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傳播學視角解讀盤古神話

[摘要]盤古神話在幾千年流傳中能適應不同時代民眾的要求，成為經久不衰、生命常青的一種文化現象。作為一種古老的文化形態，盤古文化從各個側面透露出來的、具有巨大認知價值的信息，引發后代的學者不斷地進行研究與破譯，而其千年傳播和輻射更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本文從傳播學的視角切入，從傳播要素、傳播特征、傳播模式和傳播啟示等方面對盤古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問題逐一探討。

[關鍵詞]盤古神話；傳播透視；文化傳承

[作者]陳麗琴，東南大學藝術學博士后流動站。南京，210096；廣西民族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南寧，530006

[中圖分類號]1277.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08)02-0100-006

盤古是華夏大地多民族、多區域共同塑造的神話人物，是中華共祖之根。從黑龍江到南海之濱的海南島，從秦嶺、西蜀到千里東海沿岸，在我國50多個民族、地區流傳盤古開天辟地造人倫的神話傳說，盤古神話與當地的山川風物密切關聯，民間祭祀盤古的習俗沿續至今，其中嶺南地區的盤古神話群尤為豐富。作為一種遠古的文化形態，盤古神話從各個側面透露出來的、具有巨大認知價值的信息，引發后代的學者不斷地進行研究與破譯，而它幾千年的傳播和輻射更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本文試以傳播學的視角切入，從傳播要素、傳播特征、傳播模式和傳播啟示等方面對盤古神話的傳承與傳播進行解讀和探討。

一、盤古神話的傳播要素

傳播(Communication)是在人類對自然界起作用的基礎上，社會活動得以成立的一個基本條件，它是“人類關于賴以存在和發展的機制，是一切智能的象征，且通過空間傳達它們和通過時間保存它們的手段”。“任何文化，都必須經傳播，才能傳之于人，行之于世，承之于后人。”美國傳播學家拉斯韋爾于1948年在一篇題為《傳播在社會中的結構與功能》的論文中，首次提出了構成傳播過程的五種基本要素，并按一定結構順序將它們排列，后人稱之為“5W模式”或“拉斯韋爾程式”，即：誰、說什么、通過什么渠道、對誰、產生什么效果。我們可以將這個模式如作下圖示：

就傳播學的核心概念而言，它是人們一種信息的交流和分享。作為信息的一種，神話的流動過程也表現為傳播。

我們可以從傳播學的角度來觀照盤古神話的傳承及傳播情況，對其傳播中的各要素作簡要分析：

(一)傳播者。盤古神話的傳播者有古今普通民眾(包括師公等民間神職人員)、古代文人、近現代知識分子、當代學者、專家，他們對盤古神話進行口頭傳播或書面記錄、整理及研究，在盤古神話的流傳過程中，他們有時充當著傳播者與受眾的雙重角色。通過這些傳播者的傳播，盤古神話廣泛傳播于全國各地。

(二)傳播內容。盤古神話各地有所不同，但核心內容大多包括盤古開天辟地、垂死化身萬物，洪水兄妹成親再造人類等幾部分。盤古神話記記載了華夏先民最古的創業歷史，盤古開天辟地、創立乾坤的開拓精神，無時不刻激勵著華夏兒女在奮力拼搏艱苦創業，再創輝煌，他是人類戰勝困難的精神支柱，是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根，中華民族自強不息、勇于開拓的本質底蘊與盤古開辟天地、指點洪荒的精神實質是一脈相承的。盤古成為萬代子孫尋根問祖的精神寄托，這是盤古神話得以廣遠播布的基礎。

(三)傳播媒介。在傳播過程中，媒介“是指承載信息的或傳輸和控制信息的材料和工具。”按照在人類傳播史上出現的先后，我們可以把傳播媒介分為口傳媒介、手抄媒介、印刷媒介、電子媒介四大類。盤古神話傳播大致也歷經了這四個不同的階段，但這四個階段的劃分并沒有特別明晰的邊界，作為信息主體的盤古神話或許會在同一時空中被不同的傳播者用不同的媒介演繹著、延續著。對應這幾種傳播形式，盤古神話的讀者(亦即受眾)可分為直接讀者與間接讀者兩大類：直接讀者通過閱讀神話文本接受神話內容；間接讀者則依靠聽故事、看動漫、看錄像、看演出等途徑。間接接受盤古神話的內容。

(四)傳播效果。盤古神話家喻戶曉，廣泛流傳于廣東、廣西、湖南、湖北、貴州、云南、四川、陜西、青海、河北、山東、吉林、黑龍江、河南、安徽、江蘇、浙江、上海、江西、福建等20多個省、區、市的20多個民族中，不論在故事、劇本、說書、動漫、歌舞及生活中，甚至是時下流行的網絡文學、商業廣告中都可見到盤古神話的影子。千百年來，眾多專家、學者紛紛關注、研究盤古文化現象，國內外學術界對盤古開天地的神話研究觀點紛呈，尤其是由幾位廣西民族學專家經幾年對廣西來賓盤古文化深入調查后所寫成的《盤古國與盤古神話》，被認為是“一個神話學研究上的重大突破。”盤古神話成為中華民族歷史文化偉大開端的一個不朽的象征，盤古文化深深地烙印在中華兒女的血脈和靈魂里，足以見出盤古神話在幾千年的傳播過程中擁有歷久彌新的價值和強大的生命力。

二、盤古神話的傳播特征

(一)傳播過程：神話的嫁接與融合。中國古代神話幾乎沒有對天地開辟以前宇宙狀態的敘述，也沒有開辟過程的傳說。直到三國時期，吳人徐整在《三五歷紀》和《五運歷年紀》中才記錄了關于盤古開天辟地的故事，但原書早已佚失，如今我們只能憑借諸如《古今圖書集成》、《藝文類聚》卷一、《繹史》卷一等古籍中引用的資料，窺視徐整所記的盤古神話的輪廓與大致情節。徐整記錄的神話出現較晚，事實上，在此前有關盤古的神話早已在各地民間流傳。由于盤古神話產生的時間久遠，傳承的覆蓋面很大，經過了萬古千代的風風雨雨，盤古神話中積存了層層積淀，并與其它神話傳說嫁接、融合，形成了今天我們所見到的盤古神話體系。茅盾曾在《中國神話研究ABC》一書中說：“我們現在的神話是北中南三部民族的混合物，所以我們的片斷的開辟神話也是混合物。始創天地的盤古神話，本發生于南方，經過了中部文人的采用修改而成為中華民族的神話；現存可信的材料為徐整《三五歷紀》的記載。”袁珂也認為“徐整作《三五歷紀》，吸收了南方少數民族盤瓠或盤古的傳說，綜合了古神話里開辟諸神的面影，再加上經典中哲理的成分和自己的推想，才塑造了一個開天辟地的偉大的盤古，成為我們中華民族共同的老祖宗。”“所謂盤古神話，實際上就是漢族文人記錄整理少數民族相關神話并加入漢族文化的理念而形成的有關開天辟地創世、化身創世和洪水兄妹結婚再造人類的神話，它是少數民族文化與漢族文化融合的典范。”盤古神話與女媧神話、伏羲神話嫁接、融合，在西亞神話傳人中國之后，又吸納了西亞神話傳說的內容，形成了新的盤古神話系統。融合之后的盤古神話幾乎包含了對自然萬物與自然現象、人類起源的全部解釋，具原始風貌，加上這種開天創世的宏偉氣魄廣為人們所接受，所以填補了中國遠古開辟神話之缺，理當列于中國上古神話篇章之首。隨后，盤古神話逐漸在中國大地上流傳開來，神話內容不斷地被補充，并被賦予地方、民族特色，這些遍布大江南北的盤古神話尤以南方居多。

(二)傳播源地：眾說紛紜，未成定論。盤古神話傳遍中華大地，世俗皆知。他究竟源于何方?這是具有巨大學術魅力的課題，引眾多學者競折腰。關于盤古神話原始源頭的探討，已有百家之言了。主要有南方(華南)說、中原說、苗蠻說、外來說四種觀點。1、南方說。主張盤古神話起源于南方(即華南兩粵地區)，以茅盾、袁珂為代表。茅盾認為：“徐整是吳人，大概這盤古開天辟地的神話當時就流行在南方(假定是兩粵)，到三國時始傳播到東南的吳。如果這是北部和中部本有的神話，則秦漢之書不應毫無說及；又假定是南方兩粵地方的神話，則漢文以后始通南粵，到三國時有神話流傳到吳越，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袁珂也主張徐整作《三五歷紀》，是吸收了南方少數民族盤瓠或盤古的傳說，加上自己的推想塑造了盤古的形象。一些學者也贊同“南方說”。藍鴻恩則進一步指出，盤古神話是珠江流域原住民族——壯族先民俚僚的神話。近幾年來，廣西幾位學者通過幾年的深入調查和考證，作出“廣西來賓市是盤古文化的重要發祥地”論斷，在國內外引起極大反響，被認為是“近年來盤古文化研究最有價值的成果之一”。2、中原說。持此觀點者古已有之。如清代馬輔在《繹史》卷一中說：“盤古氏名起自雜書，恍惚之論、荒唐之說耳!”近代有學者亦認為，魏晉以下，“徐整、任眆又采俗說作盤古之名，語益荒唐。”后來力主盤古神話源于中原說的學者甚多，以聞一多、顧頡剛、王暉、馬卉欣、張振犁等為代表，他們主要從史籍記載的伏羲、女媧和盤古的形象、神話的內容及聲訓等考究，認為盤古神話由伏羲、女媧神話演變而來。聞一多在《伏羲考》中考證出伏羲與盤瓠不過是一音之轉，“兩者仍出同源”，盤古即匏瓠，也就是葫蘆，也就是包。王暉認為盤古是由上古的土地神(社神)“毫”之音變而成。馬卉欣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始研究盤古文化，先后對全國各地流傳的盤古神話及廟宇進行了考察，用“五把尺子”(即圖騰意識、地理意識、民俗意識、祖先意識和活化石覆蓋程度)鑒定了原始神話的原生地在河南省桐柏山。張振犁帶領學生深入河南民間廣泛調查，認定盤古神話起源于中原地區的河南一帶。3、苗蠻說。此觀點認為盤古神話源于苗瑤民族或由盤瓠神話衍化而來，以蘇時學、夏曾佑、顧頡剛、范文瀾、聞一多、呂思勉、徐松石等為代表。最先提出盤古神話源于苗族的是清朝末年的蘇時學和夏曾佑。夏曾佑認為“盤古”是從《后漢書·南蠻傳》中“盤瓠”音轉而來，盤古本是“南蠻之祖”，其傳說“非漢族舊有之說”。蘇時學在《瑤山筆話》一書中也指出“盤古乃盤瓠之音轉”。后來許多學者多認為三國時徐整作《三五歷紀》，吸收了南方少數民族中“盤瓠”或“盤古”的傳說，加以想象，創造了一個開天辟地的盤古，填補了鴻蒙時代的空白。4、外來說。又有源于印度說、北歐說或北美說。何新指出“盤古神話是東漢中葉以后取道西南流傳到中夏的西亞、印度神話”。有學者據印度古經典《黎俱吠陀》所載宇宙間包括人類在內的萬物都是大人創造的神話傳說，認為“盤古氏的實質是從印度的大人演變來的，而‘盤古’這個名詞是從苗民搬來的”。饒宗頤也認為《述異記》引證盤古諸說，已將《摩登伽經》中被佛徒議為婆羅門創世神話的妄說納入盤古事跡中。有的認為盤古為巴比倫巴克族(BAK)之名的音轉。

(三)立體性傳播。神話有典籍、口頭與民俗三大傳承方式，盤古神話也是一樣，它的傳播方式是立體的。1、典籍傳承：有《三五歷紀》、《五運歷年紀》、《述異記》、《開辟衍繹》等等典籍的傳承；2、口頭傳承：有太行山《盤古寺》、桐柏山《盤古山》、《天書緣》、毛南族《盤兄、古妹的傳說》、壯族《盤古哥哥、盤古妹妹》、布依族《盤古王》、瑤族《盤古王和開天圣母》等等各地、各民族流傳的盤古神話傳說、民間故事、歌謠、麼經。3、民俗傳承：各地盤古廟及祭典等民俗傳承，如有以盤古命名的盤古山、盤古墓、盤古溝、盤古港、盤古鎮、盤古村、盤古潭、盤古泉、盤古渠、盤古壩、盤古田、盤古洞、盤古嶺、盤古廟、盤古門、盤古鐘、盤古塑像等等遺跡，同時各地還經常舉行祭祀盤古的各種民俗活動。如每年農歷三月三，河南泌陽、桐柏盤古山一帶的人們都要祭祀盤古，持續5天。廣西來賓市的盤古誕辰日，各村都舉行隆重的祭拜盤古、抬盤古兄妹像游村活動，在盤古廟會上唱頌盤古歌、演唱盤古戲等等。在廣州花都，每年農歷八月十二日被定為盤古王誕日，由十一日至十五日一連幾天舉行慶祝活動，前來慶誕的群眾人山人海，香火鼎盛，炮竹不絕，還上演大戲，舉行搶花炮、鬧花燈、舞獅等活動。如今，影視、廣播、互聯網、報紙、期刊、圖書、動漫、錄音、錄像、電子游戲等泛大眾傳播媒介，構成了傳播盤古形象的立體化媒介傳播網絡，成為傳承盤古文化的重要方式了。

三、盤古神話的傳播模式

縱觀盤古神話的傳播過程，可以看出其傳播模式主要有三種：民間傳播、文字傳播和現代傳播。

(一)民間傳播

1、口頭傳播。“最古老的傳播技術是修辭學，是通過話語來征服受眾心理的。”口頭傳播是最本質、最原始的傳播形態，它早于文字傳播，并和文字傳播并行發展，有著文字傳播不可替代的意義。盤古神話被集體創作，集體進行口頭傳播，雖然有文本保存與流傳，因經濟、技術等因素的掣肘，文本數量有限，在傳播過程中并不構成主要傳播方式，此時仍以口頭傳播為主要形式。《盤古寺》、《天書緣》、《盤古哥哥、盤古妹妹》、《盤古王》、《盤古王和開天圣母》等等異文眾多的盤古神話也說明了口頭傳播的巨大力量。

2、儀式傳播。人們把盤古敬奉為創造人類的始祖加以供奉膜拜，很多地方建有盤古廟，每年舉行各種祭祀盤古的活動。其實對盤古的祭拜古已有之，南朝梁代任眆在《述異記》中記載：“桂林有盤古祠，今人祝祀。”表明早在秦漢以前就有祭祀盤古的風俗。如今祭祀盤古之風尤盛。廣西來賓市每年農歷春節各家各戶自發到盤古廟祭祀盤古。六月十八那天，各村都舉行隆重的祭拜盤古活動，抬盤古兄妹塑像出游，讓萬民朝拜盤古，以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國泰民安、財丁興旺。同時還要進行壯師劇演出，舉行祭祀盤古歌圩(壯語稱“唱歡”)，傳唱盤古兄妹再造人類之恩。每年農歷的三月三日，河南泌陽盤古山一帶的人們都要祭祀盤古，俗稱盤古會，祭祀盤古的時間一般持續5天。大會期間，各路善男信女以響器為前導，抬著整豬整羊等供品，一路焚香燃表，吹吹打打爬到山頂盤古寺祭拜祈福，同時還有民間劇團演唱豫劇、越劇及舞獅等活動。每年陜西、湖北、安徽等地前來尋根拜祖的人數多達30萬人。河南省南陽市桐柏縣還于2006年10月30日舉辦了首次“全球華人祭祀盤古大典”，來自世界各地的華人代表在這里尋根問祖，與當地人一起共同祭拜生民初祖——盤古。廣東花都獅嶺自清嘉慶以來，就把每年農歷八月十一至十五日定為慶賀盤古王誕辰的日子，舉行隆重的廟會祭祀活動。屆時除當地人外，遠在廣東南海、清遠、三水、廣州、港澳地區民眾和僑居海外的粵籍各界人士紛紛匯集花都盤古王廟，焚香朝拜，祈福求安，廟會期間還舉行唱粵劇、搶花炮、鬧花燈等活動，觀眾如潮。陜西、青海、河北、山東、江西、湖南等等盤古神話流傳之地均有祭祀盤古的民俗活動。

3、形象傳播。為各種神靈造像是中國雕塑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形象的深入人心也構成了傳播的趨動力量。在盤古神話流行的地方有許多關于盤古的遺址，如盤古山、盤古墓、盤古潭、盤古泉、盤古渠、盤古壩、盤古洞、盤古嶺、盤古廟、盤古鐘、盤古塑像等等。在廣西來賓市轄區內保存著大量的盤古廟，特別是武宣縣的東鄉河兩岸，盤古廟星羅棋布，幾乎村村都有，數量之多，分布密集，為全國所罕見，這些盤古廟均供有盤古塑像。桐柏盤古山建有盤古廟，內塑盤古像，壁掛盤古畫，盤古身穿樹葉獸皮，腰系葛藤，大個子，長頭發，大臉龐，大眼睛，頭上長有兩只角。河南泌陽縣盤古山周圍有盤古廟、盤古墓、盤古磨、盤古井、盤古奶奶廟等遺跡。河北青縣盤古廟始建于元世祖至元十五年，殿內有身披樹葉、手托日月的鐵鑄涂金盤古像，高一丈零八寸。《青縣志》、《天津府志》、《畿輔通志》、《皇朝通志》等志書中，均有“盤古墓、盤古溝、盤古港、盤古里(村)、盤古潭、盤古廟俱在青縣”的記錄。廣東肇慶和花都獅嶺鎮有盤古祖殿和盤古廟，廟殿里有盤古塑像供人們朝拜。這些盤古祠廟、塑像在后世盤古文化的傳播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形象傳播與儀式傳播相輔相成，帶來功能的擴展，已經被民間文化所反復證明。總之，民間的三種傳承力量形成一種合力，維系了盤古神話傳播的強大活力。

(二)文字傳播

盤古神話的文字傳播途徑有三種。其一是古代文獻的傳播。主要是由古代文人的記錄形成的歷代文獻。如三國吳人徐整在《三五歷記》中首次記載有關盤古神話：“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后乃有三皇。起數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處于九，故天去地九萬里。”南朝梁代任眆在《述異記》中說：“盤古氏，天地萬物之祖也，然則生物始于盤古。”《五運歷年記》、《繹史》、《路史·前紀一》、《歷代名畫記·述古之秘書珍圖》、《歷史神仙通鑒》(卷一)、《枕中書》、《神異經》、《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卷一)、《古今圖書集成·歲功典》、《開辟衍繹》、《廣博物志》等等文獻均有盤古神話的記載。從傳播學的角度看，文獻傳播對于流傳廣遠、靈動不滯的盤古文化，因其確定性和不可更改性而具有非常的意義。其二是民間宗教經文、唱本的傳播。廣西來賓、河池、武鳴等地的壯族、瑤族師公的經文、唱詞完整地保留了盤古開天辟地、垂死化物、兄妹結婚再造人類的神話。而由師公法事演變而來的師公戲(壯師劇)的劇本中也保存有豐富的盤古神話，如流傳在來賓的用古壯字抄寫的劇本《水泡天門》，講述的就是盤古兄妹成親再造人倫的故事，這個劇目在民間常演不衰。師公唱本的傳承和師公戲的演出無疑促進了盤古神話的廣泛傳播。其三是對神話的整理和研究。自古以來，不少文人、學者致力于盤古神話的搜集整理和研究，茅盾、聞一多、顧頡剛、袁珂、王暉、馬卉欣、張振犁、藍鴻恩、過偉、劉亞虎、覃乃昌、覃彩鑾以及眾多文化工作者紛紛著書立說，對盤古神話進行搜集、整理和研究，出版有《神話三百篇》、《盤古開天》、《桐柏山盤古神話集》、《盤古之神》、《中國神話研究ABC》、《神話研究》、《中國神話研究》、《盤古學啟論》、《萬代盤古論》、《盤古神話新論》、《中原古典神話流變論考》、《神祗與英雄》、《人類曾經被毀滅》、《諸神的起源》、《盤古國與盤古神話》等等書籍。數量眾多的盤古神話研究成果以報刊、雜志、著作等形式，向不同民族、不同階層的受眾進行傳播。這些印刷物的傳播極大拓展了人們交流的形式和內容，通過印刷物進行傳播，賦予文本以嚴肅性、權威性。而這種文字傳播對大眾的引導不同于依靠習慣浸染的傳統引導方式，而是通過受眾主動的閱讀、理解與認可而產生的心靈內部的引導方式，從而使盤古神話的傳播更深入人心。

(三)現代傳播

信息化的圖像傳播手段、產業化的商業傳播目的，改變著盤古神話傳統的傳播樣態。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伴隨著影視、廣播、錄像、網絡、手機等等和數字圖像傳播相關手段的普及化，盤古神話便借助這些現代手段進行傳播。如今“盤古”在網絡上頻頻出現，在因特網上著名的搜索引擎“百度”中搜索“盤古”，就有3，850，000項結果之多，還有“盤古文化網”的網站。“盤古”還以商標、酒店、公司的冠名，旅游活動的深入開展等多元形式傳播著。各地建造的“盤古文化園”、“盤古廣場”、“盤古文化景區”和舉辦的“盤古大祭活動”、“盤古文化節”、“盤古文化研討會”、“盤古文化培訓班”等都有效地促進了盤古神話的傳播與研究，使盤古跨越了民族、地域、國家的囿限，具有廣延性。在當下語境中，盤古神話的傳播呈現出口頭傳播、文字傳播與現代媒體傳播等多種方式并存并相互滲透的良好態勢。

四、盤古神話的傳播啟示

(一)滿足受眾情感需求的傳播內容是文本得以廣泛傳播的基礎

在以孝悌為先的我們這個東方國度里，許許多多的人滿懷尋根敬祖之情，欲窺邃古之源、探尋人根之祖，自有人類以來就一直沒有停止過。人類是從哪里來的?這一追尋萬年的命題自古至今都有人試圖通過自己的研究尋找到正確答案。盤古開天辟地、創造萬物、力破鴻蒙、濟世蒼穹，這位創世大神已成為中華民族的共同祖先，成為萬代子孫尋根問祖的精神寄托。盤古被世人廣為傳頌，奉若神明，立廟建祠，永享祭祀，也體現了華夏民族意識中潛在著的深厚尋根心理。盤古是創世的英雄，他犧牲一己之身而創造宇宙乾坤、人類萬物的豐功偉績和崇高精神為后人所景仰和尊崇，在他身上寄托了人們的尋根情感和審美理想，這是盤古神話得以廣為流傳、深入人心的基礎。盤古文化開啟人類先河的偉大壯舉，驚天動地，震古鑠今，顯示出撼人心魄、永昌不敗的神奇魅力。

(二)借助新的、富于活力的傳播媒體有利于文本的傳播

盤古神話歷經幾千年世代傳頌經久不衰，傳播廣遠，與傳播主體、傳播渠道的多元，受眾感興趣的傳播內容等等有關。神話開始以口語為傳媒進行傳播，后來出現了文字傳播，之后進入了大眾媒體傳播階段。信息載體不斷更新的過程，就是神話逐步傳播開來的過程。從最早的口耳相傳，到繪畫傳情、再到訴之于龜甲獸骨、銅竹絹帛，一直演變到紙的發明和應用，新的文學都會及時地表現在新的信息載體上。現代社會出現了語言媒介、文字媒介、印刷媒介、電子媒介等，文本的傳播應采取多種媒介的組合，以便更為迅捷而強力傳播。

綜而論之，盤古神話的廣泛傳播是由神話本身的魅力、傳播主體與傳播媒介的多樣以及產生神話的土壤即中國社會特有的文化性質的力量共同形成的。盤古神話在幾千年的漫長歷史中不斷傳播、豐富和發展，深入探索盤古神話的傳播規律和方式，對其過去的傳承情況、目前的傳播現狀以及傳播啟示進行多維的、客觀的分析和思考，可以為民間文學如何在現代社會中廣為傳播，優化、整合傳播系統，在現代生活中獲得長久的藝術魅力等問題上提供一個可資借鑒的范例。

責任編輯 覃彩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