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人們常講“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是為“三有”。在憑讀書可以“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年代里,并不是純然夢幻的“三有”當然頗具鼓舞力了。對而今的讀書人來說,盡管多少還有些“心向往之”,卻實在是“實不能至”了。久而久之,能企羨都不企羨了。
原以為古時讀書人的福氣也就是如此了,再大還能大到哪兒去呢?誰知不然。近收到殘書一冊,是為東洋版《古活字版之研究》所附圖版,其中二五四號,即是慶長十四年已酉陽月下旬寶町近衛町本屋新七刊行之成簣堂藏《魁本大字諸儒箋解古文真寶》,書影即為《勸學文》起首部分,文云: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有女顏如玉。
并有夾行小注。“黃金屋”下注引《漢武故事》(原書影“事”誤作“專”)“浦臺高三丈飾以黃金鏤屋上”;“良媒”下注引《詩經》“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又“顏如玉”下注引《詩經》“其人如玉”。
凡此共為“四有”。可見古代讀書人尚有一天或可以車代步,不像今天的讀書人大多只有“出無車”的哀嘆。
就說原來為人耳熟能詳的“三有”,“買良田”豈是讀書人所敢想的?“黃金屋”、“高堂”大致也是神話,“廣廈千萬間”之前還是有“安得”二字的;“顏如玉”云云,君不見如今之征婚廣告中的大齡青年多有自稱知識分子者乎?
不過,我所引的是東洋書,東洋的讀書人是不是都“四有”了?不敢說。想來“四有”在東瀛還是有號召力的吧,不至于像在它的故土,早晚要被用在出版或電腦的廣告詞里,就像“古有畢升,今有方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