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偶像”

“奧巴馬熱”會席卷中國嗎?不會是今天，也許在明天。

中國人是超級的實用主義者。他們深信外部世界都是危險的，而穩定和秩序則等同于幸福，更是發展的至關必要條件。身處這個法制體系尚未完全發展成熟的社會，即使在三氯氰胺奶粉事件發生之前，民眾也不敢指望自己所用的涂料、所飲的牛奶是完全無害的。中國人的儲蓄率已經高到了天上，而目前正席卷全球的經濟危機使得這個比率今后將有更高的趨勢，因為這個金融危機已經把恐慌散布到了中國新近形成的中產階級的骨髓里。但另一方面，此泱泱大國之人民也頗具浪漫主義色彩。他們同時受到鋒芒畢露的儒家野心的驅使以及道教和佛教的無為主義的影響，深信未來一定好于現在，而且等待我們的永遠是燦爛的明天。因此，我們看到很多樓盤起名為“匯豪天下”、“財富門”等。大多數汽車的后座有足夠伸展雙腿的空間，絕對能讓一個小經理都有做皇帝的感覺。

中國總是在自我保護和夢想中搖擺不定，因此中國對美國的矛盾情感也是可以理解的。一方面，對中國人而言，美國是外來民族，無法從文化角度真正地理解它，所以美國是不可預測的。它就像一只孔武有力的“大猩猩”，蹣跚著、大步地跨越全球，陶醉在專制政治的霧霾中，隨時準備為了自己的利益沖鋒陷陣。另一方面，即使在中國文化大革命這樣最黑暗的時刻，或是布什對伊拉克的愚蠢的單邊行動卻換來運氣不佳的遭遇時，美國都從來沒有喪失自己作為一個國家對中國民眾的吸引力。當然，在近幾年來，對于美國的公然羨慕之聲已經少了很多，但每年麻省理工還是吸引了中國最優秀的工程師前來就讀。當所有競爭者自信他們具備創造偉大時代的能力的時候，“美國偶像”還是不可阻擋地成為中國精神的一種載體。美國，這個鍍金的夢幻國家，從來都沒有褪色。

這種矛盾情緒可以從中國人對新一屆美國總統大選中奧巴馬獲勝的反應中讀出。中國人表面上對這次選舉默不作聲，但其實醞釀著一種希望，甚至是浪漫的憧憬。

當被問及美國的總統大選，大多數中國大陸人都說他們不是很在乎，因為新總統的誕生不會影響到中國的崛起或全球的穩定。沒錯，在美國開始實施自己反華的好戰政策以及2001年笨拙的海南間諜飛機事件后，中美之間迅速重建起以實用性為主的互利關系，當然這也部分因為美國當時的精力更多地放在了反恐的瘋狂戰爭中。所以，出于實際考慮，比如就中國人的錢包而言，奧巴馬當選并不足以成為一個慶祝的理由。在中國人眼中，美國還是那個隨時可能觸發潛在的緊張局勢的國家，而且民主黨反對自由貿易的呼聲多少還讓中國人有些不安。

盡管如此，中國人無法不被奧巴馬和這個將他選為總統的國家深深震撼。雖然中國人尊敬那些低調的智者，因為這樣夠酷，但他們還是會積極表達對勝者的敬意。奧巴馬高票當選，旁若無人地擊敗已有的民主黨和共和黨的政治秩序。中國有很多人如Horatio Alger(“美國夢”概念的創始人)小說中的人物那樣出身底層，卻奮斗成為成功人士。社會的變動、儒教社會結構的潛移默化的影響，都是強大的推動力。奧巴馬出身卑微，是個實實在在的普通人，為人謙遜，他的當選不僅僅是成功，更代表了一種“杰出”。盡管是外族人，但他是個人主義的光輝化身，他的奮斗所得遠非成功兩字就足以形容的。

奧巴馬代表的是另外一種成功模式，一種不帶殖民色彩的成功，因此他更有希望成為邁克·喬丹這樣的偶像型領袖，通過激發民族熱情來逾越文化壁壘。他的選舉中的象征主義有可能有效代表一種全民傾向，但首先他要解決之前提到的美國給全球帶來的“緊張感”的問題。

幾近席卷全球的奧巴馬熱是否已經影響到了中國對美國的看法?影響當然是有的，但僅停留在試探性的表面初期。要知道，一個有效率的、仁愛的美國形象早已在1999年南斯拉夫貝爾格萊德中國大使館被炸事件中灰飛煙滅。盡管現在美國已經由于引發全球的金融危機而被全球詬病，但也許奧巴馬的當選可以幫助我們挽回這個局面。美國式的個人主義對中國大眾總是有強大的吸引力，這就如同夏娃的蘋果，鮮美誘人卻是禁果。從耐克、蘋果到可口可樂、星巴克，美國品牌在中國民眾心中的影響力根深蒂固。

一位朋友對我耳語：“我曾經在大學時代非常熱愛美國，信任美國。作為一個成年人，我從夢中驚醒，但也許這并不純粹是個夢。”不管怎樣，美國仍然是締造夢想的最佳機器。

作者為智威湯遜大中華區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