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士釗青年時代在上海做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便是將日本志士宮崎寅藏所著的《三十三年落花夢》改譯為《大革命家孫逸仙》,這是一本最早向國人介紹孫文革命事跡的宣傳冊子,其振聾發聵的巨響激蕩了許多渴望打破鐵屋子的知識分子的心靈,稱之為黑暗時代召喚光明的洪鐘巨呂,也不為過。章士釗當時自學日文,僅有三腳貓的功夫,竟借助詞典把那本書一字一詞地摳譯出來,難免鬧出一些笑話。最有趣的是,他誤將“孫文”(中文姓名)和“中山樵”(日文名)嫁接在一起,譯為“孫中山”,好在那時的讀者還不知孫逸仙為何方英物,反覺這個全平不仄的名字很有親和力,一時間騰于眾口,播于遐方,連孫先生本人都含笑默認了。此書發表時,章士釗用的筆名是黃中黃,意為“炎黃子孫中的炎黃子孫”,序言的文筆十分矯健,足見其弱冠年華腕力之沉雄。嘗片臠可知鼎味,且看其中一節:
孫逸仙,近今談革命者之初祖,實行革命者之北辰,此有耳目者之所同議。吾今著錄此書,而標之曰“孫逸仙”,豈不尚哉?而不然。孫逸仙者,非一氏之所私號,乃新中國發露之名詞也。有孫逸仙而中國始可為。天相中國,則孫逸仙之一怪物,不可以不出世!
在章士釗眼中,孫中山就是那位大鬧天宮的孫悟空的人間化身,由他高揭革命旗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20世紀初,無數志士為了使沉疴不愈、痼疾難瘳的東方古國免于死滅,將自己的青春熱血注入到它老邁衰殘的肌體中去,不計代價的換血療法曾是當年惟一行之有效的手段。年輕的革命者追隨孫中山,都希望他能盡快研發出更具顯效的救國良藥。
(選自《敢為天下先:湖南人憑什么縱橫中國》/王開林 著/經濟日報出版社/2007年1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