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重圓”習俗考

“破鏡重圓”一詞，用來形容一對夫妻失散或決裂后重新團聚與和好。那么，人們為什么要用“破鏡重圓”來比喻呢？這要從古代的習俗來追蹤求源。

我國古代的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擇偶，經雙方家長同意后，才下聘禮，聘禮中就有銅鏡和鏡臺，且有夫妻雙鏡成對使用的習俗。傳說自漢以后，常用銅鏡作為男女相愛的信物，生前相互贈送，作為紀念，死后隨葬，表示生死不忘。

“破鏡重圓”的典故，出自南北朝時期南朝陳太子舍人徐德言與其妻樂昌公主的愛情故事。這個故事在唐孟《本事詩·情感》中有詳細的記載，情節均耳熟能詳。

“破鏡重圓”的典故雖然發生在南北朝時期，但作為成語最早出現則在宋代以后。元人李致遠的《碧牡丹》云：“破鏡重圓，分釵合鈿，重尋繡戶珠箔。”在詞句中，“破鏡重圓”和“分釵合鈿”是同義互文。釵、鈿都是古代婦女的一種首飾，釵是由兩股簪子合成的一種首飾，別在婦女的發髻上，釵股分開就成單個的簪子，因此以分釵比喻夫妻或情人之間的離別、失散。古代還以“破鏡”、“分釵劈鳳”、“分釵斷帶”來比喻夫妻的離別。如清代錢泳在《履園叢話·雜記下·劉王氏》中說：“（縣令）乃賦一詩刻諸墓上云：‘分釵劈鳳已聯年，就義何妨晚慨愆。’”

從考古發現來說，“破鏡重圓”的習俗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墓葬中的“一物分葬”習俗。所謂“一物分葬”，就是有意將一件完整的器物分成兩半，分別葬在夫妻的兩個墓葬中。這一習俗在青海大通縣上孫家寨墓地中出現過。在上孫家寨墓地M268中出土一件彩陶壺的口及頸部；而在另一座M369中出土有一件彩陶壺的腹部及底部，各部分經過拼接后剛好是一件完整的彩陶壺。并且從兩墓所葬骨骼分析，M268為一成年男性墓，M369為一成年女性墓，且兩者年齡相仿，推測可能是一對夫妻。這顯然是生者有意識地將這件彩陶壺打破后分葬于兩墓之中，其目的是溝通死者之間的聯系，寓意兩人在陰間繼續做夫妻，這其實就是后來的“破鏡重圓”寓意的濫觴。

真正意義上的“破鏡重圓”的葬俗，最遲在東漢已經有之，并在漢代、西晉以及唐宋墓葬中多次得到證明。如《洛陽燒溝漢墓》中記載，在洛陽燒溝發掘的一座夫妻合葬墓，編號為M38，該墓為一座同穴異室墓，在A、B兩個墓室中分別有一口棺木，棺內各出土半枚殘鏡，合起來是一枚完整的四神規矩鏡。學者認為這應是古代破鏡重圓習俗的見證。在西漢墓葬中所出土的一些銘文鏡中，常見有“見日之光，長毋相忘”，“長相思，毋相忘”等銘文，可能就是這種習俗的直接證據。顯然，把鑄有此類銘文的銅鏡埋在墓葬中，有希望夫妻死后在陰間能繼續做一對恩愛夫妻的寓意。

上世紀代50年代，從一座晉墓中出土兩半殘鏡，這兩半殘鏡剛好能拼合成一個整體。著名學者沈從文先生認為這是古代“破鏡重圓”習俗的考古學證據。“破鏡重圓”習俗在唐代發掘資料中也有很多。

沈從文先生在其大作《銅鏡史話》中說：“‘破鏡重圓’的希望或傳說，和死人復活的故事相同，至遲應當在魏晉之際發生。”但通過發掘資料和文獻考證我們可以斷定，“破鏡重圓”的習俗應該在漢代已經形成。這些墓葬材料中反映出的“破鏡重圓”習俗，說明白頭到老在古代不僅在人們生時觀念中根深蒂固，甚至視死如生，這些古墓中有意只隨葬半面銅鏡，而另半面銅鏡顯然在其配偶的墓葬中，想來墓主們也希望他們來世能像樂昌公主和徐德言一樣—“破鏡重圓”吧。一面小小的銅鏡本來是人們的日常用品，極為普通，但卻被一分為二，而又合二為一。“破鏡重圓” 這一習俗符合中國人追求完美的心愿，寄寓了人們憧憬永恒愛情的美好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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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洛陽古墓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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