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音化與漢字改革

摘要：漢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 是我們中華民族特有的一種文字，是中國文化的載體，也是中華文明的象征。漢字以表意為特征，具有強大的生命力，漢字的形體莊重而美麗，漢字需要改革，但并不需要走拼音化道路。

關鍵詞： 漢字改革；漢字簡化；拼音化

一、漢字改革的必然性

首先，漢字形體的演變過程告訴我們：漢字改革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

從甲骨文時代起，漢字就有繁簡兩種字體，漢字形體的演變，主要經歷了從甲骨文到小篆，從小篆到隸書，從隸書到楷書這三個階段，小篆是古籀的簡化，隸書是小篆的簡化，楷書又是隸書的簡化，總的趨勢是刪繁就簡；另外，小篆取代古籀，隸書取代小篆，楷書又取代隸書，無一不是以簡化繁的。漢字既是書寫符號，當然以簡便為佳，所以，漢字的簡化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

其次，漢字本身存在的缺點告訴我們：漢字需要改革。漢字的缺點可概括為“三多”、“五難”。（一）字數多。清代《康熙字典》（公元一七一六年印行）收了四萬七千零四十三個字，還未收盡。因此一般估計總字數有五、六萬個之多。（二）讀音多。漢字沒有標音的字母符號體系，會意字和指事字不表音，所謂文字記錄語言，實際上是記錄語言的聲音，但是會意字和指事字沒有表音成分，形聲字的聲旁雖是表音成分，但表音的功能很差，據周有光先生統計，現代漢字聲旁的有效表音率是39％，有聲調功能的聲旁不到五分之一①。（三）筆畫多。大多數漢字在十二、三畫以上，多的有三十幾畫，由于“三多”，就產生了學習和運用漢字時的難認、難讀、難記、難寫、難用。

魯迅先生說漢字是“不象形的象形字，不十分諧聲的諧聲字”②。實際上漢字早已不表形，原來那些“畫成其物，隨體詰詘”的象形字早變成方方正正的筆畫符號。據鄭林曦先生作的試驗，《甲骨文編》正編一千七百二十三個字，一看形就知義的只能找出九十八個，而真正一看就懂的只有四十九個。③此外，文字部件不是定向的順次排列，現代信息處理要求文字信息的基本構造能分解為數量很少的小單元。因此許多學者大聲呼吁重視漢字改革，使漢字或另造的一套與漢字并用的符號克服難學難輸的特點，而又不減弱其符號功能。

其實，我國早在一千多年以前就有人認識到漢字的缺點，宋朝的鄧肅就說過：“外國之巧，在書文簡，故速；中國之患，在書文繁，故遲”④。明朝的著名學者方以智就開始思考拼音文字的問題，他在《通雅》一書中說：“字之紛也，即緣通與借耳；若事屬一字，字各一義，如遠西因事乃合音，因音而成字，不重不共，不尤不愈乎”⑤。提出我國應像西方國家那樣，要寫什么話就拼什么音，并根據聲音來造字的主張。而真正揭開我國漢字改革運動之幕的是盧戇章（1854—1928）。一八九二年，他用自己設計的字母出版了一本廈門方言的拼音課本《一目了然初階》（切音新字廈腔），他把這種拼音設計稱為“中國切音新字”⑥。因此人們把初期的漢字改革運動稱為“切音字運動”。

五四運動吹響了漢字拉丁化的號角。當時的《新潮》雜志載文斷言拉丁化方向：“漢字應用拼音文字代替否？”“絕對的應當”。“漢字能用拼音文字表達否？”“絕對的可能”。“漢字能用別種方法補救而勿須改革否？”“絕對的不可能”。一九二二年出版的《國語月刊》漢字改革專號以廢除漢字為號召，呼吁作“漢字之根本改革的改革”。當時錢玄同認為只要廢除了漢字，就可以對孔學和整個舊文化作“根本解決之解決”。他認為漢字“最糟的便是它和現代世界文化的格格不相入”⑦。胡適認為中國“樣樣不如人”，⑧“不要怕喪失我們自己的民族文化”⑨。后來的“走世界共同的拼音方向”正是這一心理的歷史延續。

二、漢字不需要拉丁化的歸宿

中西文字同樣從象形的起點出發，西方形態語言文字經歷了從象形到表意再到表音三個發展階段，最終發展為一種純拼音文字，而漢字卻沒有拼音化，這能說明漢字落后了嗎？我們認為這并不是發展速度上的差異，而是發展方向的不同。不可否認，從白話文運動走到國語羅馬字運動，從大眾語運動走到拉丁化運動，這兩件事實證明了中國文字的改革成了不可避免的趨勢。

由于長期受到印歐語理論的影響，人們已形成一種觀念，好像只有拼音文字才是世界上最先進、最具國際性的文字，一切民族的文字都應改革成拉丁化、音素化的純拼音文字，以實現文字的國際化。那么從象形文字到表意文字最終成為拼音文字是否是世界文字共同的發展規律？拼音文字一定是世界文字體制中最優秀的文字嗎？我們知道，世界上的事物都在不停地發展，文字形式也不可能有最終的止點，純粹的拼音文字形式不可能是最髙形式的文字，它本身存在的缺點，隨著社會的發展，這種缺點必然會變得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嚴重。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拼音文字比非拼音文字，如漢字的好處在于只有少數的字母（英文只有二十六個字母，以后純拼音文字將以英文為例子），容易學，見字便能念，這是其優勢所在，但如果堅持文字必須是純拼音的，那又必然由易學的文字轉化為難學的文字。因為人類社會越來越復雜，反映客觀的自然世界和社會的新詞也越來越多，純粹拼音文字，因為一字一詞，字數急劇地增加，比起中文的一萬多個字來，英文已有五十多萬，而且每天還在增加之中（相反，中文只增新詞，不增新字），因此，英文字母雖少，每字仍能念，但如果個個都是新字，每個新字后面代表新的意義，將只成為少數人懂的文字了。（二）字數的增加，同時又要純拼音，可人的發音器官能發的音是有限的，故此每字的音節必然增多，如一個很普通的英文字“明白”（understanding）便有五個音節，新的字當然只能是以多音節的居多，雖是拼音，卻越來越長，越來越難記了，難念了。一方面新詞在增加，一方面又只許有同音同字，不許有同音異字，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即借用舊字來表達新義。如美國人用dig來表達“理解”“明白”。結果是一字的字義越來越多，字義也隨著越來越不明確。本是一詞一字，一字多音，發展成為一詞多字時，每詞的音節便很多，原來易聽易講的，便會轉化為難聽難講了。因此，我們認為純拼音文字并非盡善盡美，也并非世界文字共同的發展方向。

三、漢字的發展應走自己民族化的道路

過去的年月，漢字改革的成績是很大的，但對漢字卻褒少貶多，而且夸大了拼音文字的優點，現在隨著我國對外開放政策的實施，經濟的突飛猛進，國際交往的日益增多，漢字的國際地位越來越高。馬來西亞楚特拉說：“如果有人規定不懂漢語只能算半個語言學家的話，我覺得不算過分，我贊成。因為世界上四個人就有一個人講漢語”。一位日本科學家指出：“漢字的孳乳力很強，掌握了一個詞根就能創造一系列的有關詞語，意義明確，很容易認記。”日本著名評論家森本哲郎在紀念《大漢和辭典》修訂再版紀念冊上題寫了這樣一句話：“漢字的信息量很大，它本身是一種IC（集成電路）！”1989年3月22日安子介先生在清華大學作學術演講時明確提出：“漢字是中國的第五大發明。隨著我國經濟的日益發展，有人預言：二十一世紀應是漢字發揮其威力的時代！”

徐德江先生在《當代語音文字理論的新構想》一書中從“漢語聲調的優越性，漢語貴在無形態，中國的第五大發明”等十個方面論述了漢語和漢字的科學性，從而具體說明了古老的漢字是科學、易學、智能型、國際性優美高雅的文字，認為科學的漢字教育有利于開發人類智慧的潛能。

最近十多年，漢字研究有了突破性的發展，電腦處理漢字的問題的解決，有力地駁斥了“不廢除漢字，而代之漢語拼音文字，中國就不可能進入現代文明”的理論。計算機與激光排照技術的發展，使漢字在打字、排版，即漢字機械化、電子化、現代化方面遠遠落后于西方文字的時代已經結束。實踐證明，漢字能適應現代化信息技術的挑戰。

漢字記錄了中國文化，漢字的形式美麗而莊嚴，字義深廣，單音節便于構成整齊的韻文化和對偶，沒有語尾的限制，隨意顛倒配合，自成文理，能使人們產生神秘的聯想。我們知道，世界上最古老，使用人數最多的是漢字，世界上所有的民族文字中，唯一可以成為藝術品的文字是漢字，漢字之所以能成為同國畫并列的一種藝術品，主要來源于漢字的科學性，來源于漢字的寫意性，方塊形。劉湛秋先生指出：“漢字就像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在紙上玩笑嬉戲，像一朵朵美麗多姿的鮮花取悅你的眼睛。它們可不是僵硬的符號，而是有著獨特性格的精靈。……‘笑’字令人歡快，‘哭’字一看就像流淚。……而在書法家的筆下，它們更能生發出無盡的變化，或挺拔如峰，或清亮如溪，或浩瀚如海，或凝滑如脂……在人類古老的長河中，有哪一個民族能像中華民族擁有這么豐富的書法瑰寶？”瑞典著名的漢學家高本漢先生十分風趣地說：“中國文字是真正的一種中國精神創造力的產品……中國文字有豐富悅目的形式，使人能發生無窮的想象，不比西洋文字那樣質實無趣，……。中國文字好像是一個美麗的貴婦，西洋文字好像一個有用而不美的賤婢。……專門的書法家在中國常為大眾所重視，正如第一流的畫家一樣。西洋人裝飾房子只用圖畫，不用文字的，而中國人常用書法字所寫的白紙黑字的格言，懸掛于壁上，當作房子里的點綴品。……中國的藝術家常為書法家而兼繪畫家，在他們的畫作上，喜歡插入幾行字，他們把這種點綴的方法運用得很巧妙。這幾行字大都是某篇古詩上短的節句，酷愛文學的人，看到這個節句，就覺得這畫又添進一種怡情的附屬品了。”我們主張漢字改革，但決不贊成廢除漢字，“漢字要改革，用的仍是民族形式的方塊字，”漢字現代化研究會會長袁曉園先生斷言：“盡管漢字筆畫繁多，結構復雜，但它將永遠屹立于世界，不會被于我們毫無血緣關系的任何文字所代替。”瑞典漢字學家高本漢說的好：“中國不廢除自己的特殊文字而采用我們的拼音文字，并非出于任何愚蠢或頑固的保守性，中國的文字和中國的語音情形非常適合，所以他們是必不可少的。中國人拋棄漢字之日，就是他們放棄自己的文化基礎之時。”

注釋：

①周有光：《現代漢字中聲旁的表音功能問題》載《中國語文》1978年第3期。

②魯迅：《門外文談》。

③鄭林曦：《有關漢字改革的兩個語文問題》載《漢字改革》1982年第2期。

④周有光：《漢字改革概論》第25頁。

⑤同注[4]

⑥盧戇章：《一目了然初階》。

⑦錢玄同：《漢字革命》。

⑧⑨ 胡適：《介紹我自己的思想》載《胡適論學近著》。

參考文獻：

[1]朱曼華：《重新認識漢語漢字》光明日報出版社出版。

[2]文字與文化叢書（一）袁曉園文．光明日報出版社出版。

[3]徐德江：《當代語言文字理論的新構想》科學出版社出版。

[4]《人民日報》1988年12月18日第五版《我愛你，中國的漢字》。

[5]《中國語和中國文》瑞典高本漢著張世祿譯商務印書館出版。

[6]盧遂現：《漢字的科學研究》第188頁。

[7]《我先民的絕大智慧》北京晚報1989年10月28日。

[8]《中國語和中國文》瑞典高本漢著張世祿譯商務印書館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