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次貸危機及其影響

2007年7月，美國發生了次級抵押貸款危機（簡稱次貸危機），對美國乃至世界經濟產生了不容忽視的影響，引起了全球的廣泛關注。

2007年7月以來，美國次貸危機全面爆發：次貸總額約為1.7萬億美元，次貸呆、壞賬3000億美元，其中壞賬約1000億美元，100多家次貸放貸機構破產或裁員。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估計美國次貸危機造成的全球直接經濟損失為9450億美元，而美國高盛公司估計這一指標為1.2萬億美元。

次貸危機的成因

次級抵押貸款市場興起于20世紀90年代末期，是相對于“首級”（即主要）貸款市場而言的，兩者服務對象均為貸款購房者。由于“首級”抵押貸款市場門檻較高，大量收入較低、信用程度較差的借款人被迫轉向次級抵押貸款市場。該類貸款對信用程度要求不高，但貸款利率通常比“首級”抵押貸款高出2到3個百分點。

美國次貸危機之所以發生，是由多方因素共同作用造成的，主要因素如下：

貸款公司過度貸款和資產過度證券化。在房地產過熱的幾年中，為了吸引客戶，以便賺取抵押貸款的發行費和高額利息，一些貸款公司推出了“零首付”的借款方式，借款人可以在沒有資金的情況下貸款，僅需提供其收入情況證明，無需提供任何有關償還能力的證明。貸款公司不但降低了貸款標準，放松對借款人還款能力及信用歷史等多方面的審查，還創造出名目繁多的貸款模式，誘使購房者購買超過自己還款能力的大房，人為地制造了危機。如所謂的“單利息還款計劃”，即在貸款開始的兩三年內，購房者只需每月還貸款的利息，不需還任何比例的本金，這樣，兩三年內應逐步歸還的本金，一并壓到兩三年后再還。

放貸機構通常還將次貸合約以抵押貸款債券等金融產品形式出售給投資者，即“資產證券化”，也就是將缺乏流動性的資產轉換為可在金融市場上買賣的證券。傳統的抵押貸款行為是資產負債表以內的貸款業務，其中包括4個步驟：放貸、將貸款計入資產負債表、收取利息和本金、定期監督以確認借款人保持還債能力。資產證券化后，抵押貸款行為變成了3個步驟：放貸、把貸款證券化并出售、收取利息和本金。資產證券化使放貸機構得以將風險轉移給其他投資者。

信用評級機構職責缺失。擔保債券市場成立于1987年，自2001年開始，大量機構投資者涌入，該市場的交易規模在短短幾年就擴大了5倍，到2006年市場交易規模已達到1萬億美元。在過去幾年里，信用評級機構與發債公司存在“親密的關系”：評級費用不是由投資人負擔而是由發債公司付費；不是投資人付費，評級機構就會親自指導發債公司如何修改資料以獲得高分；在評估中，評級機構并沒有檢查各個貸款的風險，而是根據發債公司提供的資料應付了事。

投資銀行推波助瀾。投資銀行為了自身盈利，不惜降低標準把抵押貸款債券推向擔保債券市場。投資銀行也不愿意承擔次貸的風險，他們做的是把次貸債券推向市場，賺取手續費。

對美國和世界經濟的影響

次貸危機是對美國長期以來靠過度負債、低儲蓄、過度消費、寅吃卯糧、以及資產過度證券化來支撐經濟增長的一次強制性調整，是對房地產市場和金融市場泡沫的一次擠壓。它必然在一定時期內對人們的消費和投資規模及方向產生影響，因而不排除引起短期、輕度經濟衰退的可能。

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美國作為世界經濟的“火車頭”，其次貸危機自然對世界各國經濟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受次貸危機等因素影響，2008年和2009年全球經濟增長率將分別為3.7%和3.8%，明顯低于2007年的4.9%。

對房地產市場的影響。房地產市場泡沫破滅后的調整，使美國的房價普遍下跌，加之銀行惜貸，造成信貸收縮，不少合格貸款人或企業因銀行提高放貸門檻而貸不到款，這反過來又進一步打壓了房地產市場，形成惡性循環。2007年美國的新房銷售量為77.4萬套，比2006年大降26.4%，創歷史最大下降幅度。而美國消費占了GDP的70%左右，消費增長速度的下降，必然反映到整體經濟上面，從而嚴重制約了建筑業和商貿流通業等相關行業的發展。

對金融市場的影響。次貸危機影響了抵押貸款公司、對沖基金、投資銀行、房地產投資信托公司、商業銀行和外國銀行，以及幾乎所有金融市場參與者。當次貸呆、壞賬暴露出來后，所有持有次貸金融產品的機構，由于分不清自己持有的是否是不良次貸，都爭先恐后拋售其與次貸有關的金融產品，從而形成國際金融市場一波又一波的震蕩，許多企業特別是房地產公司和金融機構的股票價格大幅下跌。據美國銀行的報告，在2007年10月~12月，全球股市損失7.7萬億美元。標準普爾公司報告顯示，2008年1月，全球股市又損失5.2萬億美元。當然，次貸危機并不是造成股價下跌的唯一原因，但次貸危機的確是造成股價下跌的重要因素之一。

但是，我們也不應對美國經濟前景過于悲觀，美國經濟依然具有較強活力和實力。美國勞動生產率水平在全球最高，2006年人均創造財富6.39萬美元。美國GDP占全球的1/3，其中制造業產值占全球1/4，均居世界首位。美元是國際主要儲備手段和結算手段。這都使美國經濟抵御危機的能力較強。更重要的是，次貸危機本身具有兩重性，它一方面使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經濟遭受損失；另一方面，又為這些國家經濟結構調整優化提供了契機。由于美國經濟具有較強的承受力、應變力和自我調節力，所以，即使出現衰退，也是短期的、輕度的。這是由于：

次貸呆、壞賬及其直接損失占全球流動資金總額的份額是有限的。美國次貸呆、壞賬共約3000億美元（其中壞賬約1000億美元），造成的全球直接經濟損失約為1萬億美元左右。而全球流動資金總額為165萬億美元，其中美國就擁有50萬億美元。可見前者占后者的比重較低。

“有形之手”已在發揮作用。次貸危機發生后，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政府和央行采取了一系列救援和調節措施，以保持經濟社會的相對穩定。“有形之手”已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市場這一“無形之手”的失效和不足。這些措施具有4個特征：一是速度較快；二是財政手段與貨幣手段并用；三是有的措施有一定創新性；四是多國聯手。這些措施包括：

——減稅。美國國會參眾兩院于2008年2月通過了1680億美元的通過減稅刺激經濟增長的計劃。美國政府提出，這一計劃將有助于在2008年年底之前創造超過50萬個就業機會，1.17億個美國家庭從中受益，小企業還可獲得總額為500億美元的退稅，同時使經濟增長速度提高大約0.7個百分點。

——降息。次貸危機發生以來，美聯儲連續6次調低利息，聯邦基金利率由2007年9月的5.25%降至2008年3月的2.25%，這是2004年底以來的最低水平。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信貸成本，減輕了借款人負擔，刺激了消費者和企業開支。

——央行向商業銀行注資。自次貸危機發生以來，美聯儲已連續9次向商業銀行拍賣貸款，總額達3600億美元。歐洲央行已連續6次向商業銀行拍賣貸款，總額達6000多億美元，以緩解商業銀行流動資金不足的困難。這是自20世紀30年代大危機以來，美歐央行采取的規模最大的貸款行動。

——援助房貸借款人。2007年12月，美國政府向120萬貸款購房居民提供為期5年的抵押利率凍結計劃，以便減輕購房者的利息負擔；并規定禁止對未按期還款的購房者采取處罰或其他措施，使得大量欠款者房屋免遭法院拍賣。

——加強對房貸的監管。次貸危機發生后，美聯儲出臺了加強對借款人的資質審查，提高貸款門檻，完善貸款手續，嚴控問題貸款繼續發生。

次貸危機對中國經濟的影響

美國是世界最大的國家市場，也是中國的主要貿易和投資伙伴。對美國出口額約占中國出口總額的20%，是僅次于歐盟的中國第二大出口市場。由于次貸危機發生，造成美國消費需求縮減，從而抑制了中國對美國出口的增長。2008年1月~2月，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僅增長0.4%，同期，中國出口同比增長16.8%，增速較2007年同期減少24.7個百分點。美國花旗集團估計，美國經濟增速下降1個百分點，將使中國經濟增速下降1.3個百分點。

中國銀行持有的美國次貸抵押證券數量少且可控。到2007年底，中國銀行和中國建設銀行分別持有這種債券50億美元和12億美元，均占總資產的不足1%。在盡量規避風險的同時，也應該看到風險背后隱藏的巨大機遇：首先，在處于高速增長期的中國，大規模的基礎建設項目成為重要的投資方向；其次，在產業轉移的大背景下，國際資本從發達國家持續流向發展中國家，特別是中國這樣較為成熟的新興經濟體。在美國次貸危機、美元加速貶值的時期，更多的西方金融資本可能從美歐市場中流出，到中國來尋找其增值機會。

（作者系四川省社科院對外開放研究中心秘書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