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讀小語

退指退休，讀是閱讀。退下以后，我一下子還戒不住長期形成的閱讀習慣。

處于迅速發展的高科技時代，我未用電腦，不會上網，在信息大潮里是個名副其實的落伍者。兒時我聽覺失聰，而今視力又銳減，所謂的精氣神不可抗御地衰退敗落，在這信息爆炸的社會里，也并非不想與時俱進，而是“落葉下長安”，頗有些不勝奔波之感了。

積習難移，我便訂下幾份小報：上海的《報刊文摘》，北京的《文摘報》《中國剪報》，成都的《文摘周報》。這類摘編性的文字，我揣度至少也要經過五道程序的縝密篩選：作者，發表時的初選與終審，摘登時的初選與終審，五道關卡的把守者誰也馬虎、草率不得；加之這些報紙大抵上是創辦于20年以前，都是黨報的子報，經歷了歲月與讀者的嚴格打磨；《文摘周報》的原主編廉正祥與《文摘報》的老編輯金燕俠，是我多年的朋友，由他們可以推知，與其同行的編輯也都應當是有學問、有見識、有責任感、有事業心的信息弄潮兒。當代之信息直如海潮，勃興的傳媒幾乎無不熱炒最新之信息，從經濟上充實自己的腰包。而我呢？一個年趨古稀的賦閑文職人員，退休金是夠用了，熱烈的情愛領略過了，知心的文字朋友也不止二三，時下最需要的只是書籍和報刊。眼目下，我正歪坐在青島海濱的六樓露臺上，在這些文摘類編輯所精心編織成的一方傳媒基地上游目騁懷，先將題目逐條掃瞄，自己想讀的就細讀、深讀，不想讀的移開眼光。這樣的閱讀，當然是自在而又愜意。每天愜意自在，在精神領域里便是老有依歸了。

我家露臺10平方米以上，老伴裝修時在地面及圍欄貼了光潔的瓷磚，兒子嗣后又買來公園里安裝的座椅與網桌，舒適而且大方。四圍遠近郁郁的綠樹里一律是六層樓的住戶人家，我在露臺上豎臥橫躺，高架兩足，四外誰也看不到我，我也只是翻動手中的報紙。眼睛困時，我便坐直身子游目四眺，想不到有一天從眺望中忽然自古詩里剝下了幾句順口溜：

珠山樓之西，鳳島樓之東；

眉月窺樓時，南北海濤聲。

重新捏起身邊這些文摘小報：我是憑借他人的經驗和智慧，量力而行地選取了一條自以為最佳的傳媒捷徑，將個人日漸衰微的生命之火集中地照在了自認為最有意義的文字上……倘是忽然間心血來潮，動手寫點隨感什么的，說不準也會有人刊用。

對網上那些信口雌黃、旋生旋滅的文字，對以販賣版面為能事的什么“核心”報刊，留給精力過盛的人們去閱讀、去研究吧。伏櫪老驥，志在閑適，我得顧惜自己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