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依戀那種迷戀是前所未有的。
男人一遍又一遍撫摸著她豐滿白皙的乳房,把臉深深地埋在里面。男人說,夏花,多好啊,真想永遠這樣,多好啊!
女人不說話。
我給你揉揉,慢慢地總會揉好的吧?男人在女人硬挺的左乳上輕輕地摩挲著。像是面對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自言自語。
女人皺起了眉頭。過去那種幸福舒適的感覺一時間變成了尖銳的疼痛,如青梨般硬挺的左乳連帶著腋下一直疼到心里。男人并沒有用勁,他看到女人的兩行淚水由臉頰滑落下來……
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憐惜的臉上就有了璀璨的笑容,像川劇中的變臉。
夏花,咱不怕,啥事也沒有吶,沒了這個你還是夏花呵。咱們家沒人會嫌你,我離不開你,虎子離不開你,咱們家的雞、鴨、鵝、狗都離不開你。
女人還是沒有說話。她的雙手輕輕地捂在胸前,像是捧著兒子滿月時的小臉。兒子剛滿月時,女人的乳汁像暴漲的溪水一樣特別多,總會滲到衣服外邊,男人就說,好好,我?guī)蛢鹤映裕粋€我一個。如今……女人想著,無奈地嘆口氣,一把扯過枕巾,抹去臉上洶涌的淚水。說,兒子都大了,沒了就沒了吧,也不會影響干活。
男人沉默下來,他瞟了瞟床頭柜上的那張紙,就是這張該死的診斷書讓家里這個年過得出奇地寒冷,幾次他都想把它撕得粉碎,可是……
幾天后女人胸前山峰一樣驕傲,狡兔般靈動的左乳就永遠沒了。女人知道,同時沒的還有家里十幾年的積蓄,肯定還會有了外債,男人沒有說,女人沒有問。
女人住了一個多月的醫(yī)院,回到家的時候,院里的小蔥都長出來了,好一片鮮活的翠綠。
日子沒變,村子沒變,山前的小河還是老樣子,不急不躁地流淌著。聞著這些潮潤而又熟悉的氣息,女人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手術的時候也許是麻藥多了,女人沒哭,之后她也沒哭。
小蔥瘋綠,被淘氣的兒子上前揪了一把,雞鴨鵝狗歡快地圍著兒子手里的綠叫著,女人空落落的心,一下子熱乎起來。她洗了把臉,對兒子說,多薅一些,咱們晚上吃春餅。
那塊純棉的藍花布,是女人出嫁時帶過來的,一直想做一個便褂,一直就舍不得,如今女人咬咬牙扯下了一塊。顆粒飽滿的綠豆是去年打下的,一顆顆精挑細選,被裝在藍花布縫就的口袋里,一針一線都是在男人和孩子睡下時縫下的,像小姑娘時縫的沙包。女人把縫好的口袋放進左邊空蕩蕩的胸罩里,不大不小,嚴絲合縫。女人深吸了一口氣,干燥清爽的豆香仿佛就全進了五臟六腑。
女人知道,綠豆是好東西,有消炎的作用,女人也知道,她的胸又實實在在地挺起來了,女人更知道,家里要過幾年苦日子了。可是女人不怕,站在鏡前看著里面那個高聳的胸脯,她的臉慢慢紅了……
女人種菜薅草,女人澆樹喂豬。女人挺著胸,女人昂著頭,仍是滿街追尋的目光,仍是充滿風韻的俏媳婦。
春天過去了,女人的右胸也開始了疼痛,可是女人不在乎,女人依舊快樂。女人的快樂,讓這個家庭充滿了笑聲。男人更加勤快了,村里的治理河床用工他從不惜力,畢竟干一天就能掙到三十塊錢啊。
三伏天,女人去地里薅草,中午,汗流浹背的女人來到了河邊洗洗臉準備回家做飯,村里修河堤的男男女女嘻嘻哈哈地也都蹲在河邊洗涮著。先是一個人看到了,后來所有的人都沉默下來,他們把目光投向了她,專注得像看年終會計貼到墻上的結算書,直到男人走了過來拉起她的手,她才發(fā)現(xiàn)襯衫的第二粒扣子開了,露出了白色的乳罩,和乳罩邊緣一片蓬勃的綠。綠豆發(fā)芽了……
哈、哈、哈,夏花嫂發(fā)芽了……
怪不得夏花嫂這么美,原來夏花嫂還會開花啊。
……
女人在炎熱的夏天打著冷顫回到家里。女人就是在那天躺到床上的,這一躺,就再也沒起來。
女人走的那天,男人把那包發(fā)芽的豆子扔到了豬圈里,女人的左胸依然山峰般隆起,飽滿而美麗。
男人緊挨著女人冰涼的臉,趴在她的耳根,悄悄地說:夏花,你放心吧,豆子我都一顆顆選過,有黃豆綠豆紅小豆,都用急火炒過了,這回,豆子再也不敢發(fā)芽了……
女人不說話,回應男人的是一片雞鴨鵝狗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