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洲序文八題

愛與遠行的風景(代序)

——《獨行的風景》閱讀札記

詩人從來都是一個風景的領略者，他們領略別人的風景，他們的風景也被別人領略。這一次閱讀女詩人王惠娟的新作集《獨行的風景》，對我來說，就是一次難忘的領略。一路走來，既有摯真的激情之風的吹拂，又有奇特的想象之雨的蕩滌；既有晶澄的憂傷之花的香馨，又有冷凝的沉思之果的甘澀；既有柔潤的女性之關的熏染，又有綿長的文字之水的漫浸。

那是只屬于詩人自己的風景，那片風景十分地動人。而端立于風景中的樹木，掛滿了翠綠的葉子，晚風來時，我們聽到一曲感人的《愛的短章》。如果你能夠走進《獨行的風景》的更深處，還會聆聽到詩人清晰的《心跳的聲音》。

那么多次，詩人的淚水漫過了理智的堤岸，向黑夜的深處漫淌，向開在月色下的樹木和花朵流去。向歲月與愛情的至純至艷處流去。

詩人的一生往往是不可抑制地迷失在自己獨行的風景之中：“傾心于那些持久的諾言在風中飄灑／我被詩意的季節包圍著，被悒郁的仰望牽引著／活在自己的心路里”；“尋找心愛的詩歌，獨自一人穿越伊甸園的幽深寧靜／我的眼睛顫抖著夕陽的余輝”：“是怎樣的一條路，誰能說得清楚／哦，飄零的雪，走失的風，浸透著黑色的血液，或許更幸運，或許更不幸”……

在一首首詩的字里行間，淋漓著詩人不加掩飾的愛意，而這種愛意如同一道光線，色澤柔軟明亮，頗具韌性與感染力。是的，在這個世界上，惟有愛是永恒的，惟有愛是至潔至晶的；惟有愛是至高無上的，是神秘與神圣的，她可以改變一切，她可以優秀一切，她可以創造一切也可以毀滅一切。

每一個人都要歷經愛情，每一個詩人都要歷經愛情。所不同的是，詩人還要用自己的筆，用自己的激情和想象，來記錄愛情，謳歌愛情，描繪愛情，幻夢愛情。愛情是有魔法的，她有時候讓詩人的筆冷冽如冰，有時候又讓詩人的筆狂烈如火。愛情讓詩人的情感淋漓不羈，愛情讓詩人在許多時候認不清自己是誰。

和先前出版過的三部詩集一樣，惠娟的這一部《獨行的風景》所記錄所吟誦的，依然是愛情這個主題，而且，書中所收錄的每一首詩，每一章散文詩，全部，百分之百的都是寫的愛情：愛的呼喚，愛的表白，愛的期盼，愛的沉思，愛的聯想，愛的祝福，愛的贊美，愛的歌淚，愛的不倦與無悔……始終不渝地追求愛情，始終不渝地謳歌愛情，在每一首詩里，在尋覓的每一段旅程，在生命的每一個驛站，甚至在每一次漸漸離開幸福而一步步走近痛苦的時候也不改初衷，這是十分讓人感動與感念的。

我想，每一個認真閱讀《獨行的風景》的人，不僅會從中欣賞到一道道摯真逸遠的詩歌風景，還會得到許多關于愛情的啟迪與省悟。

惠娟曾經出版過三部詩集：《心祈》、《我的眼睛去遠方流浪》與《行走的記憶》。這些作品受到了評論家和詩歌界的高度關注，同時受到了廣大讀者的歡迎與贊許。而這一部《獨行的風景》。對惠娟來說又是一次新的收獲。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這部新作中，收錄了詩人新近寫出的一些散文詩作品。我勸朋友們一定細細閱讀和體察。盡管惠娟涉足散文詩的時間不長，但作品寫得相當出色，有一些“出手不凡”的味道。

《愛的斷章》，《憧憬與苦難》，抑或收錄在這本書里的其他散文詩，意緒蕩漾，文字練達，細細閱讀時總有一滴苦澀的東西滲入心田，洇濕了生長著的善良，洇濕了生長著的美德，洇濕了生長著的勇氣，讓它們在潤育中茁壯起來。

最后，我要說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曾經寫出過優秀散文詩集《給夢一把梯子》的作者楚楚說的：

“一個人，

不一定要是詩人，但不妨擁有詩心，

不一定要是藝術家，但不妨擁有藝術的感覺，

不一定要皈依宗教，但必須持有宗教的愛心。”

第二句話，是我自己說的：

“詩是一種幽微也是一種博大，詩是一種平凡也是一種崇高。詩是一泓淼森溫柔的湖水，也是一座蒼蒼肅穆的山脈，詩是一種激情浩蕩也是一種心緒安然，詩是一種親切的抽象具體化也是一種生動的具體抽象化，是一片遐思即在凝望即在卻永遠無法步入與采擷的妙美莫測的景色。

尋覓著，探求著，領略著，頓悟著，苦樂其中。不問得失地前行著，這已足夠。”

把這些話抄錄于此。意在與惠娟、與詩界朋友，與廣大詩者共勉；當然也是說給自己聽的，用來自勉。

至于這篇所謂的序文，已不是慣常的行文體例了，懇望惠娟與讀者能夠寬容和體諒。所幸者，我已經把我閱讀《獨行的風景》的認知和體會，甚至連同一些不太安分的聯想。都堆砌在這里了。我期待著聽到批評與指正的聲音。

花朵、詩歌和愛

——《宿醉》序文

第一次讀雪千尋的詩歌，是數年前的事了。那時她還在讀中學，但從作品中讀到的清新而不失典雅，柔潤而不失毅韌的韻致。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最近，作者要結集出版一本作品集，希望我寫一篇序文。對于喜愛文學和寫作的年青朋友的此種要求，我向來是一口允諾的。我沒有理由拒絕這種熱忱與信任，盡管我也知道自己才疏粗淺。好在廣大讀者必是心明眼亮，自會在閱讀中有所發現有所感悟有所領略。

讀雪千尋的詩歌或散文，總有一股凜冽寒氣迎面撲來，十分地持久且不容拒絕，讀著，讀著，漸漸覺得在你的手里如同握了一塊凝結的冰雪，讓人在一點兒一點兒地體驗著文字的晶瑩、情感的純潔和想象的穿透力。這不是溢美之辭，每一位細心的讀者一定會從中覺察得到：“而那瘋狂的月亮 是冷酷的見證／它沐浴在風的倩影里／吐出一抹怨毒而絕望的／溫柔”(《風月》)；“釀一壺血淚繽紛的烈酒／滌盡被風塵覆蓋的愁腸／月的寒光似素手溫暖的輕撫／當抖落在發梢便是雪花絕望的停駐”(《夜奔》)；“別了!那漫天漫地的連綿春雨／那江南水鄉詩意的惆悵／那一千朵桃花欲仙欲死的綻放／木門深鎖孤影徘徊……別了!那一江春水如黛青山／埋葬寸寸相思縷縷離愁／我的魂必將蛻變作追夢的蝶／在每一片粉瓣上留下點點清冷的淚”(《人面桃花》)；“我愿將每一寸肌膚都烙滿你的名字／將對你的思念凝結成燦若玫瑰的傷痕”(《俘虜》)。

對于每一個真誠的人而言，愛情永遠是一種誘惑，永遠是一種憂傷和美麗。雪千尋在詩里這樣寫道：“當生命中的某天夜晚／千萬朵煙花／恣情吐露出絲絲宛若罌粟的誘惑／有誰明了它那／瞬息間燦爛妖媚的／凄夢”(《煙花》)。

即便是寫憂傷和痛苦，也無法遮掩從作者筆端流瀉出來的因才賦而迸射出的光耀。古往今來，屬于詩歌的天賦與光芒是無法遮掩和抹煞的。

僅僅屬于她自己，這些詩，這些文字，這些激情與想象，這些美麗與憂傷，這些奔涌的情感之流水。

在雪千尋作品的字里行間，無處不流溢著愛意，愛的快樂，愛的憂傷，愛的憧憬與期盼，愛的回憶與夢想。我們說愛情和詩歌是可以開出花朵的。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東西可以開出花朵。可以呈現美妙和美麗；而詩歌和愛所開出的花朵所呈現的美妙和美麗，是特別的，是特異的，是另類的。是獨具魅力與意蘊的，是不可替代與無與倫比的。走近這些花朵。閱讀這些花朵。欣賞這些花朵，贊美這些花朵，因之盛開而歌，因之艷麗而舞，因之凋零而淚，這都是雪千尋和寫作者的無悔的選擇。

至于雪千尋的散文。我認為也是很有個性和特點的：《七年生死兩茫茫》中熾烈浩瀚的真情，《紫衫如花》中極富張力的語言，《兩只刺猬的愛情》中別致奇異的想象，《荒漠里的幽蘭》中不言即在的坦蕩，《花若離枝》中精細微妙的構思，《飄零與飄搖》中逸遠曠博的意蘊……所有這些，都是作者用自己的天賦與才情撥開一層層霧障與紗簾，將一種超自然的光芒揮灑在大地人間。

我們說，一個人的生命，有沒有文學寫作的經歷，那是大不相同的。詩歌，散文或者小說，它們肯定會帶給寫作者一些憂傷、苦惱甚而是磨難，然而，它們肯定也會帶給寫作者一些其他人所無法抵達的境界、所無法沐浴到的光芒、所無法領略到的美好與美麗。雪千尋還年輕，屬于她的寫作與人生的道路還很長，她的視野應該更為闊遠一些，她的語言應該更為沉凝一些，她的選材應該更為寬泛一些。

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正值紛紛揚揚的雪花自空中飄下，時值歲末，再過幾天新年的鐘聲就要敲響了。瑞雪兆豐年，在這辭舊迎新的時刻，我們有理由期待著作者在新的一年里有新的長進新的突破，有更為優秀的作品奉獻給作者——因為她已有著相當卓然的才賦、相當堅定的信念、相當堅實的根基和相當豐厚的功力。

是為序。

開在生命旅途的詩歌花朵

——序《以一棵矮小的松樹的方式》

在當前眾多的中青年詩人中間，我以為桂林是一位值得閱讀的詩人。他之所以值得閱讀，不僅僅是這些年來他在詩歌創作中所表現出的非凡才賦與不倦探求，更重要的是，他的詩歌創作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對大自然，對土地，對大海，對花鳥樹木的憧憬、敬畏和親近。一個詩人只有注視自然，聆聽自然，心近自然，心許自然，他的作品才有可能走近曠達、美妙和神秘。正如詩人李小雨所說：“王桂林善于在物我如一的心靈獨白中透露出人與自然的和諧，袒示出生命的純凈和從容。不論是展示靜態的美，或是捕捉感覺的一瞬，都能將真情乃至生命用詩化的語言融入蒼茫自然。”還是讓我們來聆聽和欣賞桂林的一些妙美的詩句：“大海不吐出／生活的舊煙頭／它咽下一切／以保持生命的苦澀／和驕傲”(《海濱斷章》)；“一把春天的泥土比黃金／更能給大地帶來詩意／一莖從枯草中拱出的幼芽／也比迎風招展的花枝／更能喚醒我內心的渴望∥時間會給一切／最終都蓋上鑒別的印章”(《一把春天的泥土》)：“比我女兒小指甲蓋還要小的／一只七星瓢蟲，我們突然發現／正伏在清晨的陽光剛剛能夠照到的窗臺上∥那美麗，嬌羞，甲殼淡黃／讓人想起才被孵出的小鵝仔／七顆斑點勻稱，淺褐微凸，／每一顆，都像少女唇邊的小痣∥……光滑濕潤的七星瓢蟲／我一邊忍不住拿手輕輕觸摸，一邊／竭力尋找更貼近這個小小精靈的華麗辭藻”(《一只七星瓢蟲》)。“是的，我正將一只洋蔥捏在手里／仔細端詳它的存在與真實∥干的、紫的罩衫緊緊包裹的／有時候內衣可以變成外衣∥……先剝去第一層皺縮的外衫／露出的肌理平滑而堅實∥(我記得如果這樣在陽光下曝曬／平滑的肌理也會變得干癟)∥現在再將第二層剝開／露出的肌理豐滿而又滑膩∥如此一層一層繼續剝開／而層層之間卻并無二致∥……當我終于剝去最后一層——天啊!／這難道是真的：只有虛無留在我手里”(《剝一只洋蔥》)。

在《以一棵矮小的松樹的方式》這部作品里，桂林以一種新穎別致、奇特又不失自然的想象，不可估量地提升了他的夢寐以求的詩歌品質與高度。諸如《杜鵑花開十四行》，《以一棵矮小的松樹的方式》，以及《開滿絕句的旅途》，都深深印下屬于桂林的想象之鳥高飛的蹤跡。還有那些在平淡與安然中讓人讀出驚喜之美的頗是難得的詩句：“在無人歌唱的時候唱出的歌／如同天籟。午夜彈奏的音樂／也不太讓我感到凄涼。／它寧靜而單調，并被虛空／寫進烏鴉的睡眠。”“去年……灰雨落下。／夕陽鵑的花瓣長出污點。／……而少年的灰雨多么明亮!／你剛剛一閉眼／便看到縷縷閃耀的濕潤。——微暗的／有著淡紫色花紋的濕潤。”

平易耐讀且經久的美，富有同情心與抗爭，苦苦探索以拓展自己的感悟性、拓展詩歌意境的遠逸性，這是桂林詩歌的又一個顯著特點和風格。讀者桂林的詩章，總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荷蘭的一位詩人。他的名字叫布丁。布丁在《一步一步》中這樣寫道：“許多依然藏而不見，但許許多多／暴露給我們；∥原子結構／排球規則／索菲亞·羅蘭的乳房／波德之死特雷恩的誕生／太空服的最新時髦／面包屑刷子的簡易用法／帶著裝滿黑暗的公文包／我們漫游在清晰如刀的光芒之中。”布丁的另一首詩《人與音樂》：“大自然是美麗的，的確／它漂亮的綠樹，它漂亮的五顏六色的鮮花／以及它許許多多的鳥和它們千奇百怪的啼鳴——／然而：／我更喜歡人，／宇宙萬物中唯一的動物／狼吞虎咽同類／卻又在兩頓飯之間／放上一張約瑟夫·海頓的唱片。”多么深入又微妙的聆聽與洞察!多么客觀冷漠又極具張力的語言清醒!尤其是詩句的簡約。在簡約中飽蘊著足夠的激情與韻味，實在是不容易也不多見。桂林的這部作品集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是采用了極為“簡瘦”的詩體。句子簡短到極致，甚而給人一種“句子斷裂”的感覺。而實質上，桂林卻在無意中加重了每一個詞的份量，使讀者在每一個詞中都能領略到光芒和璀璨。例如：“鳥被早晨轉動喉嚨／樹分娩露水。石頭撫摸風／筋骨扭擺著老人，‘唉，不是從前了’／這一切——存在或者詩意／不在于早晨，也不在于我”(《早晨》)；“一個人無法通體透明／一個人是一個人，不是水晶／如果他的一面明亮異常／另一面必然，是陰暗的／——一個小小的欲望就會把光遮住”(《一個人》)；“有時在高空中穿越／有時在水面上游走／有時像潛流，壓抑和隱忍著激情／此刻，我的詩是一頭笨拙的狗熊／喘著粗氣，在言語的叢林里艱難爬行”(《詩》)；“死后請葬我在高山，不要在大海／你看這幽暗的海水／一刻不停地搖晃／我的心疲倦脆弱，經不住顛簸／——靈魂需要一段棲息的樹枝”(《死后》)。

讀桂林的這部詩集如同人在旅途，目光所及，處處可以觸到自然、時光、激情、想象和智慧所開出的花朵——或意緒安祥，或襟懷坦蕩，或摯真如火，或冷漠若冰，或歌或淚，或榮或辱，皆成風景——讓人流連、驚嘆且陷入久久沉思。

手執花朵，手執詩歌，手執著一種璀璨和光榮，桂林無悔地有時也無奈地，匆忙地有時也散淡地，快樂地有時更憂郁地走在路上，走在旅途中。他《以一棵矮小松樹的方式》，在《故居》，在《五蓮》，在《虛實之間》，《在黃昏的山巒》，在《黑色的天空》，在一場《灰雨》之后，在《一本書和一本書之間》，尋覓著，瓢泊著，探求著，創造著，讓生命和詩歌所歷經的每一個地方，都開滿繽紛的，盈晶的，妙而無言的，且柔且剛的，情之所鐘且又情不自禁的花朵。

對于詩歌我知之甚少又知之甚淺，每每言及，常常是語不中的、詞不迭意。草成此文，算作是對桂林的信任以及詩歌所帶給自己的苦樂榮辱的一種感恩吧。

是為序。

月亮花開了

——《而立集》序文

還是在《黃河詩歌》初創時期，我就編發過曲全勝先生的散文詩作品。隨著接觸次數的增多，尤其是在不斷地讀到他的新作品之后，漸漸地了解到，他是一個頗具文學潛質與才賦，而又極其勤奮的人。這種印象在我的腦海里是逐步形成的，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日漸強烈。二十年過去了，這種印象已經形成了一種不可更改的結論。記得最初階段留下最強印象的，是全勝的一首題為《紅蘆葦》的詩歌：“輕音樂一樣綠色水田／漣漪漪地芬芳過來／澆活／裊娜生動的紅葦絲／／葦子瘋長在北方鹽堿灘上／銀亮的骨節／透著金屬的顏色／／夕陽松開尖細的葦葉／襯托出白穗圣潔的描繪／紅彤彤的靈感／白嘩嘩的平仄／／蜻蜓點香／優秀得讓人想起漁女的發帶／飄忽于葦叢幽紅的深處／悠曳留音／／掐一枚葉子夾進詩箋／精彩的思緒／冒著股股蘆聲／韻之節典雅而美麗。”這一首詩意境悠遠，意蘊邃深，語言很有張力，想象十分別致。素樸平實卻又不失典雅，乃是一首上乘佳作。全勝已把它收錄在《而立集》中，可見作者對這首詩也是有所偏愛的。應該說，收錄在這部書里的其他作品，例如詩歌中的《船槳》、《月亮花》，散文詩中的《天街》、《礁石上，一位垂釣者》、《海韻》、《山鷹》等，都是讓人耐讀的，足以彰顯作者詩歌創作天賦與藝術功底的好作品。

《而立集》中的大部分作品，我都是讀過的。這一次重讀，又有不少新的體驗與感悟。比如我就想到：一個詩人的寫作，應該做出這樣的努力，即：表現出強烈的瞬間經驗，閃現式的，曇花式的，迅雷不及掩耳式的，表現出一種生命的直覺，盡可能地遠離一些智慧，盡可能地靠近一些激情和內心。

1999年冬天，全勝出版了他的第一部作品集《遙遠的情愫》。這之后，他的創作進入了一個旺盛期和高峰期，不僅作品數量多，而且質量也有了新的提升，新的飛躍。2000年他出版《紅山谷》。該書收錄他的詩歌260首。兩年之后也就是在2002年，他出版了詩集《傾聽海韻》，該書分十輯共收入了詩歌200首，由當代著名的散文詩大家耿林莽先生撰寫了序言。2006年的春天，全勝又出版了他的第四部作品集《筆墨語林》。這是一部綜合性集子，收錄了他的散文隨筆，報告文學，讀書筆記和數量相當可觀的評論文章，全書計有二十五萬余字。《而立集》已是全勝的第五部作品集了。這一部作品集與先前出版的四部書有所不同。收有詩歌10首，散文詩10章，散文10篇。書末另有附錄部分。這是一部選本，是全勝用心精選而成的一部作品合集。全勝把這部書名以《而立集》是有緣由的。全勝已過而立之年，剛剛步入不惑之年，取名《而立集》，主要是從他步入文壇的時間與境況加以審度(關于出版《而立集》的緣由，見該書后記部分)。雖然寫出了許多的作品，雖然這些作品已經在文壇產生了相當廣泛的深入的影響，雖然已有5部作品集相繼問世，但，在全勝看來，自己不過是剛剛步入“而立之年”，未來的道路還很漫長還很崎嶇，還要做新的努力，還要做新的攀升，還要作新的嘗試與探索。還要讓自己的作品更加平淡也更加高雅，還要讓自己的作品更加典型化也更加個性化，還要讓自己的天賦與勤奮振翅遠飛。

如果把全勝目前的創作境況與境界作一個形象的比喻，我以為用“月亮花開了”這幾個字加以概括是比較適宜的。“月亮花開了”，是一種美麗，一種收獲。但是，要讓月亮花開得更美麗，開得更引人入勝，開的更持久也更璀璨，詩人必須付出更多的汗水與心血，不得有些許的踟躕與彷徨。

我把收錄在《而立集》中的作品題目加以串聯，意成一首小詩，權算做這次閱讀的一個紀念吧：

《暮歸》之后

《海女》獨坐在《秋天的海岸》

有風吹過《紅蘆葦》叢

吹過《彎彎的山豆角》

《月亮花開了》

《船漿》。《船夢》

這些都是《海的思緒》

抑或是

《山鷹》《高飛之后的月下隨想》

又憶起那年

《夜宿小管島》

還去了《劈石口尋幽》

曾記得《海韻》波涌不止

《葉緒》一浪高過一浪一浪高過一浪

憑欄望去

《礁石上，一位垂釣者》獨沐海風

那正是詩人經年不衰的《海上日記》

在結束這篇短文的時候，我愿將我舊作《漂泊札記》中的一段話抄錄于此與全勝和讀者朋友共勉之：

“一個人能夠安于平淡的境界，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詩人、藝術家，他們的作品并不一定非要用濺血的方式去完成。我倒主張不妨學一點佛典，去物欲，去躁狂，存靜，任時光悠悠，任山川悠悠，任樂悲悠悠，任榮辱來來去去。這是一種性語的修煉，是一種人生的境界，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我常想，假如我的詩文，我的生活乃至我的生命與大大小小的情愫，能夠擁有一種平明修遠，并在這平明修遠中無所欲求地為世界奉獻些什么創造些什么，此生足矣。

這事且易且難。

如是如是此生真的足矣。”

這些舊話，也是些平庸之見，不知全勝和讀者諸友以為然否?

此序。

一個遍拍欄桿的人

——《欄桿拍遍》序文

《欄桿拍遍》是劉銳的第三本作品集，是他近年來創作的散文隨筆新作的結晶。劉銳的這些作品，較之收錄在《天堂的驛站》一書中的散文詩和收錄在《漸遠漸淡》一書中的散文隨筆，有了十分顯著的變化，主要有四方面：1，作品的哲思意蘊更為自然也更為邃深了；2，作品的詩意激情更為沉凝也更為悠遠了；3，作品的語言韻味更為雋永也更具張力了；4，作品的選材更為廣泛也更為典型了。對于摯愛文學的劉銳，這些變化無疑是一次大的超越。正是在這不斷地探尋與超越中，寫作者一步步走近自己所憧憬的文學殿堂。

散文是什么?

一位朋友說，散文是幻想的花朵，是感傷的流云，是迷惘的憤怒，是流淚的舞蹈，是滄桑的回眸……。在我看來，散文是一種最自然、最自由、最摯真、最親切、最機智、最靈動、最瀟灑、最風流、最坦蕩、最個性的文體。散文和我們的生活、和我們的思想、和我們的夢幻、和我們的世界一樣廣闊而紛繁，是寫作者隨意馳騁的疆場。正是緣于散文自身的這些本質與特質，劉銳才可以無拘無束地“欄桿拍遍”，才可以有“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的體驗與感受。在《靈性的花園》中翩然翻飛的想象之鳥，在《生命的護欄》中斑斕綻放的哲思花朵，在《歲月的痕跡》中浮沉奔涌的時代波濤，在《走失的銅像》中凝重邃深的情感進發——所有這一切，正是劉銳在“遍拍欄桿”時留下的悠揚而別具一格的聲音……

我要說，劉銳的這些頗具激情與想象、凝聚了悲歡與榮辱的文字，如同是五月田野上的一束光芒，又如同是深秋山澗中的一片楓葉，還如同是冬日天空中紛揚的一粒雪花——親切、澄澈、飄逸、曠達、久遠。

在《漸遠漸淡》一文中劉銳曾經寫道：“一切都漸遠漸淡。只有那些質樸誠實的人們還在固守著純潔的信念，為我們的時代增添一抹亮色。”其實，劉銳自己就是一個固守著純潔信念的人，他對文學至誠至愛，永無悔意，并把它融入自己的生命——而正是這些，賜給了他想象與創造的不竭不涸的源泉。對于許多寫作者，寫作是天意，是冥冥中的注定，是一種不可拒絕，是一種與生俱來且形影相隨的幸與不幸。隨著時光的流淌。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加，劉銳對于這一點的理解是愈發地清晰愈發地深刻了。將生命許以陽光，許以土地，許以自然，許以所摯愛的文學，不移前志——就這樣，劉銳熱忱而執著地朝著既定的目標前行。

和許多朋友一樣，和眾多的讀者一樣，我們期待著劉銳有更多新的優秀的作品問世。期待著他的寫作有更大的突破和飛躍，期待著他去拍擊更多的自然與生命的“欄桿”，并分享由此而帶來的那種晶晶澈澈的、如同觸到盈盈花香一般的經久不逝的歡悅。

透明的淚水

——序《母子淚》

世界上的淚水大體上有兩種：幸福的淚水和痛苦的淚水。不管是幸福的淚水還是痛苦的淚水，它們都是源于情感的，而且都是晶澈透明的。這些源于情感的淚水，往往是比金子還要寶貴的東西，因而是值得加以珍惜的。

幸福的淚水，痛苦的淚水，它們使這個世界變得沉重而美麗。讀過孫德山先生的這部《母子淚》之后，留在腦海中的這一認識愈加地清晰也愈加地深刻了。

那是一個初夏的上午，陽光開始有些瀟灑，開始有些無拘無束起來。空中的云絮潔白著，曳游著，輕松而無所事事。街道兩邊的樹木正在滿懷信心地走向碧綠與翠茂。就在這樣一個初夏的上午，我去見從遠道而來的孫德山先生。不知怎的，在路上，我非常突然又非常自然地想起了麥子——所以，當我和孫德山先生在一家餐廳的桌前相對而坐時，我第一句話問的就是：地里的麥子怎樣了?德山先是一愣，然后答道：已經揚穗了。德山在一所鄉鎮中學教書，當然熟悉麥子的情況。也許正是有了這一問，一下子拉近了我同德山的距離。自幼在農村長大的人，心里銘記著莊稼的人，見了面總有許多話要說。緊接著德山講到了今年的旱情，那苦痛與無奈的神色刻在了他的臉上……

德山曾在嘉祥縣一中讀書，后來考入濟寧師專，讀中文專業。在師專畢業后，他又回到了故鄉——在老僧堂中學當了一名人民教師。如今已經145年過去了，他依然無怨無悔地堅守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15年其間，他目睹了也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時代的變遷，經濟大潮的沖擊，農村政策的巨變，新文化觀念的出現與迅猛崛起，以及金錢的誘惑，以及人與人之間情感的日趨淡漠，以及貪污腐敗現象的屢禁不止，以及農家孩子的輟學以及包括自己在內的教師們的工資被拖欠……這許許多多的事情，既使德山疏遠了一些東西。又使德山接近了一些東西；既使德山拋棄了一些東西，又使德山獲得了一些東西——較之過去，他更加熱愛自己的故土了。更加熱愛自己村前的那些莊稼了，更加珍惜那些不含分毫塵埃的真情了。

對于一個鄉鎮中學的教師，對于一個肩負著一家生活重擔的人，貧窮和苦難不僅不是陌生的，而且可以說是司空見慣的、形影相隨的。德山告訴我，80年代是他最貧困的時候。那時他家里有3個病人：父親長了淋巴癌，母親患有甲亢，兒子得了肺炎幾近夭折。那時，有一次3歲的兒子要一根冰棍吃，自己竟然從身上掏不出1角5分錢!今天講這話的時候，德山的臉上依然掛滿了無限的愧意。回眸這些往事的時候，德山頗有感觸地說，貧窮所帶給你的，不僅是無奈與煎熬，而且還恩賜給你一種抗拒的力量、一種不屈的精神。德山說的頗是，對于一個人的生命歷程而言，擁有和經歷過貧窮，與沒有擁有和經歷過貧窮，那是截然不同的——這里包括生命的色彩、生命的品味與生命的質量。那一天，德山還向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他的一個讀初一的男學生，12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母親為生活所迫改嫁，而且把妹妹也帶了去。在另外的一個家庭中，母親完全失去了呵護女兒的能力，一顆年幼的心靈被凌辱著、被摧殘著。那個年僅12歲的男學生，找到自己的妹妹并對她說：跟我走，我能養活你!他把妹妹領了回來，從此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正是這個感人的故事，引發了德山的創作沖動。之后，就有了這部《母子淚》，就有了屬于德山的一個又一個的不眠之夜，就有了屬于德山的一段又一段的情感傾訴，就有了屬于德山的一程又一程的想象之鳥的飛翔，就有了屬于德山的一次又一次的晶瑩透明的關于淚水的記錄。

一位哲學家說過：“人是不可能超越生死的，但人的精神境界則是可以超越生死的。”同樣，人有時是不可能超越貧窮與苦難的，但人有時又是完全可以超越貧窮與苦難的，完全可以改變它們，打敗它們，消滅它們，使它們化為人類身后的一片凋逝不再的風景。

至于這部《母子淚》的藝術風格與特色，是不用我在這里多費筆墨加以贅述的，廣大的讀者朋友自會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自會盡情地領略其中的一片又一片的綺麗風光的。我所要說的，這一部《母子淚》的最為突出的藝術品質，就是她的素樸，一如土地和莊稼的素樸，一如德山本人和他的學生、他的鄉親們的素樸。是素樸而不是華麗——素樸的光芒當然不及華麗的光芒耀眼，然而，素樸的光芒比華麗的光芒卻更耐讀，也更具有恒遠持久的、不易凋謝的光榮。

是為序。

在自然與平淡以遠

——散文隨筆集《文海泛舟》序文

很早就從報刊上讀過曉杰的一些散文隨筆，覺得她有敏捷的才思，流暢的文字，在素樸平實之后常常隱著一種深邃。集中讀了這冊《文海泛舟》書稿之后，不僅印證了先前留下的印象，而且發現了曉杰在文學創作方面還有著許多新的、風格獨具的筆觸與體驗。

首先，以曉杰的年紀和人生經歷而言，她在該書中所涉獵的題材之廣、領域之闊是我始料不及的。《斗轉星移》一輯中摯真澈盈的親情，像奔涌著的江河之水，閱讀時以一種無可替代的力量叩擊著你的心壁；《東鱗西爪》一輯中曠達博遠的思辨，閱讀時如同站在曦光初臨的窗口，讓你看到一片蘊了哲思美麗的極佳景致：《茶余飯后》一輯中平淡平凡的講述，閱讀時讓你聆聽到一種素樸真切卻又頗受撼動的聲音；《低吟淺唱》一輯中生動豐富的舊事回眸，閱讀時讓你不自覺地回到了過去那些滄桑而光榮的歲月；《含英咀華》一輯中筆鋒犀利的評說，閱讀時讓你體驗到了一種細微又深刻的對歷史與人的洞察。

這里需要重點說出的，在這一冊《文海泛舟》書稿中，最為突出的，最為珍貴的也最為難得的藝術特點與藝術境界是：自然與平淡。對于散文的藝術境界，每位寫作者都有著自己的追求：有的人追求悠幽的意境，有的人追求邃深的蘊含，有的人追求辯證的哲思。有的人追求誘人的時尚，有的人追求詞藻的華麗。有的人追求語言的詼諧，有的人追求選材的別致。有的人追求構思的巧妙……

還有另外的一種追求：自然與平淡。這是不同于一般的藝術境界，這樣的境界對寫作者有更高的要求——人生經驗的積累與文學素養的修煉。自然而卸去那些偽裝與粉飾。平淡而近于流水近于游云。

寫作對于不同的人境況各異：有的人寫作是時髦的需要。有的人寫作是職業的需要。有的人寫作是生存的需要，有的人寫作是心靈的需要。為了某種需要。他們悠閑著抑或忙碌著寫作，富足著抑或貧窮著寫作。麻木著抑或深情著寫作——然而到頭來，只有那種因心靈需要而寫作的人所留下的文字。才會金子般發出光芒。

如果說散文是一條道路的話，它只通往兩個地方：一個是自然。一個是心靈。只有在這兩個地方，散文才可以生根開花，結出果實。

曉杰的寫作，涉及大自然的少，更多的文章在“心靈”范疇。故而，她的筆端時時奔涌著激情之浪，時時翻卷著音樂之波。或謳歌，或鞭撻，或詠嘆，或惆悵，或憧憬未來。或回首往事，悲悲歡歡，浮浮沉沉，總是牽動又感動著讀者的心。

曉杰還年輕，屬于她的文學與寫作的道路還很長。如果在文字方面再沉凝簡練一些。在文章的意蘊方面更加悠遠曠博一些，她將步入了一種嶄新的寫作層次。我們期待著。

年輕著，詩著

——姜建國詩歌閱讀札記

1、“白日夢”與“蝶魂”

美國著名女詩人艾米莉，狄金森寫過一首題為《要造就一片草原》的短詩：“只需要一株苜蓿一只蜂／一株苜蓿，一只蜂／再加上白日夢。／有白日夢也就夠了，／如果找不到蜂”。這是狄金森式的草原，是詩人的草原，雖說只是擁有一株苜蓿一只蜂，甚而只有一株苜蓿“找不到蜂”，但這草原依然是獨特的，因為有“白日夢”，有了“白日夢”，誰還能說這草原是狹小而不是廣闊的呢?誰還能說這草原是平凡的而不獨具魅力的呢?

在一個春雨淅瀝的早晨，我伏案閱讀久來仰敬的姜建國師兄的詩歌新作，心靈間隱隱地承接到一種沉凝與遠逸的藝術浸染：“讀海／如讀唐詩／大氣／那意境／那神韻／耐品”(《讀海》)；“留下美麗／與夢共眠／／魂呢”(《蝶魂——參觀北京地壇蝴蝶標本展有感》)。這些極富創意與發現的詩句，尤其是那泓海，那些蝶，一下子讓我想起了狄金森的那片草原、那只蜂，還有白日夢——的確是異曲同工的“美”與“妙”。

2、年輕著，詩著

對于詩歌，艾米莉·狄金森有著與眾不同的新異別致的理解。她說：“當我身上感到寒冷，與時有加，爐火無法使我溫暖，我知道，那就是詩歌。”而建國師兄在《聽鳥鳴》一詩中寫道：“老人樹下小立／聽鳥鳴／是云雀唱晚?／還是百靈爭春?／聽得入迷了／進入夕陽下的夢／好聽足夠了／不必懂／／老人自問自答／心語無聲。”在狄金森看來，詩歌是一種爐火無法改變的“寒冷”；在建國師兄看來，詩歌是一種問答式的“無聲的自我聆聽”——又是異曲同工的“美”與“妙”。還有一首《我的詩》，表明了建國兄在詩歌創作上所抵達到的既自然素樸又曠博邃深的境界：“山老了／樹年輕／／河老了／水年輕／／太陽老了／陽光年輕／土地老了／種子年輕／人老了／心年輕／／我的詩／拒絕長胡子”——童心不泯，愛詩之心不移，“年輕著，詩著”這正是建國師兄雖年過花甲，卻依然可以不間斷地寫出優秀詩章的本源所在。

3、領略美麗

詩歌，從來都是誕生在詩人靈感耀閃的那一瞬間。把握住這一瞬間，并記錄下它的璀璨的風流，這取決于諸多因素，例如詩人的天賦，詩人的激情，詩人的襟懷。詩人的想象力，詩人的生命經歷，詩人的文學與文字的修養等等。近些年來，建國師兄創作了一大批吟誦自然的“山水詩”，可謂“靈感”時有閃現。佳作多多，這里摘錄幾首：“崖上花／吟出一個／絕句／／我打開快門／偷小詩／一首”(《千丈崖》)；“天涯海角 小鹿／回眸一笑／／石頭活了”(《鹿回頭》)；“與孔雀合影／我也美麗了／／老人說”(《心境》)；“祭你／我站成一柱香／／燃燒的哀思／化為火的意象／／豆萁相煎更怕／遭遇國殤”(《曹植墓前》)；“一個少女的芳名／如花帶露／憶起那個下山摘桃子的男人／峨眉山／板起面孔／一臉大丈夫”(《峨眉山》)；“大上海看你／還得仰著臉／／人呢?”(《浦東一瞥》)；“遠去的歷史／近在眼前／讀吧／有字無字 都是／座右銘”(《歷史博物館》)……我們說，一首好的詩歌，總是能夠發現別人未曾發現的東西。總是能夠喚起我們對事物的從未有過的感覺，總是能夠讓我們領略到從未領略過的一種美麗。建國師兄的這些優秀詩章，便具備著這些可貴的品質。

4、詩的生命

文字平時是零亂的，是無序的，是沉默無聲的。是孤獨寂寞的。是缺少光彩而處于睡眠狀態的——詩人的才賦，詩人的激情。詩人的想象力。詩人的靈感——它們可以使文字活躍起來，靈動起來。流溢起來，發出繽紛而誘人的光芒。可以肯定地說。詩歌具有一種靈性，具有一種強烈而巨大的如同人的生命的存在意識：同時，詩歌又是脆弱的——一首詩就是一個生命單位，它比自然界中的許多事物更為富有生氣和靈性。我們知道，一頭動物截去某個肢體，它仍然可以活：一棵樹砍掉一個枝丫。它也仍然可以活。但是。詩歌就不同了：一首詩，刪去一個句子，一個詞，甚至一個書寫符號，它就活不成了。

記得許多年以前，建國師兄就曾開啟過我。他說：“詩人永遠活在自己的詩里，他離不開那個地方。”日復一日，季復一季，年復一年。建國師兄許諾以詩，悲歡其問。苦樂其間，榮辱其間，歷經半個世紀，只將目光投向《遠方》：“希望在遠方／高高地站在陽光下誘惑我……”

詩的寫作常常是一種意外，是一種突如其來，讓寫作者自己都感到倉措不及。想起了自己的一首舊作《時光恩賜》：“這當然不是預想的花朵／我又回到了春天／垂下頭顱。／復又將激情高高地舉過／綠意漸厚的林頂／依然匆忙的車流和雪／禪。佛。破涕為笑。以及／從西門進從東門出／——被我們講起／這是時光的又一次恩賜／是善良品質的滔滔璀璨／那重現的或者失而復得的情誼／如同早晨的金子／它的光芒讓我／想起坦誠和至死不渝／我知道／這一刻。世界性的／美德和美麗正被我們握于／手中。”時光從來就是這樣。她熱情地給我們帶來一些美麗的東西，卻又冷酷地把另一些美麗的東西從我們身邊帶走。如同《運河的夜》，如同《棉鄉的云》，如同《石碑上的凹痕》，如同《探海石寫意》，又如同《雨的變奏》，又如同《冰上芭蕾》……

在新近出版的詩集《后記》中，建國師兄寫道：“傳統也好，先鋒也罷，不論操守哪種寫作方法，最終都要聽命于詩歌本身的召喚。為此，我不斷提醒自己：寫不出好詩沒什么，但詩歌內核的人文精神不能喪失。

“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結果呢?”

結果呢?建國師兄無愧于時光的恩賜，無愧于生命的恩賜，無愧于詩歌的恩賜——屬于他的更屬于讀者的那些舊的與新的一首又一首詩歌，那些開在生命與時光案頭的絢麗的詩歌花朵便是力證，便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