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戲曲家賈仲明追挽元劇作家王實甫的《凌波仙》詞中,有“西廂記天下奪魁”語。的確,“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為主題的《西廂記》,思想性、藝術性獨領風騷,堪稱傳頌千古的絕世之作!
《西廂記》是王實甫根據崔、張愛情故事的本事,及其流變再創作而成。
源于唐代“舊傳奇”
“新雜劇,舊傳奇,西廂記”(賈仲明《凌波仙》)。《西廂記》的本事,出自唐代舊傳奇《鶯鶯傳》,作者是大詩人元稹。
《鶯鶯傳》的大意為:書生張生旅游途中寓居蒲州普救寺時,遇姨母崔氏。時恰逢亂兵騷擾搶掠,好在張生與亂軍將領交契,請求保護,崔家得保安然。崔氏感其恩德設宴款待,張生由此得見顏色艷異的表妹鶯鶯,苦苦相思中,經由婢女紅娘幫助,鶯鶯私奔到張生住處。后張生赴京應試心變,另娶高門千金女,將鶯鶯拋棄。
元稹為新樂府運動的創導者之一,多寫身邊瑣事,富于詞藻,精于描繪,尤其擅長寫男女之間的愛情,能感動人心。他對張生為鶯鶯的美麗所動、鶯鶯隱蔽曲折的愛情要求及至“出軌”,描寫得生動真實,刻劃得細膩別致。魯迅讀后,評為“時有情致,固亦可觀”(《中國小說史略》)。“始亂終棄”結局系作者“私心”
“舊傳奇”《鶯鶯傳》中,張生與鶯鶯的愛戀,是為“始亂之,終棄之”的悲劇式結局,即由男女相愛,鶯鶯的私奔“亂倫”,到最終被張生所遺棄。之所以有如此讓人缺憾的結局,是作者元稹不可告人的心機所致。
《鶯鶯傳》產生后,有人對文中的人物加以考證,宋人王性之的《辯傳奇鶯鶯事》披露,《鶯鶯傳》的故事,有元稹自傳的成份,張生即元稹自己,鶯鶯是他的姨表妹。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亦如是云:“元稹以張生自寓,述其親歷之境。”1979年版《中國文學史》也持此說:“據考證,在張生這一人物形象中,有作者自己的影子。”
據《中國戲曲發展史》載,元稹早年與表妹崔氏相愛,私下結合后卻將她遺棄,另娶韋尚書之女為妻。
元稹為給自己的薄情負心辯白,在《鶯鶯傳》中借張生之口,將鶯鶯斥為“尤物”、“妖孽”,“不妖其身,必妖于人”,把她比作商紂王的妲己、周幽王的褒姒,而自詡為“善補過者”;又造作鶯鶯自責“兒女之心,不能自固,致有自獻之羞”,以此為己開脫。
此種行徑當然為人所不齒,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中批評為,“惟篇末文過飾非,遂墮惡氣”。
脫離窠臼的《西廂記諸宮調》
《鶯鶯傳》盡管有此缺憾,但描寫了一個追求真愛、敢于沖決封建禮教的叛逆女性,所以成為唐人傳奇中的上乘之作,流傳甚廣。
鑒于女主角鶯鶯是大家閨秀,不同于此前小說中書生多與風塵女的情緣,大合讀書人的理想與興趣,因此根據《鶯鶯傳》演繹出了多個作品,如唐代李坤的《鶯鶯歌》、宋趙時令的鼓子詞《會真記》,還有《鶯鶯六幺》、《鶯鶯西廂記》、《張公子遇崔鶯鶯》等等。
南宋中葉,董解元參考《鶯鶯傳》及其演繹故事,編寫了《西廂記諸宮調》,戲曲史上簡稱“董西廂”。
“董西廂”結構宏大,將原來三千字許的《鶯鶯傳》,猛增至五萬多字的說唱本;使用了十四種宮調的一百九十三套組曲。其與元稹原作和已往演繹作品的突出不同之處,在于徹底脫離“始亂之,終棄之”及女人“尤物”、“妖孽”的窠臼,賦予張、崔愛情故事以新的藝術生命。
《西廂記諸宮調》可讀可聽可看,引人入勝,“從張生與鶯鶯的巧遇起,到最后終成眷屬的結局止,戲劇性情節波瀾起伏,曲折多致……”(《中國文學史》)為王實甫創作“天下奪魁”的《西廂記》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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