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海灘》以其獨到的藝術構思,展現了生活在三十年代上海灘各層人物的典型風貌,人物命運牽人心肺,人物形象呼之欲出。甚至讓觀眾感到這些人物就在自己周圍就在身旁。
一、同類互補,身影相隨
塑造人物采取了同類互補,身影相隨的藝術手法,即同類人物互相映照,你的行為就是我的行為,集合起來便構成了這一類人完整的形象。如許文強與陳翰林,馮程程與方艷蕓,馮敬堯與丁力,馮敬堯祥叔的配合和許文強與丁力的配合。
許文強與陳翰林同為讀書人,都在執著地追求自我價值,都想做一些自己的事情。許文強想在上海打拼自主的天下,陳翰林想做記者喚起民眾。但是事與愿違,許文強被迫加入黑幫做了馮敬堯的手下,陳翰林無奈的做了巡捕,生活處境逼迫他們改變了自己。許文強與陳翰林都愛馮程程,陳翰林放棄了追求程程是因為尊重程程的選擇并忠心祝愿程程獲得幸福:許文強因為不能給程程踏實的生活而不輕易表達自己的愛戀,他們二人的愛情觀是一致的愛一個人就是讓她幸福。許文強以前是什么樣的,從方艷蕓的回憶可以知道他們在校園里開詩會,演戲劇,鬧學潮等,是一個熱血青年愛國青年的行為,陳翰林現在的表現就是許文強的昨天,陳翰林后來從廣州調回上海法租界巡捕房,不也變得成熟穩重不露聲色了嗎?在搭救精武門劉明的事件上,他的行為越來越接近許文強了。許文強如何由一個純粹的讀書人變得身手不凡,智勇雙全,是三年的坐牢經歷,在牢里他承受了怎樣被人毆打受人虐待非人想象的苦難,從陳翰林坐牢的遭遇就可以知道,陳翰林之所以受得罪少,那是因為許文強為他做了打點,而許文強當年坐牢沒有任何人關照,吃的苦不知多少,只能被迫練就一身功夫自保。這功夫的背后是說不盡的心酸,用方艷蕓的話說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你來我這兒會復原的。馮敬堯說許文強不會笑,在經歷了牢獄非人的折磨與傷痛后,他笑得出來嗎?
馮程程與方艷蕓都受過大學高等教育,她們追求的東西都與常人相異。馮程程想要的并不是別墅大油輪香水,方艷蕓想要的也不是富貴榮華,當然她們倆目前都擁有這些。馮程程方艷蕓想要的僅僅是愛,在別人看來是極不重要的,但在她們卻是極為寶貴的。程程與艷蕓都愛文強,程程能為和文強在一起舍棄一切,艷蕓為文強擋住了致命的子彈,付出了生命。她們不隨俗任性的性格也是很相似的,方艷蕓因此得罪了不少有錢人,程程多次與父親發生沖突。不同的是程程的任性很直接,而艷蕓的則要婉轉一些。程程作為一個女孩子的純潔浪漫小心眼都是方艷蕓曾經的過往。文強愛程程猶如當年愛艷蕓,許文強夸她們倆的話都相近,當馮程程被金大中綁架在碼頭倉庫里,他說你比我想象的堅強:當方艷蕓準備離開上海回北平,他說我認識的方艷蕓她很堅強,她生存下來并沒有傷害到別人。她們都能給文強寧靜美好,只不過后來的艷蕓變了,變得不再是文強想要的小蕓了,文強說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來上海,后來又說找不到想要的,他來上海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愛情。可惜昔日的小蕓再也回不到過去了。而能再現小蕓過去的就是如今的程程。程程對文強的愛可以光明正大,艷蕓的愛只能埋藏心底,發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尤其是文強與馮敬堯對立以后,程程不也像艷蕓一樣把對文強的愛包裹起來,違心地答應嫁給丁力。
馮敬堯與丁力都為窮苦出身,都有做有錢人的野心,做事不計代價。丁力一直以馮敬堯為榜樣,做夢都想成為馮先生的手下,可以揚眉吐氣不受他人尤其是混混們的欺負。馮敬堯很欣賞丁力做事的投入勁兒,認真勁兒,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對事情的前后因果考慮得少,有種硬拼硬闖的冒失與忠誠。馮敬堯屢次夸丁力做事合他的心。丁力為求生存是不管什么道義原則的,當文強同情那些苦力被打準備出手,丁力一再阻攔,丁力管得只是自己的利益,馮敬堯如何稱霸上海灘的,靠的就是只為自己利益的狠、強、壓。丁力就是馮敬堯年輕時的翻版,瞧瞧丁力動不動就用槍說話的硬勁,殺人的干脆勁,丁力的將來就是又一個馮敬堯。丁力對母親的孝與馮敬堯對女兒的愛都在表現這些黑幫人物身上人情味的一面。
馮敬堯祥叔的配合與許文強丁力的配合,丁力說文強做宋江做劉備,他做林沖做關云長,文強有頭腦丁力有干勁,二人配合無往不勝。從奪麗都滅金大中,追查對付朱潤九都可以看出二人同心同意的默契。馮敬堯對祥叔說文強沒有了力是做不成事的,二人聯手倒是可以做一些事。又說像他們年輕時的在上海灘闖天下。在碼頭初見祥叔,丁力對文強說,看見沒,那個叫祥叔的是馮敬堯的軍師,那在上海灘厲害得很。馮敬堯確實是把祥叔作為軍師的,不僅生意上的事互相商量,甚至連女兒的戀愛擇偶也要問祥叔,可見馮敬堯與祥叔的關系外在看來是主仆實際是兄弟。祥叔可為馮敬堯關鍵時擋那一刀,以致都不能娶妻過正常人的生活,丁力發現刺客瞄準文強,毅然地推開文強受了槍傷,用馮敬堯的話說他們是風風雨雨的兄弟。
二、愛織經緯,事由愛生
劇情的開端是許文強來上海,在上海車站發生的事件。許文強是為尋舊日的戀人方艷蕓而來。馮程程因文強的救助對他心生好感,文強因救程程拖累了丁力,致使丁力家的房子被燒,又因從失火的房中背出丁力的母親,二人都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兄弟。艷蕓雖為交際花,可心里還是愛著文強,她為文強找到可以顯示能力的職位。馮敬堯疼愛女兒,也就接納了女兒的戀人許文強。程程因愛文強而與艷蕓對立,文強得知艷蕓受到朱潤九的侮辱威脅后,難受萬分,他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艷蕓,雖不再愛艷蕓,但視艷蕓為親人,與丁力聯手槍殺朱潤九。后文強與馮敬堯反目成仇,卻是因為馮敬堯做的軍火鴉片生意與文強的愛國心水火不容,致使文強遠走香港。程程為了讓父親高興與丁力在教堂舉行了婚禮。全劇的事件全由愛來勾連。明線是戀人之愛親人之愛,暗線是家國之愛民族之愛,明暗兩線錯綜交織,事件結結相連。文強不與程程相愛就不會知道馮家的生意內幕,就不可能阻止馮敬堯與日本人的合作,就不會有焚燒鴉片的事件。劇情的前后勾連使得觀眾的欣賞順水順船,編造的痕跡淡之又淡。
三、綻放式的人物刻畫
劇中人物刻畫手法基本是綻放式的,尤其是主要人物許文強的性格展示。最初表現的文強性格的是外形的與眾不同,神情堅毅舉止沉著。然后是救助程程時表現的聰明機智果斷,接著是對民族實業家陳連山的保護,對萍水相逢的兄弟丁力的友愛,對舊日同窗身為記者魯正秋的幫助,對遭受屈辱的交際花方艷蕓的憐惜,對具有民族氣節的精武門弟子劉明的遮護等,他幫助弱小,抑制強暴,愛國,忠義的性格特征一點點如花般綻開,逐漸突顯清晰,事件的多樣性使得許文強這一形象豐滿可親可敬,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再現了許文強歷經磨礪仍舊堅持理想信念人格精神。當魯正秋也可能是觀眾指責許文強屈膝質變時,許文強咬牙切齒的那段話最能表現他的堅守,“我以我們同學的鮮血起誓,我沒有變”。許文強的形象不是一個簡單的讀書人,他清高不合時俗,熱血勇敢隱藏在不動聲色之中,始終沒有放棄救國救民的理想,連馮敬堯都看得出利國利民的事他一定會盡全力。仁者愛人的思想在他身上最為突出,他不想自己的朋友兄弟出任何事,他希望每個好人都能好好活著,他幫陳連山就因為他是個好人,不惜因此惹惱法董杜邦,得罪馮敬堯。他幫精武門的劉明出獄逃走,與日本人結仇,也是因為劉明是好人。他為陳連山自殺的事在外灘橋上站了一整夜,丁力說我就不明白你們這些讀書人是怎么想的?陳連山的紗廠關系到我們國家民族實業的發展,陳連山與洋人斗爭的失敗就是我們民族競爭力的失敗,丁力是想不到這些,也不會想這些的。當丁力得知文強喪生香港消息,哭喊著說,“強哥,你為什么呀,馮先生做煙土生意關你什么事?”鴉片害民害國的嚴重性,丁力是看不了這么遠的,丁力只知道警告他的小兄弟常貴,“你要敢動那東西我打死你。”至于鴉片賣給別人會怎么樣,丁力是不會管的。丁力不會管的事文強會管,因為文強知道鴉片之毒之烈的結果。
四、余味深長,令人常思
文強、艷蕓、程程這些讀書人想要的生活是什么?艷蕓對丁力說,出人頭地有什么好?不如找個媳婦成個小家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丁力說,你說的和強哥差不多,強哥也這么說。你們這些讀書人,我就搞不明白。在丁力看來,作為交際花的方艷蕓大房子住著,有好衣服穿有好吃的吃,這種生活全上海灘的女人羨慕還來不及。方艷蕓喝醉酒對文強說上海灘那么大,我什么也沒有,沒有自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家,我就是一個孤魂野鬼。文強說我送你回家,艷蕓說那不是我的家,那是馮敬堯送給我的房子,是我這幾年的代價。房子和家不是同一概念,家是有愛存在的,房子只是一個住所。艷蕓想要一個家,一個與愛人相守的家。文強說他就想輕輕地握著程程的手,永遠能夠這樣,直到兒孫滿堂。艷蕓問文強和程程在一起幸福嗎?文強說,“我和她在一起特別寧靜,特別踏實。”程程把愛看成生命的全部,她愿意隨文強遠走他鄉。馮敬堯丁力將做富人作為人生目標,可當馮敬堯稱霸上海灘后,他的事業那么大,他幸福嗎?劇中屢屢出現他孤單的身影,文強對馮敬堯說,“在上海灘,沒有您得不到的東西,沒有您做不成的事,可在這浮華的背后您不覺得孤獨嗎?”無論對窮人富人讀書人粗人來說,什么是生命中最值得追求的?文強、艷蕓、程程的選擇可能會給我們一些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