·里昂同沃特斯談論改編音樂劇的想法時，天性敏感的沃特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后來說：“想想我是多么的恐懼，完全陌生的一撥人要把我曾在臥室里想象的東西變成巨大和五光十色的音樂劇!”但當聽到由詞曲作者馬克·賽門和斯科特·惠特曼創作的《發膠星夢》早期版本時，他被吸引住了，他開始意識到音樂劇劇本作者馬克·奧·多內爾和托馬斯-米漢就像孕育自己的孩子一樣，正把他的劇本從電影膠片神奇地搬上舞臺。令他開心無比的是，那些他曾在電影中的玩笑仍被保留著，而且還被唱了出來!

上海大劇院以往引入的音樂劇多為經過長時間考驗的經典劇目，如《劇院魅影》、《悲慘世界》、《貓》、《音樂之聲》等。去年來滬的《媽媽咪呀!》也有11年的歷史，劇中的ABBA音樂更是20多年前的經典。《發膠星夢》的到來，創下了來上海獻演的最新大型音樂劇的紀錄。這部誕生于2003年的百老匯音樂劇只有5年歷史，前年登陸倫敦西區，并于去年獲多項勞倫斯戲劇獎，它算是如今不多的幾部在百老匯和倫敦同時上演的大型劇目。

有趣的是，這些年來百老匯誕生的新戲似乎都有著年輕化趨勢，無論是《媽媽咪呀!》、《女巫》、《澤西男孩》還是《發膠星夢》，在風格的表達上越來越輕松，故事角色以年輕人為主，觀眾也有年輕化的傾向。于是，這些音樂劇在音樂上體現出年輕一代音樂劇的共性——流行色彩比較濃郁。與《劇院魅影》、《悲慘世界》等經典劇相比，《媽媽咪呀!》和《發膠星夢》就像是流行歌曲大串聯，歌與歌之間沒有明顯聯系。在編曲風格上，觀眾雖然可以明顯感到是出自同一批人之手，但若是放在唱片機里聽，則更像是一張流行歌曲的專輯。換句話說，這樣的音樂并不注重戲劇的整體感，強調的是單曲的個性表達。

這樣的音樂創作方式往往是作曲者的個人品味和作曲技法所決定的。雖然自由創作在整體戲劇表達上有天生的劣勢，但在旋律創作和個性表達上更無拘無束一些。全劇開場歌曲《早安，巴爾蒂摩!》使用了短促的三聲“噢、噢、噢”作為開端，這在一般的歌曲創作中很少見，它鮮明地點出了全劇自由奔放的主題，可謂先聲奪人。

角色的設計是該劇一大亮點。首先是主角特蕾西，這是一位可愛而又肥胖的女孩，一出場便吸引了觀眾的目光。特蕾西的媽媽是更為高大和肥胖的女人，她是由男演員扮演的。當豐滿無比的大女人與男性聲音結合時，戲劇感也就應運而生了。事實上，劇中的許多幽默和唱段都是由媽媽的角色而引起的。

像《發膠星夢》這類歌頌青春、舞動青春、“有夢必然成真”的劇目，多少是形式重于內容的。或者說，這類戲比較容易刺激人的感官而不是其他。劇中有許多舞蹈配合音樂和燈光，動感很強中場休息時演出方還別出心裁地安排了演員教觀眾跳舞的環節，為尾聲讓觀眾與演員一同起舞作了鋪墊。

《發膠星夢》的戲劇深刻性自然無法與經典劇目相比。筆者的自身感受是，看了三四遍也就有些膩味了。在表面上下的功夫遠大過于內在，這似乎是美國音樂劇的普遍特點。英國音樂劇普遍偏重于戲劇表達的多樣性，能夠啟發觀眾的想象力，所以比美國音樂劇耐看不少。

此次來上海的《發膠星夢》，為美國巡演版，這個團體已在美國巡演了3年多，絕大多數成員早已習慣了漂泊生活，幾乎人人都具備了快速適應新環境的能力。有趣的是，由于該劇中胖子很多，因此當這些演員走出劇院時也成了一道大型的風景。在超市和大街上，他們都會見到想與他們合影的人，其中有些是看過演出的觀眾，而更多的則是因為看到他們的形象實在太可愛而要求與他們合影的。

說實話，這些胖子演員們還真不容易。飾演主角特蕾西的布魯克林當年接到錄取通知之后，就被告知需要增肥30斤，為此她必須猛吃猛睡，終于補足了角色所要求的體重。當開始排練和演出后，她才發現這個角色的消耗極大——每星期6場演出，又唱又跳，體重又會自然而然地向下掉，為此她在演出之后又得盡可能地多吃多睡以“維持現狀”才行。最要緊的是，她的體重范圍也被寫進了合同，不能違約。聽她這么一說，筆者還真感覺她是為藝術獻身了。好在布魯克林倒是一個愛吃愛睡的姑娘，她本人的性格和角色十分相似，這應該是她快樂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