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大理素有佛國之稱,歷史上是南詔與大理國的統治區,南詔和大理國是中國西南少數民族建立的兩個地方政權,從8世紀起至13世紀。統治我國西南邊疆地區達五百年之久。元郭松元《大理行紀》中載:“此邦之人,西去天竺為近,其俗尚浮屠法,家無貧富,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壯,手不釋數珠,一歲之間,齋戒幾半,絕不茹葷飲酒,至齋畢乃已,沿山寺宇極多,不可殫記。……段氏而上國家者,設科選士,皆出此輩。”
大理地區佛國的形成,得力于南詔和大理國統治者的倡導。南詔勸豐佑時期(824年~859年),是佛教在云南廣為傳布的最重要時期,幾乎與漢傳佛教禪宗在大理得到發展的同時,以印度僧人贊陀堀多為首的密宗阿吒力教也在云南得到了發展,贊陀崛多本人亦被尊為國師,由于密宗阿吒力教的傳承方式簡易和戒律松弛,更易為云南當地民眾所接受;大理國(937年~1253年)時。佛教在云南的傳播有了進一步發展。據統計,大理國13代皇帝,有5人禪位為僧,其中太祖段思平“歲歲建寺,鑄像萬尊”,后理國8代皇帝,有4人禪位為僧,因而至今已發現的南詔大理國時期的古建筑遺址、古墓葬、佛塔、石窟寺、碑刻、寫經等文物大多與佛教有關。
南詔大理國佛教文物聞名于世,影響最大的當推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院的張勝溫繪《大理國梵像圖》,俗名《張勝溫畫卷》。據圖卷后大理國僧人妙光的題記,知此卷為描工張勝溫于大理國盛德五年(1180年)所繪。此卷拖尾有明宋濂、釋宗勅、釋來復、曾英等題跋,引首有清高宗乾隆題記。圖卷不僅以繪畫技巧高超著稱,而且所繪神祇的內容融佛教禪宗與密宗阿吒力教的神衹為一體,對研究云南佛教具有重要價值,而同樣具有重要影響的文物還有現存日本京都有鄰館的《南詔圖傳》和現藏美國圣第亞哥藝術館等地的一批云南觀音像等。
新中國成立以來,南詔和大理國的佛教文物也有許多新的重要發現。

北湯天董氏宗祠古本佛經
1956年8月,云南省少數民族社會歷史調查組于今大理市鳳儀鎮北湯天村董氏宗祠內發現古本佛經,有自南詔國起至明代各種佛教寫經共計3千冊。
在發現的這批古本佛經中,經鑒定有南詔晚期和大理時期的寫奉。其中最早的一卷,題名《護國司南抄》,僅存首尾兩段。此卷為紙本,殘長689厘米,寬30.8厘米,字體為行草書,在正文《護國司南抄卷第一》書題后,有“內供奉僧崇圣寺主密宗教主賜紫沙門玄鑒集”的“敘”,敘文有“時安國圣治六載甲寅歲朱夏之月抄”的記載。安國圣治六年相當于唐昭宗乾寧三年(896年),可知是南詔隆舜時期的寫本,反映出在南詔晚期內地漢文釋本的密宗經典已經傳人云南。
這批寫經中,大理國時期的佛經寫本有“保安八年”和“保天八年”兩卷。保安八年是大理國主段思廉的年號,相當于宋仁宗皇祜四年(1052年);保天八年則是后理國段正嚴的年號,相當于宋高宗紹興六年(1136年)。這些寫經的書法。紙質,以及裝幀水平均很高,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云南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的佛教文化深受內地漢傳佛教的影響。
大理國佛塔塔藏文物
1974年,云南省文物工作隊在大理以北的洱源縣三營鄉火焰山清理了一座廢塔基,據塔磚銘文知塔為大理國大寶七年(1155年)所建。在塔基墻洞里的一個藤編籮筐中藏有約30種植物及礦物標本。均用白棉紙包裝,其中有檳榔、桃仁、草果、胡椒、琥珀、生姜、扁豆、畢茄子以及海貝、珠飾等,由于火焰山地勢高、干燥,所有實物均保存完好。為研究大理國時的植物和礦物資源提供了難得的實物資料。
1978年~1981年,云南省文物工作隊、大理白族自治州文物管理所在維修大理崇圣寺三塔、弘圣寺塔、佛圖寺塔過程中發現大批塔藏文物。
大理崇圣寺三塔的主塔又名千尋塔,為P6級密檐方塔。1978年8月,考古工作人員在于1925年塔剎震落后的塔剎基座內清理出佛教造像、念珠、金剛杵、寫經等文物567件,加上各種從塔基和墻體內清理出的文物計689件。
佛圖寺塔位于下關北郊陽平村,塔通高30.01米,為13級密檐方塔。1981年在維修時于塔剎基座內清理出塔藏文物51件,同時在塔門右側一磚洞內發現紙質刻本佛經一批,多數為元代的作品,弘圣寺塔又名一塔寺,位于大理中和鎮西南隅,塔高43.37米,亦為16級密檐方塔,1981年維修時亦在塔剎基座內清理出大理時期的文物480余件。從崇圣寺,佛圖寺、弘圣寺等塔發現的文物,是迄今為止發現的南詔和大理國時期文物數量和門類最多的一批。
巍山(山龍)(山于)圖山出土石刻造像
位于今大理白族自治州府以南約60公里的巍山彝族回族自治縣,是歷史上南詔國的發源地。當時六田之一的蒙舍詔主細奴邏稱南詔王之后,歷邏盛、盛羅皮、皮羅閣數代,及至閣羅鳳統一六詔(752年)才遷都太和城。蒙合詔遺址位于巍山縣廟街鄉(山龍)(山于)村北的(山龍)(山于)圖山上。遺址平面呈長方形,南北長約200米,東西寬約100米,1958年云南省文物工作隊試掘時發現一處南詔時期的建筑基址。1990年,當地農民在遺址東南相距約500米的石場嶺發現紅砂石質的石刻造像一批,收集石刻佛、菩薩造像等180余件。1991年~1993年,通過發掘又清理出一佛寺基址、一廳堂建筑基址和一方形佛塔塔基,出土石刻造像、有字瓦、滴水、方磚等文物。

(山龍)(山于)圖山的石刻佛像,經鑒定屬于唐代造像,未見密宗造像的題材,這批佛像的發現,證明在9世紀初密宗阿吒力教傳人大理之前,在8世紀中期內地漢傳佛教已傳人了南詔國的發祥地,同時也旁證了元李京《云南志略》:“晟羅皮立,是為太宗王開元二年(714年)遣其相張建成人朝,玄宗厚禮之,賜浮屠像,云南始有佛書”的記載具有相當的可靠性。
大理大豐樂等火葬墓群出土文物
大理盛行火葬,這一方面是氐羌族系民族的一種古老習俗,同時與自9世紀起佛教密宗的傳人有關。云南及鄰近省區發現的自唐代以來的火葬墓群,其地域范圍大體與南詔、大理國的統治區域相一致,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佛教在這一地區影響的深遠。
在云南發掘清理的眾多火葬墓群中,以曲靖八塔臺、騰沖來鳳山、劍川中科山、大理大豐樂村的發現最為重要。如大理大豐樂火葬墓群,位于大理大豐樂村,距大理市鳳儀鎮南約5千米處,離北湯天董氏宗祠古本寫經發現地不遠。1993年3月~6月和1995年3月~6月。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大理市博物館聯合進行了二次發掘,發掘面積864平方米,發現唐、宋、元、明各個時代的火葬墓984座。出土火葬罐有灰陶、釉陶、青花瓷等,隨葬品有陶俑、銅佛像、金剛杵、銅錢、銅鏡、海貝、十二生肖俑、玉壺春瓶等數百件。這二次發掘通過地層學與器型學的對比研究,在火葬墓的分期上找到了基本規律。大豐樂火葬墓的時代,大體可分為六期8個階段。2001年中國地震局地質研究所對2座火葬墓葬具進行了熱釋光年代測定,其中一期的456號墓距今1175±92年,即826±92年,相當于南詔晚期至大理初期;另二期前段的218號墓,距今為695±55年,即1306±55年,相當于大理國晚期至元代初期,而二期之后的墓群基奉是連續埋葬的,三期約相當于元中期至元末期,四期約為明代初期,五期相當于明代中期,六期相當于明代末期。這為云南省火葬墓年代的判斷樹立了標尺。

這些新發現的佛經、塔藏文物、石刻造像及火葬罐等南詔大理佛教文物,極大豐富了南詔、大理國佛教文物的研究內容。一方面,從佛教造像、石窟寺、寫經等方面的內容看,云南佛教顯然具有漢傳佛教文化及印度佛教文化的雙重因素。從時代上看,巍山(山龍)(山于)圖山出土的石刻佛像,沒有發現以崇拜阿嵯耶觀音為特征的印度佛教文化內容。然而時代稍晚的大理崇圣寺塔塔藏文物、劍川石鐘山石窟及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院張勝溫《大理國梵像圖》,均有漢傳佛教與印度佛教文化共存的特征。云南佛教的源流與教派是一個復雜的問題,云南地處祖國西南邊疆,在文化上具有多元的特點。老一代歷史學家有兩種不同看法。陳垣《明季滇黔佛教考》曰:“其始自西傳人,多屬密教,其繼自東傳人,遂廣有諸宗”,這里所說的密教是指9世紀初由印度僧人贊陀崛多等由印度直接進入云南的密宗阿吒力教,而方國瑜則在《新纂云南通志》卷中提出:“自中上、印度二路并有傳播佛法于云南之說似并不可信,然主流則來自內地。”現在事隔五十余年。可以看出似乎方先生的說法更符合實際。
另一方面,云南佛教文物在云南唐宋時期文物中占有重要的突出地位,反映了作為唐宋時期云南地方政權南詔和大理國的統治者在經歷了對中原王朝的“天寶戰爭”之后,從窮兵黷武到穩定統治的過程中充分發揮了宗教的作用。統治者的大力提倡,是大理“佛國”形成的主要原因,而從火葬墓群葬具及梵文墓碑的大量發現看,由印度傳人云南的密宗阿吒力教,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具有更廣泛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