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語言學習者策略研究評介

摘 要：學習者策略作為學習者個體差異的一個主要方面已引起越來越多的應用語言學研究者的關注，國外研究者已開展了不少研究和教學實踐。本文旨在探討學習者策略的界定和分類，評介策略研究的現狀，指出培養學生的策略意識對提高外語學習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第二語言 學習者 策略 研究

不同時期，第二語言習得研究的熱點有所不同。在1940s—1960s期間，二語研究一直圍繞語言教學及學習者的語言結果而進行。70年代，隨著人們對二語習得認識的不斷加深，研究的重點轉向學習者特征及其在習得過程中的作用。學習者的個體差異如認知方式和學習策略成為研究者關注的焦點。這種研究重心的轉移是基于這樣一種認識：學習者語言學習的成功與否除教師成功的教外，還取決于學習者的性格、學習動機、認知方式和學習策略等諸多因素。Rubin(1975)和Stern(1975)從語言學習者的性格和策略的角度闡述了好的語言學習者的基本特征。Stern概括了成功學習者十種特征。Stern的研究促使一批人從事策略研究，如Toronto、Rubin和Thompon(Brown，1989)。到上世紀80年代，策略研究已成為二語習得研究領域的熱點之一。

策略（strategy）一詞來源于希臘語的strategia，指將軍的才能或戰爭的藝術，后指為達到某一目標而采取的計劃和有意識的行動（Oxford，1990）。自70年代以來，策略一詞頻頻出現于二語研究著述中。在二語習得過程中，學習者采用各種方式去處理語言學習問題，他們所采用的這些學習和思維方式統稱為學習者策略。Cohen（1998）認為第二語言學習者策略包括語言學習策略和語言使用策略。語言學習策略是學習運用穩定的能力幫助理解、學習或記住新信息。語言使用策略旨在幫助學習者運用已經學過的語言知識。

1. 學習策略

學習策略包括辨認和區分語言學習材料，為便于學習而對材料進行分組歸類，為記憶而反復接觸語言材料等行為，如利用母語中的某個詞或詞組與目標語詞聲音相似的特點構成某種假想的聯系來幫助記憶和“關鍵詞記憶法”（keyword mnemoic)便是行之有效的學習策略。Ellis(1994)把記憶，對目標語規則的過度概括，推理以及預制模式（prefabricated pattern）都稱為學習策略。Ellis認為初學者在交際時用事先背好的公式化語言（formulaic speech）來達到交際目的采用的是模式記憶策略（pattern memorization)。這是一種心理語言學策略。從行為主義的觀點來看，模式記憶也稱為模式模仿（pattern imitation）。語言學習者在創造全新語句（creative speech)時則主要采用簡化策略和推理策略。Selinker(1972）認為二語習得者在中介語的形成和發展過程中會出現五種現象：母語遷移、目的語規則過度概括、教學遷移、外語學習策略和交際策略。Widdowson認為Selinker的五種中介語形成過程都屬于簡化策略的變異形式（Ellis，1994）。當然，并不是所有的研究者都贊成簡化策略是學習策略的觀點。如Faerch和Kasper指出簡化、過度概括等實質上不是學習策略，因為這些策略妨礙了對目標語形成正確的假設（Ellis，1994）。但是，他們的這種觀點也受到質疑。Ellis認為在整個二語習得過程中對目標語形成不正確的假設是一個必然的階段，不正確的假設如對規則的過度概括在不斷地被糾正直到最終形成正確的假設。因此，Ellis認為簡化策略在語言學習中起著積極的作用，因為它減輕了逐一記憶語言輸入的學習負擔，因而理當是一種學習策略。

與簡化策略同樣重要的另一種學習策略是推理。Carton（1971）認為推理包括言內推理(Intralingual inferencing)(根據目標語的詞形和句法規則推理）、言際推理（interlingual inferencing）（根據不同語言間的同形借詞推理）和言外推理(extralingual or contextual inferencing)(根據客觀事物的規律進行預測）。Bialystok（1983）也把推理策略細分為三種。與Carton有所不同，Bialystok認為推理可根據學習者的隱性知識推理（根據還沒太掌握的模糊不清的二語知識推理）、利用其他知識推理（其他語尤其是母語知識及常識）和根據語境推理(Ellis，1994)。Bialystok和Carton雖然在名稱上有所不同，但他們劃分推理的依據本質上相差無幾。Ellis更為簡化，他把推理只劃分為言內推理和言外推理。在Ellis看來，言內推理的過程與公式化言語階段的模式分析相似，只是前者是根據二語的外部特征進行推理而模式分析則是學習者根據大腦內儲存的語言公式而造出公式化語句。因此言內推理是吸收分析（intake analysis）的結果。言外推理與Carton和Bialystok所指的言外推理或語境推理相同，指學習者借助言語交際時的外部環境特征來理解靠語言知識無法理解的語言輸入。

2. 語言使用策略

語言使用策略指幫助學習者使用已經學習的語言知識（無論什么層次的語言知識）的策略。語言使用策略包括檢索策略、操練策略、掩飾策略和交際策略。檢索策略指學習者從記憶中搜索語言材料的過程。例如，在用到虛擬語氣時，學習者會在記憶中搜索正確的動詞形式以及什么場合應該用虛擬語氣。這種檢索過程便是檢索策略。如果學習者對需用虛擬語氣的動詞如wish，suggest，recommend等記憶清晰，檢索策略的運用則表現為學習者在大腦中復現這些詞并核實這種看法。操練策略就是為更好地運用二語交際而操練其結構的策略。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以形式為主的句型操練。掩飾策略指的是學習者用來對付尷尬局面的策略。當學習者碰到憑語言知識無法自如應付的場面時，他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足而故作架勢。例如在課堂句型操練中，當老師要求每人用所學句型說一句話時，有些學習者沒有準備好但又為了避免冷場和尷尬，他會用一些半懂不懂的詞組來拼湊句子。這種行為便是語言使用中的掩飾策略。Cohen（1998）認為在運用掩飾策略時，學習者的初衷并不是為了學習任何語言材料，也不一定是為了進行真正意義上的言語交際。掩飾策略是一種補充性策略，是學習者為了彌補對目標語某些知識的欠缺而使用的一種對付策略。

語言使用策略中最重要的策略是交際策略。交際策略的研究可分為兩大派。一派以Tarone為首，從社交的角度去探討；另一派以Faerch和Kasper為主，從心理語言學的角度去研究策略。雖然兩派都研究學習者如何處理碰到的語言困難，但是Tarone強調兩位說話者在交際場合互相不理解對方意思時如何試圖達成一致，學習者個人為達到某個特定的交際目標而有意識地尋求問題的解決辦法（Cook，1993）。交際策略可分為很多種。Tarone(1980)按話語功能分為轉述、借用、回避、求助、手勢語、模仿六種策略。Corder（1977）按交際意圖把交際策略分為話題回避、話題放棄、語意回避、內容縮減四種信息調整策略，按交際形式把其分為轉換、借用、創造、轉述、副語言策略等幾種手段擴展策略（王立非，2000）。Cohen認為交際策略對語言學習的影響要看情況而定。學習者在用新學的詞表達某種思想時可能并不是想學會這個詞而只是借以表意；反過來看，學習者也可能為了掌握某個新詞而有意將該詞插入交際中。

交際策略的研究大多集中在詞匯問題上，對學習者使用交際策略解決語法知識方面的研究不多。Ｅllis指出，研究交際策略關鍵在于有效地促進交際。學習者的個性、外語水平以及學習環境等因素對交際策略的使用有不同程度的影響。Tarone和Ellis都認為水平低的學生比較喜歡選擇縮減策略（王立非，2000）。Ellis的研究還表明學習英語的兒童和以英語為母語的兒童在策略的選擇上沒有本質差別，只在數量上有所差別。前者較依賴于回避策略，而后者則更多地依賴轉述。學習者在自然環境中使用交際策略較多，而在正規的課堂教學環境中就很少使用交際策略。Hatch（1978）指出，交際策略是保持交際進行的主要手段之一。Ellis則強調交際策略對外語學習的不利方面。Ellis認為學習者過分成功地運用各種交際策略彌補語言知識的不足會導致一種錯覺，以為沒有必要再學習目標語的新知識。

以上根據學習者選擇策略的意圖把其分為語言學習策略和語言使用策略。Chamot（1987）從心理語言學的角度把學習者策略分為認知策略、元認知策略、情感策略和社交策略（Oxford，1990）。認知策略是直接學習新內容所采取的策略（如記筆記、總結要點）。認知策略包括對材料的辨認、分類、記憶等語言學習策略；也包括檢索、操練等語言使用策略。元認知策略則是管如何學習的策略（如自我監察、上課選擇坐前排以便聽得更清晰），包括語言學習活動之前、之中、之后的計劃、評價等。這些策略使學習者通過協調學習過程的計劃、組織及評價來控制自己的認知。大量研究表明，與水平低的學習者相比，水平高的學習者對元認知策略用得更多并且更為有效。情感策略是學習者用來調節情緒和態度的行為，如用來減輕憂慮和自我鼓勵的策略。社交策略指學習者用以與其他學習者和本族語者進行交際的策略如提問、與他人合作完成任務等。

3. 實驗研究與結果

第二語言學習者策略的研究者進行了許多實證性研究并取得了一些成果。其中較為著名有O’Malley和Chamot（1990）（Brown，1989），他們對三組學習者進行研究后發現接受元認知策略、認知策略及情感策略培訓的學習者在完成口語練習任務時比控制組表現出色。此外，Vogely（1995）對83名西班牙語學生的聽力策略進行研究后認為，有些學生盡管具備必要的聽力理解策略知識，但他們不知如何有效地利用。她因此得出結論說光知道該用什策略還不夠，老師必須幫助學生學會如何運用已知的策略（Cohen，1998）。Bialystok就“何人何時使用何種策略，效果如何？”的課題開展調查。實驗的重點在于弄清學習者在缺乏詞匯時采用何種策略。實驗在對兩組受過二語學習的法語學習者研究后認為，最有效的是以第二語言為基礎的策略。善于將第二語言水平與靈活選擇策略的能力相結合的學習者為最佳策略使用者。與此同時，以策略培養為基礎的語言教學也在一些地方開展起來。如，Carnegie Mellon大學自1993—1994學年始，所有低年級語言課都增加“學會如何學語言”的教學內容。該教學內容占本年級語言課程的15%。學生必須參加三次由本領域學者舉辦的有關如何學好語言的講座，閱讀相關書籍。研究者從調查問卷和學生的日記分析，這種旨在培養學生的策略意識的教學有助于提高學生的語言學習。明尼蘇達大學1994—1995學年度開設策略培養實驗班，邀請大學生參加一次或幾次學習策略講座。講座的主題涉及到詞匯學習策略、口語交際策略、閱讀理解策略。該實驗班讓學生學習策略理論，并給他們運用學習策略提供實驗基地。實驗肯定了策略教學對語言學的影響。參加的學生表示他們希望學校能定期開設策略教學課（Cohen，1998）。國內也有類似的實踐，如陜西師范大學為英語專業新生開設了一學期的策略培養課。實踐表明，學生都認為該課程很有必要，意識到缺乏學習策略的知識會影響學習效率，掌握必要的學習策略有利于學習（鄭建鳳，郭平建，2001）。

由于目前類似的實驗還為數不多，而且，已有的實驗尚不能拿出無可辯駁的證據證明策略培養是絕對有益無害的，因此以策略培養為基礎的教學受到不少批評。以Kellen為首的批評者對交際策略的培養提出質疑。Kellen認為二語交際的不成功不是由于學習者不會運用交際策略；而是他們的二語水平未能達到應有的程度，或者是過于壓抑的課堂氣氛妨礙學習者交際能力的發展。以Rees-Miller為代表的批評者則對策略培養的教學方法表示懷疑。她認為以策略培養為基礎的教學并未進行充分的實驗和評估，因此她并不看好策略教學的效果。她建議研究者拿出實驗證據證明學習者采用某項策略要比不用該策略的學習效果好（Cohen，1998）。因此，在得出更多的研究結論之前，老師在課堂教學中培養學習者策略應謹慎從事。

4. 策略研究的局限

到目前為止，策略研究還存在一定的局限。一、研究方法不夠科學，研究素材不夠客觀真實。由于策略研究是研究學習者的思維方式，其研究素材很難直接獲得。現有的研究依據多為單個句子，難以反映思維的全貌。盡管O’Malley和Chamot采用了學習者的內省資料（學習者根據記憶把思維過程描述出來的材料），但從行為主義的觀點看，內省資料是心靈主義的，不能反映客觀真實。一方面，學習者只能描述他們有意識采用的策略而忽略那些已經采用但學習者未意識到的策略，另一方面，學生有時為了取悅于老師或研究人員往往會扭曲真實情況。再者，有些研究在比較初學者和中等水平語言學習者策略使用情況時所采用的語言不一致，往往初學者用母語描述自己的思維過程，而中等水平者用第二語言。這種比較得出的差異，不知是策略運用本身的不同還是語言熟練程度不同導致的差異。二、研究多是對策略進行分類列表式的描述，很少有人進行定量分析。多數研究不能回答“多少人次在什么情況下采用了哪一種策略”的問題。如被廣泛引用的O’Malley Chamot研究并沒有準確數據反映學習者策略使用頻率的差異。研究者往往從學習者的語言素材中找出使用了某一策略的單個句子進行分析。這樣做的問題在于是否某一策略一旦被采用，它就會時時處處出現呢？這樣收集研究素材就象到海邊拾貝殼一樣，只采集到能找到的美麗貝殼，而漏掉了大量埋在沙下的貝殼。此外，第二語言學習者策略并不是語言學習中的獨特方式。同樣的策略也適用于其他科目的學習。因此，學習策略既難以解釋語言習得的獨特性，也不能說明語言知識的獲取跟其他形式的知識學習有何不同。因此，目前策略研究尚不能得到大多數語言學家的認同。

5. 結語

從策略研究的理論與實踐來看，學習者策略培養是毀譽參半。我們認為外語教學既不能依賴策略培養來提高學生的語言能力，也不能完全排斥學習策略教學在外語教學中的作用。學習者策略本身并無好壞之分。策略的運用是否行之有效是很多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語言學習任務的性質（目的、要求），學習者的性別，教育背景等都是影響策略運用效果的因素。同一策略對不同的學習任務或不同的學習者來說既可能有效，也可能無效。策略研究的意義在于它肯定了學習者的個體差異，明確了學習者的責任，即學習的成功除要有好的教學方法外，也有賴于學習者好的學習方式。學習者不應過多地依賴老師，他們有責任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策略，不僅要“好學”，還要“會學”。因此，外語教師在教學中應有意識地培養學生的策略意識。當然，我們認為策略培養不必單獨開課或占用大量課堂時間，教師可在正常的課堂教學中適當穿插策略教學的內容，并隨時提醒學生發現有利于自己的學習策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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