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幣珍品中的隱士

當時，大家?guī)缀醵疾恢涝凇昂閼楋w龍拾圓金幣樣幣”中尚有刻款者存世。故這枚大珍品只是作為無款的金幣銅樣收入。當晚，我在觀察這數(shù)十枚錢幣時，才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這枚銅樣幣的左邊刻有細小的英文“L·GIORGI”的款志。這一聞所未聞的重大發(fā)現(xiàn)，頓時使我雀躍而起，欣喜欲狂……

中國錢幣，珍品濟濟。古錢中有“天顯通寶”、“大齊通寶”、“建國通寶”、“靖國通寶”等；銀幣中有“吉字一兩”、“湖南”、“陜西”、“福建光緒壹圓”等；銅圓中有“江西辛亥大漢”、“安徽九星十文”、“江南甲辰二十文”、“四川當三十”等；紙幣中有“中統(tǒng)寶鈔”、“甘肅司鈔”、“湖北壹大元祖票”等，不勝枚舉。對于這些久享盛名的大珍品，也許人們已悉。然而，在這精英薈萃的錢幣珍品大家族中，還有一枚足以力壓群芳的珍品，或為世人所鮮知。其情猶如古代隱居山林的高士，深居“吉齋”(注：馬定祥之別署)而不出，自今已近半個世紀。它便是“洪憲飛龍拾圓金幣簽字版銅樣”。 “洪憲飛龍拾圓金幣簽字版銅樣”，重4.4克。厚1.5毫米，直徑21毫米，齒邊。質(zhì)為紅銅。幣面鑄袁世凱側(cè)面半身像，背面中間鑄有一條帶有雙翼的龍(俗稱飛龍)，上端有“中華帝國”四字，下端為“洪憲紀元”和“拾圓”二字，分列左右，字亦略小，在龍的前爪左邊鑄有“L·GIORGI”英文刻款，漢文譯音為“愛爾喬奇”或“魯喬治”。

依本人所知該幣存世至今僅二品，且均為筆者所得。憶及這兩枚珍品之往事時，仍使我心潮難平。早在1946年，銅幣大收藏家許小鶴先生來到我所設(shè)立的祥和錢幣社，將數(shù)十枚錢幣割愛與我，其中包括圖中所示的這枚銅樣幣。當時，大家?guī)缀醵疾恢涝凇昂閼楋w龍拾圓金幣樣幣”中尚有刻款者存世。故這枚大珍品只是作為無款的金幣銅樣收入。當晚，我在觀察這數(shù)十枚錢幣時，才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這枚銅樣幣的左邊刻有細小的英文“L·GIORGI”的款志。這一聞所未聞的重大發(fā)現(xiàn)，頓時使我雀躍而起，欣喜欲狂。為此，我曾度過幾個不眠之夜。這是第一枚獲得之過程；另一枚獲得之經(jīng)過是：約在1948年，我去天津時在一宋姓人士(聞此人曾在天津造幣廠任職)處，竟又幸運地發(fā)現(xiàn)了這第二枚的稀世之寶。其實，我雖未向宋某道出此幣的特異之處，但我還是以適當?shù)拇鷥r收為己藏。此品與以前所得者同出一模，唯有不同的是，后者幣身有鎏金痕跡。

直到現(xiàn)在每一敘及這第二枚鎏金樣幣時，筆者不禁即有一種傷感之情。因為，在1966年間，中國大陸開始所謂的“文化大革命”。當時，祖國悠久而燦爛的歷史文化遺產(chǎn)，均被視為“四舊”。就在那場動亂中，我所珍藏的這枚鎏金銅樣幣，連同吉林戊申“吉字一兩”銀幣等十數(shù)枚珍稀錢幣，都意外地散失了。不過，不幸中的大幸是，我最初獲得的那一枚(見附圖)幸免劫難，安然無恙地定居于“吉齋”，繼續(xù)受到我的保養(yǎng)和倍加珍愛。

筆者對于“洪憲飛龍拾圓金幣簽字版銅樣”之異常珍視，其稀見程度只是因素之一，另一個因素，或者說更重要的因素是它在中國錢幣的研究中還具有重要的學術(shù)價值。同好們也許知道，有關(guān)壹圓型的“洪憲飛龍幣”是否屬于正式鑄幣問題上，歷來存在兩種分歧的意見。一種意見認為壹圓型“洪憲飛龍幣”系袁世凱稱帝時所鑄造的紀念幣。持這一觀點者，以往在錢幣界中占有絕對優(yōu)勢。這里，我們權(quán)且以已故銀幣收藏家施嘉干先生為代表，他在所著《中國近代鑄幣匯考》一書中寫道：“民國五年(1916)春，袁世凱僭稱帝號，改元洪憲……前后八十三日，失敗而卒。帝制籌備既久，洪憲紀元銀幣，早已鑄成。……背面為飛龍圖案，精美可觀……”。顯然，施氏認為此幣系正式鑄造之紀念幣；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壹圓型“洪憲飛龍幣”是造幣廠中的戲作品，并非正式鑄造的紀念幣。持這種觀點的有李伯琦先生和造幣廠的一些人，后來本人和張璜、汪嘯麟先生亦先后贊同李氏此說。李伯琦先生曾任天津造幣總廠廠長之職，故他亦是惟能道出使人信服之論據(jù)者，他在《中國紀念幣考》一文中，關(guān)于袁世凱飛龍壹圓型銀幣的“誕生”過程，有較詳細的介紹，并披露了當時的真實內(nèi)情。現(xiàn)轉(zhuǎn)引原文中的有關(guān)片斷如下： “洪憲壹圓銀紀念幣，成色重量，一如通行幣，面袁世凱大元帥冠服像，即意技師所雕壹圓共和紀念幣舊模，背飛龍，同洪憲金紀念幣，放大而去“拾圓”二字。此幣實戲為之也。乃民國八年造幣總廠諸雕刻學生，從意技師習雕刻，藝已成，平時皆取其師之已雕刻成者摹刻之。予偶見唐(姓)學生，摹刻飛龍模最佳，因命再刻，去拾圓二字。復(fù)取袁像共和紀念幣書模舍印之百枚，略分贈本廠重要職員及友人，余藏之，未便示人也。后予去職，留模未毀，后來者取而印多枚出售，復(fù)以六七成金印之。號稱洪憲大金幣，重價出售。詐財已多，為所欺者，終不知也”(李伯琦：《中國紀念幣考》載《永安月刊》第七十六期民國三十四年九月慶祝勝利號)。觀此文后，可以說，對于確定壹圓型“洪憲飛龍幣”為戲作品這一問題已是毋庸置疑了。因此，對于壹圓型“洪憲飛龍幣”是否屬于正式鑄幣的懸案，可于現(xiàn)在本文所首次披露的這枚“洪憲飛龍拾圓金幣簽字版銅樣”中，對于李氏文章的可靠性，作出明顯的佐證，因為，此幣所鑄的英文“L·GIORGI”刻款，與李氏文章中所說，洪憲飛龍拾圓金幣之鑄模，為意大利雕版師愛爾喬奇所刻不謀而合，從而證實李伯琦先生文章中有關(guān)敘述的可信性。因此，確定壹圓型“洪憲飛龍幣”為造幣廠中的戲作之物，可說已有充分有力和合理的依據(jù)了。從而對于這枚“洪憲飛龍拾圓金幣簽字版銅樣”認為它具有重要的學術(shù)研究價值這一點來說，也許大家亦會易于接受的了。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筆者之所以選擇今天來披露這枚珍品，那是因為不適宜請出這位“隱士”的時代，已經(jīng)成為歷史的陳跡。同時，在中國，或說是在全世界，收藏錢幣的熱潮方興未艾。這種情況與時間，可認為是這枚錢幣珍品中的“隱士”出山亮相的大好機緣。誠如古人所云：“鐘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此文寫于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