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彩》中體現的原始集體無意識

摘要:《抽彩》是美國女作家雪莉·杰克遜的經典之作， 1948年首次刊登在美國的《紐約人》雜志上。小說描述的是某個小村鎮全體居民參加一年一度的抽彩，最后眾人一起用石頭把中彩者砸死的駭人故事。筆者從榮格集體無意識和原型這一角度，證明了抽彩是一種變相的祭祀，是一種犧牲一個生命延長其他生命的模式，是人類對死亡的恐懼和焦慮以及渴求永生這一人類共有的原型的儀式化，從而冠冕堂皇得使得私欲得到社會的保證和認可。

關鍵詞:抽彩;集體無意識; 原型;祭祀

《抽彩》是美國女作家雪莉·杰克遜的經典之作， 1948年首次刊登在美國的《紐約人》雜志上，讀者反響強烈，褒貶不一。小說描述的是某個小村鎮全體居民參加一年一度的抽彩，最后眾人一起用石頭把中彩者砸死的駭人故事。

著名心里分析學家榮格對心理分析最大的貢獻就是提出了集體無意識和原型這一相互關聯的概念。集體無意識指我們內心所保留下來的許多原始意象。集體無意識“包含了從祖先遺傳下來的生命和行為的全部模式”。集體無意識的內容就是原型。“我們在無意識中發現那些不是個人后天所獲得的，而是由遺傳產生的……發現了一些先天固有的直覺形式，它們是一切心理過程的必不可少的先天因素。”(榮格: 17)關于原型的起源，榮格認為， “原型作為心理反應，心理構造的基本模式， 一方面固然有可能是人類遠古社會生活的遺跡， 是重復了千百萬次的心理體驗的凝縮和結晶; 另一方面也完全有可能是生物本能的分化，是生命的內在性質和固有法則的演變， 它的起源可以一直追溯到生命的起源”。 (榮格: 19) 在眾多的原型中，榮格描繪了出生原型，再生原型和死亡原型，大地母親，阿呢瑪，阿呢瑪斯，人格陰影等等。用榮格的話說就是有多少典型的情形就會有多少種原型。原型是非常普遍的。筆者認為抽彩是人類集體無意識中死亡恐懼和向往再生這一原型的儀式化， 也就是說人類找到了這一使自己這一本性可以正大光明的儀式來滿足犧牲他人生命去延長自己生命的愿望。

筆者認為這一野蠻而殘忍的抽彩活動其實是一種變相的祭祀行為，這一點我們可以從代表保守的，因循守舊的老人沃爾諾(Warnner)的話語中找到證據， 在抽彩之前， 因為許多人都擔心自己會是中彩者，所以在談論著其他村莊已經取消了這一儀式時， 老人沃爾諾非常生氣，說有個諺語，六月抽彩，五谷豐登(Lottery in June， corn be heavy soon).因為在遠古社會，人們認為自然界具有生命及神奇的能力，因而每向山川草木、江湖河海表示敬畏，求其保佑和降福，形成原始的信仰。人們相信，宗教祭祀能保證獵物的捕獲、季節的正常序列甚至莊稼的豐收。

筆者把祭祀行為的深處結構抽出來，得到了這樣一個公式: 畏懼——崇拜——犧牲——再生這樣一個固定結構。也就是說，祭祀行為的最初起源于一種畏懼的心理，人們不能解釋大自然中的許多現象，感到風雨雷電是上天在發怒， 而另一方面，他們又得依賴大自然來生存，覺得大自然可以給他們所需要的一切，這樣，他們對自然就產生了一種既崇拜又畏懼的心理。同時他們看到了四季的變化，植物生命的周而復始，于是在他們的潛意識里， 他們感到了再生的神奇。而人與動物的最大區別就是動物從來就沒有生死意識， 而人卻不斷思考這個問題，可以這樣說，對死亡的恐懼和渴求永生是一切宗教的最基本的根源， 因為宗教寄托了人類渴望再生甚至是永生的愿望。 基督教講究死后進入天國， 佛教講究生死輪回，他們都為人類的渴望再生的愿望提供了一個心靈的安慰。而另一方面，他們從大自然中看見了死生相生的道理。也就是說，生命的延續必須是以另一種生命的犧牲為代價的。 他們很早就明白了，要想取得， 必先給予的道理。

所以， 幾乎所有宗教的祭祀犧牲品都是在本民族，本部落人們認為最寶貴的東西， 在有的部落，這種犧牲品有時就是本民族的騰圖。人們犧牲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就是為了證明他們對他們所信奉的神靈的忠誠，從而換來神靈對他們的保護，使得他們生命的質量得以提升，生命的時間可以延長。他們希望神靈賜給他們健康——生命最基本的物質基礎， 金錢——生存最基本的手段，幸福——生命質量的最高點。所有祭祀行為也可以用公式生命失去——生命延長來表達。“無論祭祀儀式是在部落團體還是復雜的社會中被發現，它一定堅持這種死亡-再生模式。” (榮格: 41)

這樣一種原型在我國許多的神話故事，民間傳說中都得到了證明， 一個動物為了讓自己的生命延長而成精， 必須靠喝人的血來維持。西游記中的許多妖怪都想吃唐僧肉以延長壽命。而人類要想健康長壽也必須吃動物的肉來強身健體。

從這一角度來說，抽彩只是一種選擇犧牲品的儀式，在這個儀式上，首先是以家庭為單位來抽取彩票，如果某個家庭中抽中了，在這個家庭成員內部再二次抽獎，最終抽到紙條上有小黑點的那個人就是中彩票者，也就是村莊選舉出來的祭祀的犧牲品。然后整個村莊的人就石頭將其砸死。那么整個村莊的人包括自己的親人孩子再在把這個中彩票的人砸死時所表現出來的急不可耐讓人感到了人性的自私和殘酷。弗洛伊德曾對原始人的死亡態度做了猜測，認為原始人對死亡的態度十分矛盾。他們一方面不原意承認自己的死亡，一方面又用截然不同的態度對待他人嗜血成性。“原始人較之動物更殘酷，更兇惡，他喜歡殺人，視殺人為理所當然。”(陸楊: 56)

在這個抽彩中，我們也發現作用于內的一個公式: 犧牲(別人)=再生(自己)，因為生命的單位應該是時間，而延長生命的時間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再生。在抽彩開始以前，每個人內心里都充滿了恐懼，但都要裝作若無其事。作者寫道:男人首先聚集到一起，他們談論著今年的計劃，拖拉機以及稅收。他們開玩笑時，許多人只是微笑而不是大笑。(they smiled rather than laughed)，玩笑，談論都表明他們不認為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最后的一個詞組“smiled rather than laughed”透漏了他們內心的緊張。在抽彩的整個過程中，他們的那種緊張就更暴露無遺，在抽彩人薩姆(Summer)宣布開始之前，整個人群突然安靜下來。 在叫到亞當抽取時， 薩姆和亞當非常緊張的給彼此擠了一個笑。注意作者此處用的是(grin)。請注意這三個字的 區別(grin， smile， laugh).其它家庭也是如此。到最后即將結果出來時，村民的那種緊張已經是掩飾不住的了。當所有家庭都抽取完后，整個場上一片持久讓人無法喘息的安靜。但當他們都打開紙條，發現不是自己時，他們馬上就開始說話了，會是誰呢?他們相互問著。哈赤森的丈夫比爾，在斷定妻子中彩后，“走向妻子，從她手里奪過紙條，上面有個黑點”，他“高高舉起”給大伙兒展示確證，夫妻之情蕩然無存。最終當哈赤森家選出來最終的犧牲者是哈赤森太太時，主持人薩姆說:趕緊動手吧， 早結束最好。于是村民們， 包括剛才還提出要取消抽彩的亞當， 還和哈赤森太太有說有笑得拉克斯太太，都“一擁而上”砸死她。拉克斯“選中一塊用雙手才搬得起的大石頭”向她砸去。而亞當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年幼的小戴夫尚不諳世事，抽彩時需大人幫忙，而最后在眾人砸死哈赤森的時候，他手里居然也有石頭，也成為殺死母親的劊子手。他們在殺人時所變現的那種急不可耐和發自內心的激動讓人想起榮格的那句話:“每一種原始意向都包含著人類的心理和命運，一種無數次出現在先人傳說中的痛苦歡樂的遺跡，仿佛深深鐫刻在心靈中的河床。當這種情境出現的一霎那間，我們被強烈震動了，宛如身上從未鳴響過的心弦被撥動起來，亦如從未想過的力量得到了釋放。此時人會有一種非同尋常的松弛感，欣喜若狂，仿佛被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攫住。在這種時刻，我們不再是單個的個體，而是一個種族，全人類的聲音在我們胸中回響。”(陸楊: 115)

另外， 從小說中人物名字的雙關含義我們也可以證明這一主題:Mr Summer，薩姆，其名字就是英文中夏天一詞， 那么，夏天的能使人聯想到的是什么呢——生命的繁榮，生命最旺盛時期。 Mr Grave ，這個名字也是英語中的墳墓一詞。而在小說中我們還可以看到在抽簽的前一天晚上，就是Mr Grave和Mr Summer一起制作抽彩所需要的紙球的。象征死亡和繁榮的人相互配合，這難道不是在暗示死生共存嗎?Mr warner，這個名字和英語單詞警告是同意個詞，可以理解為發出警告的人。他發出的警告是什么呢，那就是如果不堅持抽彩，村里就會有災難。而Adams這一詞又讓我們想起人類的師祖亞當，亞當 在 抽彩之前曾經提起有些村莊都取消了抽彩這一儀式，但最后，當抽彩的結果出來了，卻是亞當和高利福(grave)站在其他人的最前面，去砸中彩者。這一安排不無象征意義:在殘忍和良心之間徘徊的人類。還有一個人decrois 這個詞中的前兩個字母時法語中“的”的意思，表示所屬，而后面的字母就是十字的意思，所以，這個人讓我們想起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連這個人物最后也那起了最大的石頭。這一安排在說明，即使耶穌也同意殺死這個人的。那么耶穌為什么會同意呢?因為人類的重新繁榮必須以死亡作為代價。還有一個 重要人物是martin 這個詞在古代指一種猴子，他象征著人源自動物這一事實。人本身的動物屬性決定了人與人之間相互殘殺這一本質。

暫且不說抽彩中所體現得殘忍和自私， 究其最深層次，抽彩體現了人的集體無意識中那種對死亡的恐懼和焦慮以及急于擺脫焦慮的向往。所以，他們都夢寐以求的追求著生命永恒這一不可能的目標。要想使自己的生命得到延伸，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另一個生命去換取神靈對自己的保護， 也就是說人類急于想尋找一個替罪羊來延長自己的生命。承如文學批評家，伊麗莎白珍妮微寫的那樣:(Janeway， Elizabeth: 58)“抽彩這一活動使人很容易的把自己的死亡強加在一個替罪羊的身上，而豪不感到道德上的內疚。只有讀者在讀到這一故事時，內心的那種感到那種內心不安所帶來的強大震撼。”所以，筆者認為這一集體的抽彩行為就是披著某種風俗的名義來滿足人類犧牲他人生命來使自己生命再生這一原形的。是人們對死亡恐懼和向往再生這一原型的儀式化。

參考文獻:

[1]榮格: 榮格性格哲學 [M]九州出版社 北京 2003。

[2]Carl Gustav Jung: Jungian PsychologyBeijing2003.

[3]Janeway， Elizabeth. “The Grotesque Around Us，”The 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9 October 1966.

[4]陸揚:精神分析文論[M] 山東教育出版社 濟南2001。

[5]Luyang: Critical Theory of Psychoanalysis， Shandong education

press Jinan 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