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療的歷史

俗話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見，“足”在人們的生活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對于“足”字，《說文解字》解釋說，“人之足也。在體下。從口止?！笨梢姡白恪弊质怯伞翱凇焙汀爸埂倍纸M成的會意字。清代學者段玉裁注釋說：“口，猶人也。舉口以包足已上者也?！睂τ凇爸埂弊郑墩f文解字》的解釋是：“下基也。象草木出有址。故口止為足?！痹瓉?，早在我們的祖先眼中，“足”便對人體具有基礎作用，就好比草木的根莖一樣。所以，我們應當呵護好自己的“雙足”，為人生的“千里之行”打下堅實的基礎。

近些年來，隨著社會的進步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保健逐漸成為一種時尚，其中最為流行的當屬“足”部的保健—足療。大大小小的“足療城”、“浴足城”、“足療館”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形形色色的人們出入其中，成為當代社會一道獨特的風景。由于“足療”是驟然風靡，所以，在多數人看來，此乃當代社會的一種新興事物；但實際上，“足療”具有悠久的歷史。

翻閱浩如煙海的典籍，我們發現，與古代“足療”有關的記載，以司馬遷的《史記》一書為最早。據《酈生陸賈列傳》記載，在秦朝末年的起義風暴中，陳留高陽（相當于今河南杞縣一帶）人酈食其曾經利用沛公劉邦行軍至此的機會，經人引薦前往拜見，希望得到重用。司馬遷是這樣記述二人見面的場景的：“酈生至，入謁，沛公方倨床使兩女子洗足，而見酈生?！币馑际钦f，劉邦在接見酈食其的時候，是一副斜倚在床上享受著足浴的樣子，給人留下了傲慢無禮的印象。史書如此記載，意在與下文劉邦的正容貌、整衣裝、禮賢者形成對比，突出一代帝王知賢任能的品質，但是，史家卻在無意間為本文的寫作提供了一條寶貴的資料。此外，宋人袁樞在《通鑒紀事本末》的“高帝滅楚”卷中也說到了一則劉邦“倨榻洗足”接見臣下的典故，只不過被接見者并非酈食其，而是前來歸順的九江王英布罷了。在群雄并起、你爭我奪的戰亂年代里，劉邦利用難得的空閑時間命人為自己“洗足”，可以說是一種不錯的放松身心、保持健康的方法，使自己能夠精神飽滿地投入到接下來的慘烈戰爭中去。

《史記》中的另外一條有關“足療”的記載出現在《酷吏列傳》中。張湯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酷吏，漢武帝時期官至御史大夫?！昂訓|人李文嘗與湯有，已而為御史中丞，恚，數從中文書事有可以傷湯者，不能為也。湯有所愛史魯謁居，知湯不平，使人上蜚變告文奸事，下湯，湯治論殺文，而湯心知謁居為之……謁居病臥閭里主人，湯自往視疾，為謁居摩足?！睆垳摹澳ψ恪敝e自然是飽含著感恩之情，同時也反映出“摩足”可能有著緩解生理病痛和精神壓力的實際作用。

其實，在古人看來，“摩足”之類的舉動是十分卑賤的。例如，宋人魏了翁在《知恥齋記》一文中說道：“其最下則拂須、摩足，舐痔、嘗糞又飲溺之極無以議?！币虼?，在古籍，尤其是史籍中，“摩足”一類的詞語多以比喻義出現。唐人許嵩在《建康實錄》中記載了南朝梁時，王僧辯、陳霸先聯合討伐叛臣侯景的事件，其誓師詞中曾說到：“臣僧辯、霸先，荷湘東王泣血之寄、摩足之恩，抽腸瀝膽，誓誅奸逆！”敘述宋代歷史的《靖康要錄》一書也記載有：“劉者，系蔡攸心腹之人，撫背摩足，無所不至，奸謀詭計多自出?！焙苊黠@，以上的兩處“摩足”都是比喻義，前者乃褒義，后者乃貶義。雖然如此，但由于“足療”本是一種保健行為，具有現實的功用，所以，我們依然可以在很多典籍中發現相關的記載，乃至有聲有色的故事。

古代醫書中關于“足療”的記載很多。隋人巢元方的《巢氏諸病源》記載有，“腳趾間生瘡，坐著，履溫故也；脫履著屐，以冷水洗足即愈”，“井華水和粉洗足，不病惡瘡”。唐人王燾的《外臺秘要方》記載，對于暈厥而四肢攤開、大小便失禁的病人，可以用“馬尿一升、水三斗煮，取二斗以洗足”的方法治療。明人朱的《普濟方》記載，針對小兒冷腳、或癢、或痛、成瘡的病狀，可以取小麥半升、稻草三把，“用醋一升、水二升同煎至二升，去滓、放溫洗足”，夜間頻洗效果最佳。今天的藥物浴足保健法與上述方法具有相似之處，很可能是對這些古法的繼承和發展。

明人羅在《圭峰集》中編錄了當朝御馬監官員博的墓志銘，其中對博患病時的醫治情況有所記敘：“闔扇張簾，蘊火床下，熨臍摩足達旦?！?/p>

清人魏之在《續名醫類案》中收錄了尹蓬頭的一則傳奇故事：“一貴人閨女弱病，形容俱變，醫人束手，無藥可愈。母鐘愛不能舍，偶邀（尹蓬頭）視之，曰：‘有癆蟲，尚可醫?！堄煤嗡?。曰：‘藥力不能治，只消與我同宿一夜便好也?！感牌湎尚g決無戲言，白之于父。父大怒曰：‘胡說！豈有公侯家女與一風道士同宿之理！’后見女殊無生意，母又涕泣言之，懇切不已。從之。 尹令紙糊一小室，不許留孔，設一榻不用障。令女去其衣，用手摩足心極熱，如火抵女陰戶。東西而睡。戒女云：‘喉中有蟲出，可急叫我。’女不能合眼，而尹鼻息如雷。天將明，女報蟲從口中飛出。尹四顧，覓之不見，曰：‘從何處鉆去？不能除根，定要害一人也。’蓋乳母不放心，因開一孔窺之。蟲出女口，已入乳母之腹也。天明，父母視之，女之顏色已變。尹大笑而去。后數月，女方擇婿，而乳母死矣?！?/p>

《陜西通志》第六十二卷的“孝義篇”中，記述了清人王凝祚的感人故事：“王凝祚，蒲城人，幼有至性。父汝璜，明末任河南息縣丞，卒于官，道阻未能歸櫬。順治初，凝祚辭母東行，至潼關，足繭不能前。臥旅舍。夜夢老人摩足令起。次日大愈。即星馳至息，負骸歸葬?！?/p>

古人的“摩足”具有醫治疾病的功效，而今天的足部按摩同樣起著保健、治病的作用。有過足部按摩經歷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它具有較為繁復的程序和相應的功效。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今天的足部按摩很可能是對古人“摩足”實踐的科學化、系統化的發展。

通過上面的講述，我們可以清楚地認識到，“足療”—這種風靡全國的保健方法絕非新生事物，而是對古人“洗足”、“摩足”等養生、醫病方法的繼承和發展，具有悠久的歷史，是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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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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