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新傳

雍　和

這位老兄實在有意思，站在雙年展火車前，緊貼上山下鄉知青雕塑，他身穿綠軍裝，頭戴五星帽，手執“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毛邊紙（還漏了一個字）。一個是上山下鄉革命列車的時代象征，一個是改革開放致富列車的時代口號，兩股道上跑的車，居然被他扯在一塊，時空交錯，出其不意，他自己要留個影，旁人也跟著猛湊熱鬧。

你是行為藝術家？他忙搖頭：“我是廣東來的，就愛熱鬧，哪熱鬧我就在哪出現，上海這兩天氣氛好，我就飛來啦！”怕我不信，他趕緊翻皮包，找出前一天在賓館與發布富豪榜的胡潤合影照，以示不假。他很大方，隨身行頭，被旁人紛紛借去拍照，軍帽、軍裝、紅寶書和“文革”畫像等，他一律無償“供應”，來者不拒。我再問他，這些道具是從廣東帶來？他憨憨一樂：“哪有啊！我是在上海看報，知道這里有老火車，才臨時起意在攤子上買了這些。嘿嘿，有趣吧！”

我追著他問，你是知青嗎？那張“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總不是買的吧，那你為何寫這句話？你是生意人嗎？你當過兵嗎？但現場太熱鬧，旁人借他道具的，要和他合影的，一撥接一撥，他樂在其中，都顧不上我。

還有急事，我匆匆離去。這些問題，終究沒有答案。我只能猜，他以前坐火車下過鄉，說不定后來還去部隊當兵，復員后又碰上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一聲號召，他再搭上時代列車下海經商成了萬元戶，接著闖出一片天地，現在安居樂業，樂得瀟灑。

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但他那張“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字幅，始終讓我覺得他是個經過千山萬水的人，在嘻嘻哈哈、插科打諢的背后，他十分清楚地表明，時代列車在向前進，再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