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超市購物免費班車的性質及其損害賠償

[摘要] 超市購物免費班車法理上應為客運合同，存在非書面化格式條款，體現雙方合意。乘坐班車的費用含在乘客的消費中，實質上具有對價。現實中履行客運義務的主體為超市或與超市訂立運輸協議的運輸公司。發生人身損害時，超市和運輸公司之間的內部協議不具有對抗顧客請求權的效力，顧客有權選擇承擔責任的主體。除行為人秘密順路搭車外，承運人應依我國合同法規定承擔損害賠償責任。

[關鍵詞] 免費班車 順路搭車 超市購物班車

近年來，開設免費班車成為超市競爭的主要手段。超市免費班車像公交車一樣，有自己車隊、線路圖、站牌、首末車時間表。與客運不同的是，顧客不需要買票。也正是由于免費，老百姓爭相乘坐的同時，糾紛伴隨產生。由于現行法律定性不明，乘客和承運方相應的權益和責任分配成為爭議焦點。

一、超市購物免費班車的含義與性質

超市購物免費班車是近年來超市為適應激烈競爭而產生的一種新事物，它是指由超市提供給到本超市消費的顧客往返乘坐、無須買票、有固定行車路線、時刻表、停靠站等的客運形式。客運合同無論在立法上還是法理上都相對比較完備。“客運合同，是承運人與旅客關于承運人將旅客及其行李安全運輸到目的地，旅客為此支付運費的協議。”超市購物免費班車和常見的客運形式類似，都是對乘客的運送，都有自己行車路線、時刻表、站點等等。但也存在明顯的不同：前者是依附于超市的附屬行為；而后者是以運輸為目的的獨立行為。

有的學者認為，乘車者和商家構成的是消費合同關系，應當根據我國消法第18條進行調整；各地發生的實際案件處理中，也有的律師提出乘客和運輸方之間成立客運合同，應當按照我國合同法規定進行規范和承擔責任。筆者認為，法理上應該定性為客運合同。理由如下：

第一，雙方主觀上有訂立客運合同的合意。從訂約角度，超市提供運輸車輛，顧客主動搭乘免費班車，雙方都以積極作為的方式表達了成立合同的意愿，屬于以默示形式訂立的合同。合同性質是通過其內容具體體現。顯然，超市購物免費班車將顧客運送到其目的地，顧客自身既是合同一方當事人，也是運輸的標的。在顧客進入超市購物免費班車之時，雙方已經具備了訂立客運合同的合意。超市和顧客之間訂立的合同，符合客運合同特征。

第二，客觀上存在非書面化的格式條款。格式條款指由一方當事人為反復使用而預先制訂、并由不特定第三人所接受，在訂立合同時未與對方協商的條款。在公路、鐵路、航空等一般客運合同中，格式條款表現為客票上所記載的車次、乘車區間、座位號等內容，客票在這里不僅是旅客支付票價的憑證，更是充當了這些格式條款的書面化記載形式，使得這些格式條款成文化、固定化。從形式上看，免費班車似乎并不具有這樣的一紙書面條款，但在免費班車的實際運行中，其有固定路線、發車時刻表、乘車要求等，這些內容也都事先規定、不需與顧客商量。這些內容由超市單方面事先制定且在運行中反復使用，可以認定為是超市購物免費班車的格式條款，是客運合同內容的主要部分，只是沒有類似客票的書面載體。

第三，實質上具有相應的對價性。超市購物免費班車最大的特點就是“免費”，形式上顧客不必為他的搭乘行為購買車票，也不必支付任何額外的金錢。乘客沒有支付對價，這也成為超市購物免費班車是否成立客運合同的一個疑問。根據我國合同法規定，在客運合同中，旅客應該支付票款。實際上，從經濟分析上看，超市購物免費班車并非真正的完全免費，其乘車費用實質上是體現在顧客的消費當中。首先，如果超市購物班車完全免費，不涉及金錢，誰坐都應該沒有差別，那么就沒有必要對乘車主體進行限制；其次，超市以營利為目的，開設購物免費班車是超市的占優策略，可以增加消費總價值，降低消費總成本，吸引顧客。可見，顧客乘坐的所謂“免費班車”是以超市營利為目的，且乘客也只限于該超市顧客，車費已算入所購物品中，也就是說，超市購物免費班車實質上是付費的，只是沒有一個明顯、單獨的支付形式。

二、超市購物免費班車運輸中承運人的界定及責任

客運合同中，旅客為實際的乘車人，承運人則是指實際履行客運合同內容的運輸方。超市購物免費班車的客運合同中，旅客為符合超市乘車規定并實際乘車的顧客，而具體的承運人根據現實情況，不僅僅是超市，以實際履行客運合同內容為原則，超市購物免費班車客運合同的承運人可分為兩種情況:

1.超市為承運人

超市為適應日益激烈的競爭，加大成本，增加了免費購物班車的服務設施。由超市購車，招聘司機等人員，組成的車隊直接隸屬于超市，在實際運行過程中，也由超市享有和承擔作為承運人的權利與責任。在這種情況下，超市就是免費班車客運合同中的承運人。

2.運輸公司為承運人

出于成本和管理的考慮，有一部分超市在提供免費班車時采取了另一種做法，即租用運輸公司的車輛，如河南鄭州易初蓮花超市的免費班車。在這種情況下，超市方一般通過合同的方式，與運輸公司達成協議：由運輸公司提供車輛和司機等人員，履行運輸任務，并承擔一切由承運人承擔的責任，超市方支付一定費用。此時，雖然表面上是由超市出面與顧客訂立的客運合同，但實際履行合同內容的主體已經發生轉移，超市不再是超市購物免費班車客運合同的實際承運人，而是由運輸公司擔任了實際的承運人角色。這種做法已被越來越多的超市所采用，不僅是超市購物免費班車，在其他的班車運輸中也是被普遍采用。但超市與運輸公司的訂立協議畢竟是內部行為，對于乘客來說，超市并不能完全卸下承運人的責任，此時的超市購物免費班車客運合同中，承運人的內容就增加了一層，其影響尤其是體現在損害賠償責任中。

在超市購物免費班車的運輸中一旦發生乘客的意外人身傷亡，當超市為惟一的承運人時，理所當然由超市自始至終承擔損害賠償責任；但運輸公司參與進來之后，情況發生了變化，乘客多了選擇權，超市多了追償權。超市和運輸公司簽定的班車運輸協議雖然約定了由運輸公司承擔運輸過程中的一切責任，但這畢竟是兩者之間的內部協議，不能對抗乘客的損害賠償請求。因此，即使乘客被告之了這個協議，乘客除可以直接向運輸公司提出索賠請求外，仍亦可選擇要求超市方做出損害賠償；同時，超市方在履行賠償責任后，可基于該協議，向運輸公司進行追償。

三、超市購物免費班車運輸中損害賠償責任的適用

1.一般情況下損害賠償責任的適用

我國合同法第291條規定“承運人應當在約定期間或者合理期間內將旅客、貨物安全運送到約定地點。”也就是說，運輸合同生效后，承運人負有將旅客安全送達目的地的義務，即在運輸過程中承運人應保證旅客的人身安全。對旅客在運輸過程中傷亡的，承運人應承擔損害賠償責任。同時我國合同法第302條第一款又規定：“承運人應當對運輸過程中旅客的傷亡承擔損害賠償責任，但傷亡是旅客自身健康原因造成的或者承運人證明是旅客故意、重大過失造成的除外。”這種免責事由的規定，說明承運人應對旅客的人身傷亡承擔無過錯責任。這是我國法律對客運合同中承運人損害賠償責任的規定。既然顧客乘坐超市購物免費班車屬于客運合同的行為，那么一旦在運送過程中發生意外，造成旅客人身傷亡就應當依照我國我國合同法的有關規定予以賠償。但由于我國現行立法對于超市購物免費班車的定性尚無明確的有關規定，在真正發生人身損害的案件時，法院大多采取調解的方式結案，如上海市閔行區法院審理的超市購物免費班車顛傷老太一案；適用我國消法第18條“經營者應當保證其提供的商品或者服務符合保障人身、財產安全的要求。”的規定作為處理依據，而直接適用我國合同法的反而較少。但是，就客運合同而言，我國消法規定較為原則，以此為法律根據比較牽強，而我國合同法規定特別、具體，適用具有針對性，有法可依。

2.特殊情況下損害賠償責任的適用

除正常的客運行為外，現實生活中存在著一定的順路搭車行為。而對于順路搭車這種特殊情況也不能一概而論，應當區分兩種情況，針對不同情況，承運人應當承擔不同的賠償責任。

第一，行為人秘密順路搭車。指不符合搭乘免費班車主體資格的行為人在承運人所屬之客運人員（在具體操作中一般是司機和停車場負責的工作人員）不知悉的情況秘密順路搭乘免費班車的行為。承運人不知悉包括兩種情況：一是承運人發現順路搭車行為后拒載，行為人仍秘密上車；二是承運人自始至終不知悉行為人的順路搭車。在這種情況下，搭車者和承運人之間應當認定為不存在合法有效的客運合同關系。一旦在搭車過程中發生人身傷亡，對于“秘密順路搭車人”承運人將不必承擔賠償責任。在公交車、鐵路等客運合同中存在“先上車、后補票”的交易習慣，乘客在承運人不知悉的情況下先上車，只要后有補票的行為或補票的意圖，就應當認為客運合同自旅客上車時成立，即使在補票行為完成前發生了意外傷害的，承運人也應當根據我國合同法的規定承擔損害賠償責任。但超市的免費班車與一般客運交通工具不同，它沒有“先上車、后補票”的交易習慣，對乘車者的主體資格有特定的嚴格要求，行為人在承運人不知悉的情況下秘密順路搭車，如果發生損害事實，其后果就應當自負。

第二，行為人在承運人知悉的前提下順路搭車。此種情況是指不符合搭乘免費班車主體資格的行為人在承運人知悉的情況下搭乘。免費班車承運人發現順路搭車人，有權拒載。在公路客運中，“承運人所屬之客運人員擅自違規許可搭乘的無票旅客應視為經承運人許可搭乘的旅客。”同理，如果承運人明知行為人不符合搭乘免費班車主體資格仍然許可行為人搭乘免費班車，這種承運人的默許行為就可以視為承運人與順路搭車人之間達成了一種運輸合意，某種意義上可以理解為順路搭車人獲得了與普通乘客同等的主體資格。在此種情況下，如果運輸途中發生人身傷亡，承運人就應當以我國合同法規定承擔賠償責任。我國合同法第302條第二款規定：“前款規定適用按照規定免票、持優待票或者經承運人許可搭乘的無票旅客。”也就是說經承運人許可的順路搭車行為，順路搭車人獲得了類似與這種按規定免票的地位，承運人承擔的損害賠償責任應當適用我國合同法對承運人對旅客傷亡的賠償責任及其免責事由的規定。

綜上所述，超市購物免費班車運輸屬于客運合同的行為，應從合同法的角度界定發生旅客傷亡時承運人的責任。改善超市購物免費班車的無序狀態，需要各有關部門從立法、行政等多方面提出更加完善可行的實施辦法，使超市購物免費班車有序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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