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今天回家，門是開著的。

“媽，我回來了。”這是全天下孩子到家時的習慣用語。語音不同，語調不一，內涵卻相當，這是誰定下的呀——如來，耶穌？我不知道。

“放假啦，怎么不先打個電話，也好讓你媽帶點水果回來。”

“爸，你什么時候回來的，真巧，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我驚喜。樓上是爸爸得意的笑聲。——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又沒夸你。

吃飯，洗澡，睡覺。家——真好！

家為什么比學校好？我的答案是床，家里的床，從左邊的床沿右翻，三下，我處在右邊的床沿上；學校的床，從左邊的床沿向右翻，兩下，我在地板上。

“怎么現在就睡覺，天還沒黑呢！”

“你沒聽‘一休哥’說，休息，休息一下。”

“這么大的人了，還看動畫片，會越看越木頭的。”

“腦子靈不靈，那是天生的，跟動畫片無關；再說了，這又不是什么不良生活習慣。”

“高三了，看書去。”

“能不說讀書的事嗎！”我的頭大了。

“你媽怎么還沒回來？”

“天都黑了，爸，你出去找找。”

“丟不了，不知道你媽會不會買水果回來。”我心里嘀咕著：丟不了，那你急什么呀！

爸還是出去找了。

媽回來了。水果，媽說忘了，原因是不知道我會回來。

“我給你錢，你去菜場買。”爸就靠這句話差使我好多年。

“我給你錢，你去買。”今天我剛好“翻身”了。

“你哪來的錢？”

“今天發獎學金哩。”

爸爸大概意想不到，一副既驚喜又冷靜，想夸我又怕我驕傲的復雜表情，我一眼就看透了。

“你想吃什么？”老爸還是發話了（Yeah，我贏了）。

“蘋果，大的，紅的。”

爸就是爸。只一會兒，我眼前就出現了好幾樣水果:葡萄是酸的，李子是甜的，蘋果是圓的——廢話。

“去把你哥叫下來，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

“哎。”媽差使的，我沒二話。

“高三了，要有兩戒：戒電視，戒電腦。要把所有的精力用在學習上。”這是爸的開場白。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絕對是我最討厭的，老繭都聽出來了。以前這句話是一槍打二鳥，現在哥解放了，加上“高三了”就百分百瞄準我。我故意把眼睛盯在把葡萄上。

“學習成績好壞和看一下電視，玩一下電腦沒有關系。現在不提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現在考試還考電視上的呢，什么胡錦濤說的話，溫家寶作的報告，現在政治盡考這些。我們應該‘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對不？”

我把李子往哥哥那邊推了推，希望物質上的引誘能換來精神上的支持。爸爸固執著：“話雖如此，你現在這么忙，看電視，玩電腦，既占用時間又分心。”

“能不能不說學習的事啊！”我看形勢很不利，用眼睛瞄了瞄哥哥。友方終于開始支援了：“其實高三時，還要注意同學間關系，關系一定要融洽，不然會影響學習效率的，你可別和同學吵架！”哥哥真會說話，一開口就把話題扯到十萬八千里遠了——哥哥，我愛死你了！

“我是那種人嗎？”

“那可不一定，我倆就只能好一天，明天我倆一定要吵的。”媽媽拿住我的把柄了：“好呀，去年下半年，你倆沒碰面，打個電話第一句話就問‘爸爸回來了嗎’，有這事沒？過年見面才幾天，天天吵。”媽媽用事實說話。——媽媽你到底站哪一邊呀。

“那是因為我和爸關系好，你去村里問問，誰不知道，爸爸疼我是出了名的。”這牛吹得不算大，這話是奶奶說的，鄰居大媽大嫂也是舉雙手贊成的，權威吧！

“你再不吃，這李子我可全吃了。”爸給我遞了個李子，特甜。剛才那話一定讓爸覺得十幾年沒白疼我，樂死了……

第二天起床已是陽光普照。

“媽，爸怎么還不起床，大懶人，我去叫他。”

“不用了，他一大早就出海了”

我沉默了——這滋味，怎么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