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全飚,1975年生,居閩中,當過教師,在國內媒體發表散文多篇。
帶女兒到后山去。橘子花開,杜鵑花開。野草莓花開,有了紅紅的果,去采摘,發現小甲蟲伏在果上,草莓是甲蟲的美食了。還看到螢火蟲在啃初生的黃瓜葉,留下針眼大小的孔,農民在澆水、噴藥。四腳蛇在草叢間出沒,見到人畏懼萬分。我欣喜地看到,茄子也開出了紫色的花朵,這是一年里最早的茄子花了。
我是想帶女兒去看看青蛙的。在夜里,聽蛙鳴,女兒學得真切,呱呱呱,咯咯咯,利羅利羅利羅。女兒還不知道青蛙是什么樣子的呢。我們輕手輕腳地到了一渠清澈的水邊,叫得正歡的小家伙們戛然而止,撲咚撲咚地潛入水中,我看到有兩只蛙在抱對,同時沉入水底。過了一會兒,大概是發現我們不是傷害它們去的,就浮出水面,露了上半身,抬起頭,兩只前爪無意識地飄在水面上。有的趴在小小的岸,開始鳴叫,腰部收緊,喉嚨氣囊膨脹開,咯咯咯、咯咯咯,不約而同地放聲歌唱。
據了解,它們的鳴叫是為了求偶。這次,得到了有力的證明,我觀察了半小時左右。我看到的,那些在叫的都是大個的蛙,小點的浮在水面上靜靜地聽。我注意了四只蛙,它們好像聽從某一個指令,同時歌唱,然后相約停下來休息。有被叫聲吸引的,就游過去親近,有時兩三只同時游向那只蛙,那只蛙就迎上去欲抱住,可能對方感覺身體的氣味不對,一下跑開,那只蛙很文明,不去追逐,失望地回到老地方繼續歌唱。也有的游到歌唱者旁邊,認真地聽,歌唱者發現了,就轉過身去,對著它展示動聽的歌喉。這樣聽了好久,那聽者仍沒有心動,走遠了。歌者仍不氣餒,繼續歌唱。這四只蛙都沒有等來羨慕自己的戀人,直到我離去時,它們仍然在耐心歌唱著,它們有火一樣的熱情,它們比我們人類更加文明、理智,它們從不強迫對方。
我女兒在幾米之外的另一個水渠邊上,撿拾細小的土塊往水里扔,她在逗那些蝌蚪們玩樂。我那不足三歲的女兒懂得了一些事兒,小蝌蚪們慌亂地在水底下逃竄,小蝌蚪緊張奔跑的過程滿足了女兒歡愉的心情。
人間四月
城里的楊梅半個月前就有了,鄉下的遲些。兒時山里,六月天可以尋到楊梅的,紅得發紫;也有白楊梅,粒子小,熟透的果子晶瑩剔透,甜到心底。白居易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如今到哪兒去尋覓白居易那時的人間四月呢?
人間四月,山寺桃花。我感覺那是很遠的事兒,跟我兒時聽來的故事一般遠。我卻是非常想念那些花事的,那人世間的別樣繁華,山寺的清靜,花開又落;一個詩人的旅程和詩句與自然互生。
這是小滿節氣,聽說,小滿有十八場的大雨降落。昨日里,異常悶熱,夏日熱浪從窗口涌入,卻下不起雨來。天空中鉛色的灰云低低的,刺目逼人,不敢望去。我相信,天空真實的顏色永遠是潔凈的藍,漫天雜亂的云朵里,我看到了里頭裹著的藍,清澈如水。
這是果實成熟的季節,水蜜桃、楊梅、黃梅、李子、枇杷。人間四月,遙遠的鄉下,有水果的清香嗎?
母親早早醒來,說,現在,早晨四點多天就亮了。夏至到來,天不就更早些醒來,那時,北回歸線的人們站在太陽下,離太陽最近,離溫暖最近了。忙碌的人不一定能感受到這些,只是以為陽光炙熱,活生生地逼迫大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