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點多,我獨自走在一條僻靜的街道上。這條街大約一公里長,白天也算不上繁華,這時候更是寂靜。初夏之夜的微風(fēng)過處有一絲清涼的愜意,高挑的街燈透過梧桐樹葉,在路面投下一些斑駁的影子。我腦子里是一些風(fēng)花雪月的思緒。
不遠的前方傳來腳步聲,看來我并非是這個黑夜里的獨行者。是一位年輕的女子,從她肩包里金屬飯盒與鐵勺的撞擊聲中,不難猜測是位下夜班的女工。
顯然她也聽見了我的腳步聲,驚慌地回頭一瞥,雖然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能感覺到她加快了腳步。我突然間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看來是我嚇著她了。這樣的深夜,一個男人跟在一個單身女子身后,很難不讓人誤解。
這讓我很是為難起來,我想到停下來讓她走遠,可我的突然消失會不會加深她的恐懼﹖這條路還很長,她將如何走完﹖可我又不能荒唐地上前向她解釋自己不是個壞人。權(quán)衡再三,唯一的辦法是超越她。
我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可她已經(jīng)認定我不是個好人了,竟然小跑起來,讓我難以超越。我只好走到街道的另一側(cè),走得更快些。她終于跑不動了,干脆站在原地緊緊看著我。那一刻我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慍怒、憐憫,如果我有這樣一個妹妹,絕不讓她一個人走夜路。超越的瞬間,我強忍住不去看她,好像她完全不存在。
現(xiàn)在我總算舒了口氣,大步流星向前飛奔。但我發(fā)現(xiàn)身后的飯盒聲始終若即若離,原來那女子一路小跑地跟著我。真是個奇妙的夜晚,從路人到嫌犯又成了保護神,我心底竟涌出一絲溫暖來,這溫暖來自一種陌生的信賴。
本來在一個路口可以抄近路回家,但我決定一直向前,因為這條路的盡頭就是一條主干道,通夜有做小生意的。今天我就當(dāng)一回“護花使者”吧。
一路上我不斷調(diào)整速度,以便讓她跟上又不至于太累,而她也配合得很好,始終保持三米的距離。彼此無語卻是心有靈犀,別人看來,我們大概就像一對鬧了別扭的兩口子。本來漫長的路,不知不覺中就是盡頭。燈火闌珊處,她向左我向右。我們同時回頭打量對方,真是個美麗的女子她那一雙嫵媚的大眼對我調(diào)皮地一笑,算是一種酬勞吧。
為了這一笑,我多走了二十分鐘才到家。
(選自《燕趙晚報》2007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