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教育導刊·幼兒教育》2008年第二期刊載的《幼兒傳承儒家文化的途徑:由讀經向學經的轉變》一文,對我關于兒童讀經方面的研究所作的介紹,曲解了我的主張。該文說我“引用的材料多來自魯迅”,說我與兒童讀經倡導者之間的分歧“只是一個方法問題的分歧”,說我主張編輯經典“潔本”以供幼兒接受,等等,與我的主張恰恰是相悖的。我有責任就該文涉及我的相關內容作出澄清。
[關鍵詞]讀經;兒童教育;創造力
[中圖分類號]G6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604(2008)07/08-0001-06
《教育導刊·幼兒教育》2008年第二期載有《幼兒傳承儒家文化的途徑:由讀經向學經的轉變》一文(以下簡稱《學經》,凡是沒有特別說明的引文均出自該文)。該文對我關于兒童讀經方面的研究作了介紹,但對我的相關觀點多有曲解。該文將我明確反對的觀點說成是我的主張,并高度贊賞這種被認為是我提出的主張。該文獎予我本不應得之嘉譽,頗使我為之尷尬。為了讓讀者了解我的真實觀點,我有責任就該文涉及我的相關內容作出澄清并發表一些評論。
一、說我“引用的材料多來自魯迅”,這與事實不符
《學經》一文說:“讀經得到一些人的支持,但這種說法遭到更多教育專家的質疑,這當中呼聲最大的當屬劉曉東教授,他認為兒童不可讀經。”《學經》一文還認為關于兒童讀經的爭論是“以王(財貴)教授和劉(曉東)教授為首的正反兩方之間的爭論”。這里要感謝《學經》一文的作者對我在這場圍繞兒童讀經而展開的大辯論中的學術定位。其實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方克立教授從馬克思主義立場出發,對王財貴以外的另一個兒童讀經的倡導者蔣慶進行過深刻的學術批評。蔣慶在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中華文化經典基礎教育誦本》(共十冊、十幾萬字),并號召“中華兒童手持一編讀之再讀之”,允諾“他日君子之國、大同之世,必在此瑯瑯讀書聲中也”,方克立就此給教育部部長周濟寫信,陳述蔣慶所倡導的兒童讀經的危害,而教育部就此專門發文,公開指出蔣慶所倡導的兒童讀經具有危害性。留美學人薛涌也在《南方周末》就蔣慶所編《誦本》進行評論,認為蔣慶所倡導的讀經是“走向蒙昧的文化保守主義”,由此又引發了秋風、劉海波等人對薛涌的圍剿。可以說,方克立和薛涌反對兒童讀經的聲音是很高的,我不敢自許呼聲最大。
但我愿意承認,對于從20世紀90年代興起、至今依然溫度不降的兒童讀經運動,我曾試圖系統地了解和認識,并就此發表過多篇論文進行討論。在這次大辯論中,我主要是從教育學角度反思、反對兒童讀經運動的,僅就這方面而言,我是迄今發言較多(可能是最多)的人。我反對兒童讀經,現在依然堅持;我反對讀經的“讀”,這個“讀”無論在中國傳統教育中還是目前的兒童讀經運動中,都不是普普通通的“閱讀”的“讀(read)”;我反對讀經的“經”,這個“經”無論在傳統教育中還是目前的兒童讀經運動中,都被視為“常理常道”而不允許懷疑,只能敬仰、死記硬背和絕對遵從。
緊接著上面的引文,《學經》一文介紹了我反對兒童讀經的所謂理由。《學經》一文說:“兒童讀經看來弊多利少。但仔細分析劉教授等人的論據后不難發現,他們的反駁中,至少在兩方面不是那么有力,表現在:首先,從提供的反對讀經的論據看。劉教授呈現的材料豐富翔實,但不足也很明顯,引用的材料較多來自魯迅……”單就其對我個人的評論來看,《學經》一文此處明顯與我相關論文中的事實不符。我個人寫有多篇批評兒童讀經運動的論文,其中有的論文引用過魯迅的作品,但也有不少論文沒有提及魯迅。將這些論文匯總起來看,除了征引魯迅的作品外。據不完全統計,我征引的有孔丘、孟軻、李贄、焦虼、梁啟超、蔣夢麟、胡適、周作人、陳鶴琴、巴金、張岱年、上宮子木等中國人的作品,還有盧梭、杜威、蒙臺梭利、愛默生、羅斯、福澤諭吉、愛因斯坦、皮亞杰、蘇霍姆林斯基、奧蘇貝爾等外國人的作品。由此可知,《學經》一文說我“引用的材料多來自魯迅”,應當是失實的。
《學經》一文說我“引用的材料多來自魯迅”是其對“論據”進行“仔細分析”后的“不難發現”,但是事實上。在我發表的評論兒童讀經的多篇論文中,我引用前人的觀點是請他們到前臺為我辯護,同時也是禮敬那些從正面影響了我思考的思想者。不過我同時又反對以征引代替論證。于是,我使用了不同學科——文化學、教育學、心理學等學科的視角,分別在教育學、心理學、文學史、哲學史等領域尋找論據并據此立論。這里只以我發表過的一篇論文為例,以證明《學經》一文此處的斷語是完全錯誤的。我發表過的《兒童讀經能否讀出道德中國》一文共分六部分內容,相應地,該文使用了六個小標題:
1、“填牛”理論和記憶的“黃金時期”理論在教育學、心理學上是錯誤的。
2、盲目崇拜、盲目背誦,只能培養盲從的奴隸、精神上的瞎子。
3、構造未來生命比死記硬背古代經典更重要。
4、兒童讀經運動弘揚的不是優秀傳統文化,而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糟粕。
5、要從教育學批判的視角看待兒童讀經問題。
6、成人和教師沒有權力改變人的天性。
可以看出,如果按照《學經》一文所說“從提供的反對讀經的論據看”,讀者恰恰可以發現,說劉教授“引用的材料較多來自魯迅”不符合事實,因為以上六條是不可能單憑引用魯迅的作品就能論證清楚的。
《學經》一文的作者說自己已經“仔細分析劉教授等人的論據”,然而,我卻認為《學經》一文的作者要么沒有“仔細分析”,要么搜集材料上有問題。他(或她,目前還不知道《學經》一文作者的性別,以下作“他”)不只是沒有“仔細分析劉教授等人的論據”,甚至沒有全面搜集我討論兒童讀經運動的文獻。這位作者來自高校,從目前高校的現實條件來看,在圖書館或期刊網搜集某位作者公開發表的論文應當不是難事。然而他沒有做到這一點,更不可能進一步做到全面的“仔細分析”。他像盲人摸象一樣,摸到鼻子便說大象像棍子,摸到耳朵就說大象像扇子,犯了以偏概全的邏輯錯誤。由于不了解我已經發表過的關于兒童讀經的論述,他在此處所介紹的我的觀點、論據是強加給我的。不能不說這是《學經》一文本來應當避免的硬傷。
《學經》一文的作者一方面說“劉教授呈現的材料豐富翔實”,但又說“(劉教授呈現的材料的)不足也很明顯,引用的材料較多來自魯迅”,其實這種表述本身就有邏輯矛盾。如果劉教授討論兒童讀經運動的文獻“引用的材料較多來自魯迅”的話,那么,應當說劉教授呈現的材料是相當單薄粗陋的,《學經》一文的作者怎么能說“劉教授呈現的材料豐富翔實”呢?
二、兒童讀經不會損害兒童的創造能力嗎
《學經》一文在“首先”斷言劉教授“引用的材料多來自魯迅”后,又提出“其次”的問題,那就是:“劉教授等人認為讀經會使中國現代兒童失去創造力。如果說儒學曾經禁錮思想、禁錮生命從而導致人們因循守舊,大家可能會同意,這也是中國近代缺乏科技創新的原因之一。但就此得出現代兒童讀經會禁錮他們的思想、扼殺他們的創造力,則比較勉強。其一是時代不同,現在的兒童不同于古人只學習‘四書五經’,他們的學習內容全面廣泛,上關天文,下涉地理,‘經’學只是他們學習內容的一部分。”
《學經》一文有一個特點,它有相當篇幅討論我的觀點,但是文中未加注釋以指明學術資料的來源,文后的“參考文獻”亦只字未提他所閱讀的與《學經》一文相關的我所發表的文獻。《學經》一文忽視了一篇學術論文應當堅守的最基礎的規范。這不僅忽視了引文作者的權益,還給讀者、尤其是想進一步了解或研究的讀者帶來了不便。
由于《學經》一文沒有指明我在何處認為“讀經會使中國現代兒童失去創造力”,為了便于讀者了解相關內容,我復述一下我在已發表的論文里涉及到的幾處相關論述。在《兒童讀經能否讀出道德中國》一文中,我曾經這樣批評兒童讀經運動所倡導的死記硬背:“童蒙就是發蒙、啟蒙,就是讓兒童學會理解,學會思考。死記硬背不是發蒙、啟蒙,恰恰相反,是蒙蔽,是用所謂古代經典蒙住小孩子純凈的眼睛,窒息小孩子的好奇心,禁錮小孩子的探索和創造。”“我們常常說中國的基礎教育比美國的好,比美國的扎實。其實我們所謂的扎實里潛藏著錯誤和危險——我們用課本知識、死記硬背和機械重復的大量作業,過多地占用了兒童表現其天性的、游戲的、幻想的、快樂的生活。結果怎么樣?連國人自己都承認,小孩子長大了,他們的創新精神和創新能力總起來說卻落后了。”這里主要是對中國教育現實的反思,是揭露死記硬背的教育傳統對中國兒童教育正在發生的危害。
我認為兒童讀經運動不僅會破壞兒童的創新精神和創新能力,還可能破壞整個國家和民族的繁榮富強和競爭能力。例如在《反對兒童讀經》一文中,我用中國古代和近代的史實來批評兒童讀經對兒童和民族創新精神的破壞。
我還認為,兒童讀經運動由于脫離兒童的世界,脫離兒童的本能、興趣和需要,因而占用了兒童本來是表現自己天性的生活,犧牲了兒童成長的一些時間和機會:“就像蛹在表面的靜息狀態下悄悄地在襁褓中一刻不停地發育著并準備著邁向新的生命形態(從蛹化蝶)一樣,兒童在理性睡眠期間也在創造著新的生命形態(主要表現在各種不同性質的智慧發育階段,也有以其他指標劃分的發育階段,直至變為成人),只不過兒童的生活里里外外都是熱鬧的。但是成人獨有的理性是在睡眠的,盡管它會隨著兒童的成長而逐步蘇醒。”兒童讀經運動其實損害了兒童在探索、涂鴉、幻想、游戲、哼唱等活動中的自我創造——造人、創造那個未來的自己,因為“兒童是成人之父”——兒童是他將來要變成的那個成人的創造者。
這就是我所說的兒童讀經運動所損害的兒童創造能力或創新精神的兩個方面。
《學經》一文中有這樣的話:“如果說儒學曾經禁錮思想、禁錮生命從而導致人們因循守舊,大家可能會同意,這也是中國近代缺乏科技創新的原因之一。”這表明《學經》的作者也認同儒學會禁錮思想、損害創新的,但是他卻認為“就此得出現代兒童讀經會禁錮他們的思想、會扼殺他們的創造力,則比較勉強。”為什么呢?“其一是時代不同,現在的兒童不同于古人只學習‘四書五經’,他們的學習內容全面廣泛,上關天文,下涉地理,‘經’學只是他們學習內容的一部分。”《學經》一文注意到兒童讀經運動已經不可能東山再起從而占據基礎教育課程的主干,然而,這并不能改變兒童讀經運動禁錮思想、損害創新、犧牲兒童生活從而犧牲兒童成長的一些時機等弊端。既然《學經》的作者也承認兒童讀經存在這樣的弊端,為什么還要為兒童讀經運動辯護呢?既然兒童讀經存在弊端,《學經》的作者就不能因為它現在已經不可能如歷史上那樣用許多時間來占據兒童的課程,來證明目前之“讀經”或他主張的“學經”存在的合理性。較小規模和較少時間的危害難道就不是危害嗎?《孟子》曾批評“五十步笑百步”的思維方式,《學經》一文在此就犯了類似的錯誤。《學經》一文是主張“學經”的,對《孟子》里的話大概愿意接受。
話又說回來,當前的兒童讀經運動公然鼓吹學齡前兒童讀經,蔣慶甚至鼓吹胎教誦讀,與歷史上的兒童讀經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中國傳統教育是要等兒童七八歲時才上“小學”的,而小學也“只是教之以事,如禮樂射御書數及孝弟忠信之事”,也就是說,七八歲以后的兒童所接受的“小學”教育只止于“事”,學子自十五歲或十六七入“大學”后,才“教之以理,如致知、格物及所以為忠信孝弟者”(《朱子語類》卷第七),也就是真正開始閱讀和學習經書的義理。而當今的兒童讀經鼓吹者是跨越了“小學”階段而直接讓學齡前兒童學習古人也要十五歲以后才開始學習的內容。我以為,兒童讀經運動不只是破壞創新精神的問題,而是要人(兒童)命的問題。
即便如《學經》一文所言,以其倡導的“學經”取代“讀經”,讓幼兒如其所主張,“首先,從學習《小學》開始,其次《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再其次為《詩》《書》《禮》《易》《春秋》等”,這依然是將古人十五歲以后的學習內容提前到學齡前階段。古人有“皓首窮經”一說,大概是說從十五六歲一直學到白發蒼蒼,可見經書內容還是博大精深的,而《學經》一文的作者卻要將這些經書全部“循序漸進”地安排到學齡前兒童的學習任務中。
這位作者說,時代不同了,“現在的兒童不同于古人只學習‘四書五經’,他們的學習內容全面廣泛,上關天文,下涉地理,‘經’學只是他們學習內容的一部分”,原來這位作者讓幼兒學的《小學》《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詩》《書》《禮》《易》《春秋》等等,還只是他所安排的幼兒課程的一部分,可見他所設計的幼兒課程中的內容該是多么“博大精深”,許多成人恐難掌握,遑論幼兒園的小朋友呢!所以我說:幼兒學經同讀經一樣,不只是破壞創新精神的問題,更是要人命的問題!
三、說我與兒童讀經的倡導者之間的分歧“只是一個方法問題的分歧”是完全錯誤的
《學經》一文的作者說:“其實,以王教授和劉教授為首的正反兩方之間的爭論,不是一個對待傳統文化的態度間的分歧,只是一個方法問題的分歧。”這個判斷過于輕率了!雙方的爭論是存在方法問題的分歧,然而,又不單單是方法問題的分歧。正反兩方之間的爭論,也包括對待傳統文化的態度的分歧。除此以外,雙方在兒童觀、教育觀等方面存在的分歧勢同水火,不能調和。我相信,我所發表過的相關文章對此已有論述,即便從本文也能看出,我在兒童觀、教育觀、文化觀方面的立場和觀點與倡導幼兒讀經的一方是涇渭分明的。
值得玩味的是,《學經》一文說雙方的爭論“不是一個對待傳統文化的態度間的分歧”,然而該文開篇即談“對待儒家文化應有之態度”,并將這句話作為全文首節的標題。顯然,《學經》一文的作者試圖暗示,對待讀經的不同態度來源于對待儒家文化的不同態度。這是深藏于該文的又一個邏輯矛盾。《學經》一文接著說:“劉教授并不排斥兒童讀傳統的儒家經典,他只是認為幼兒讀經年齡偏小,弊多利少,因為適合幼兒身心發展的儒家經典的內容與方法難以選擇。”這段話表述的是什么意思,我很難讀懂。單從“劉教授并不排斥兒童讀傳統的儒家經典,他只是認為幼兒讀經年齡偏小,弊多利少”來看,我從來沒有發表過類似的言論,如果有哪位劉教授發表這種言論,我肯定是不同意的。例如蔣慶倡導學齡前誦讀,甚至提倡胎教誦讀,我就完全反對。胎教誦讀,完全是巫術思維。限于此處篇幅,容我另文討論。只拿學齡前誦讀來看,讓托兒所、幼兒園的小朋友“讀”《易經》《尚書》《論語》等等,這本身就是胡鬧。托兒所、幼兒園的小朋友通過什么來“讀”《易經》《尚書》《論語》等等?讀文字嗎?小孩子大多不識字,即便認識個別字,也無法讀通,更何況是古文呢!讀這些東西有什么用?所以《學經》一文說“劉教授并不排斥兒童讀傳統的儒家經典”,這是錯誤的,盡管我主張初中以后,至少應當是小學高年級以后,才可以選擇性地閱讀古文或經典,但我反對所謂胎教誦讀和學齡前誦讀,也反對小學低年級兒童誦讀,哪怕是選擇性地誦讀。《學經》一文所謂“劉教授并不排斥兒童讀傳統的儒家經典,他只是認為幼兒讀經年齡偏小,弊多利少”,這種說法完全沒有認識到我對兒童讀經的批評不是出于“幼兒讀經年齡偏小,弊多利少”的考慮。我是出于對兒童世界和成人世界存在差異和其他的一些考慮而言的:那種將成年期的任務提前到童年期去做,甚至提前到學齡前階段,甚而至于提前到母胎中去惡補的做法,是極端愚蠢的,是極端有害的。胎兒的世界、嬰兒的世界、幼兒的世界是各自不同的,它們與成人世界更是不同;小年齡階段與高一個年齡階段的關系是類似蛹與蝶的關系,每一階段各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世界、自己獨立存在的價值、自己階段要完成的任務。把那些只屬于上一個階段的任務強行塞入年幼階段,不僅不能有所收獲,還會破壞年幼階段的成長。正因為如此,現代教育學從脫離傳統教育學的那天起,就堅持一個基本信念。那就是:教育的“大綱”應當符合兒童成長的“大綱”。所以我說:讓嬰兒、幼兒“讀”古書,王財貴、南懷瑾、郭齊家、蔣慶等人都對此熱情主張,蔣慶甚至倡導胎兒讀經,這全是地地道道的念歪經,其“記憶的黃金時期說”“填牛理論”是經不住討論的偽科學,是完全背離現代兒童觀念和現代教育立場和觀念的。兒童讀經的倡導者們因為推崇古書里的“常理常道”而鼓動兒童讀經,他們所持的教育立場、所建構的方法體系,都是與現代教育、現代文明格格不入的,這種方法培養不出現代人,難以建設現代文化。
四、說我主張編輯經典“潔本”以供幼兒接受,這與我的主張恰恰相悖
還是回到《學經》一文:“劉教授并不排斥兒童讀傳統的儒家經典,他只是認為幼兒讀經年齡偏小,弊多利少,因為適合幼兒身心發展的儒家經典的內容與方法難以選擇。”剛才是討論“因為”之前的內容。但是加上“因為”一句后,全句遂無法理解,因為全句看不出有因果關系。這里無故生發了一個理解上的困難。由于作者將此說成是我之所思所想所言,讀者必然認為我思維混亂、顛三倒四。其實這都不是我的觀點,我也無由對此負責。
緊接著上述引文,《學經》一文寫道:“鑒于此,他(劉曉東)要求在科學原則指導下編輯一些‘潔本’的經典,找到適合幼兒接受的方法。這為正確對待傳統文化遺產提供了一個范式……”看得出來,《學經》一文對所謂“劉教授”主張編輯“潔本”以供背誦的主張是相當激賞的。但是我要聲明:我沒有這樣的主張,而且我是明確反對這種主張的。請看我發表過的論文中的兩段話:
“有人說,兒童讀經運動讓兒童記誦四書五經,就是讓兒童從小弘揚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兒童讀經運動的文化學批判已經表明這是錯誤的。于是有的人便主張要檢視四書五經,存其精華去其糟粕,取其中‘科學’的東西為兒童編寫‘潔本’以供記誦。這條路也是錯誤的——讓小孩子死記硬背,即便記誦的是正確的東西,但死記硬背本身是違背正確的教育學觀念的,是違背兒童的本能、興趣和成長需要的,是違背兒童成長規律的。”
“即便出現‘潔本’的四書五經,閱讀和學習它們也應當是初中以后的事情,至少應當是小學高年級的事情。少年可以閱讀和學習點文言文,甚至也可以根據他們的興趣背誦一點點,但是大量‘背書’是有害的。正如恩格斯所說,那種機械刻板、千篇一律、毫無創造力的所謂‘教育’,那種‘非常可怕的背書制度’,僅僅半年的時間就會使一個學生變成傻瓜。”
由此可見,我反對所謂編輯“潔本”讓小孩子死記硬背的說法或做法,同時我也表述了反對的理由。《學經》一文在此犯下的這個錯誤應當說是不可思議的,因為它完全違背了事實,而避免這一錯誤或發現事實只需要閱讀有關文獻即可。不過我很想知道,《學經》一文是從我的什么文獻中歸納出我有這種怪異主張的。遺憾的是,《學經》一文沒有遵從學術規范注明這種主張的出處。
《學經》一文高度評價了據說是我發表的那些看法,認為“這為正確對待傳統文化遺產提供了一個范式:反思以吸取精華,滋養現代國人的精神”。這里冒號后面的話語疑有語病,猜不透作者究竟想表述什么。但讀者能看出,他是在為劉教授“要求在科學原則指導下編輯一些‘潔本’的經典,找到適合幼兒接受的方法”這種“正確對待傳統文化遺產提供了一個范式”叫好。按理說,《學經》一文的作者下面應當論述他的“學經”是如何按照所謂劉教授的“范式”,“在科學原則指導下編輯一些‘潔本’的經典,找到適合幼兒接受的方法”的,然而他在下文中只字未提編輯“潔本”,也未打算編輯潔本,直接讓讀經的內容全部變成學經的內容,只將“讀經”的“讀”改稱為“學”而已。但他聲稱找到了“適合幼兒接受的方法”,然而這些方法更是令人拍案稱奇。限于本文篇幅,恕我另文討論“學經”及其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