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權(RIGHT OF INFORM)又稱為知曉權、知的權利。知情權是由美國記者庫坦于1945年前后率先提出的。作為一種理論的提出,“知情權”針對的是個人有了解政府行政情況的法定權利,但實際上由于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微小了,無法順暢地獲取自己所需的大量信息,所以報刊等大眾媒介就有義務幫助個人實現這種權利。西方的一些主流媒體,尤其重視將“知情權”作為其展現新聞自由的一種重要的表達方式加以運用。
《紐約時報》作為一份有著廣泛影響力的美國主流媒體,在實現“知情權”的報道上很有代表性,它在 2006年2月27日一紙狀書將美國國防部告上法庭,理由是五角大樓拒絕向該報提供其下屬的國家安全局未經法庭批準監控境內電子通訊的相關文件,而這一做法違反美國《新聞自由法》。《紐約時報》在這份訴狀中要求紐約曼哈頓地區聯邦法院下令,敦促五角大樓遵守《新聞自由法》,提供該報索要的文件,或者給出不能滿足這一要求的合法理由。按照《紐約時報》說法,五角大樓在去年12月30日已收到該報索要文件的信件,但是并未在報社限定的20個工作日內做出答復。忍無可忍之下,《紐約時報》只好動用法律武器,讓法院出面強令五角大樓公開其所需文件①。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在這次事件中《紐約時報》之所以敢理直氣壯地要求五角大樓提供相關的文件說明,很大程度上依靠了法律條款中賦予新聞自由“知的權利”。
知情權作為西方新聞理論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它涉及到四個重要方面:知情權是公民行使一切民主自由權利的基本前提;是現代國家民主憲政的基礎要素;知情權作為公眾的一項社會權利和政治權利,是信息化社會所導致的一種必然性;是防止出現惡劣政府的必要條件②。正是這四點的提出,使得美國媒體為了爭取“知情權”和政府管制之間一直都處于博弈之中。
一方面對于新聞自由“知的權利”媒介擁有一定的法律保障。1791年美國國會通過聯邦憲法修正案,明確規定公民擁有言論出版自由,并強調國會不得制定剝奪公民言論出版自由的法律。在此基礎上美國報紙主編協會、美聯社編輯主任協會、廣播電視新聞部主任協會和職業新聞工作者協會從20世紀40年代末共同開展了爭取信息自由和公開記錄的運動③。到了1966年約翰遜總統簽署了《信息自由法》,該法于1974年進行了修改,1986年正式立法,1996年根據新的形勢國會通過了《信息自由法電子諸修正案》。法律制度的不斷完善使得《紐約時報》在對于政府行為的監督中敢于發難。面對媒體的指責,2006年6月26日,白宮點名批評《紐約時報》,稱其破壞了長期以來的戰時保密傳統,美國總統布什甚至用“可恥”來形容媒體的泄密報道。而報社對此堅持原來的態度,并以1977年生效的《陽光下的政府法》為自己的行為辯護,在該法律的解釋中認為因某種特殊原因召集的秘密會議,必須得到該機構的首席法律官員或法律顧問的認可。而此次國家安全局不經法院批準便監控境內電子通訊,監控內容不但有美國國內與海外的通訊往來,還包括一些國內通訊?!都~約時報》在法律條款中抓住了政府行為的漏洞,向五角大樓索要該部門下屬的國家安全局在2001年“9·11”事件后對境內電子通訊實施監控計劃的相關文件,其中包括內部備忘錄、電子郵件和法律備忘錄等。同時《紐約時報》還要求五角大樓提供討論這一監控計劃的會議的日志、日程和記錄,其中涉及副總統迪克·切尼與國會議員和電信公司執行官召開的會議。這一監控計劃的相關文件和被監控者的名字,以及國家安全局對他們監控的內容也都在《紐約時報》的索要范圍之內?!都~約時報》要求政府公布事項之多,涉及范圍之廣是讓美國政府頗為頭痛的。
而另一方面,媒介在行使新聞知情權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政府的干涉與阻撓。
美國的傳播政策是建立在兩大原則基礎上的:其一是保障國家安全和個人隱私,其二是信息自由交流、傳播企業自由公平競爭,可以說這兩條是美國新聞傳播政策的基本精神。所以在新聞知情權的保障上就出現了兩種標準,即政府以保障國家安全的理由有時可以漠視知情權。例如:同樣是《紐約時報》,同樣也是“五角大樓”, 越南戰爭期間的1971年6月13日,《紐約時報》開始連續刊登美國國防部絕密文《關于越南問題的美國決策過程史》(簡稱為“五角大樓文件”)的核心內容。《紐約時報》的這一舉動引起了美國政府的恐慌。當時的司法部長米切爾以違反保密法令為由要求《紐約時報》停止連載但遭到拒絕。于是政府找到聯邦法官默里·格法因頒布了美國史無前例的臨時限制令,強迫《紐約時報》停止連載。而與此同時.美國的另一家大報《華盛頓郵報》也獲得了這份文件并開始連載。政府同樣要求禁止,但當地法院支持其繼續刊登。官司最后一直打到了美國最高法院。美國最高法院以六票對二票判決兩家報紙勝訴。美國政府敗訴,撤消了禁止刊登“五角大樓文件”的限制令。美國最高法院在此案中,為保護傳媒行使憲法規定的表達又把“繁重的舉證責任”交給了政府,而尼克松政府又沒有充分證據顯示發表“五角大樓文件”對國家安全有“明顯和即刻的危險”,因此最終敗訴④。在該案中,《紐約時報》看似勝利了,贏得了向公眾發布的知情權。但實質上,美國政府利用法律訴訟延遲了消息的發布,阻礙了《紐約時報》對信息的發布,并且在吸取了這次經驗教訓之后,對新聞媒體進行了更加嚴格的管制,知情權的獲取變得更加困難。尤其是2001年“9·11”事件之后,美國發動了對阿富汗的戰爭,其間政府通過各種手段禁止報道阿富汗平民傷亡的事實和來自各方面的反戰聲。之后爆發的伊拉克戰爭更是如此。在戰爭中,美國政府采取的戰場嵌入式報道,使得媒介記者被有選擇地進入了戰場,受到控制的新聞媒體不得不和政府配合默契,不僅只報道對己有利的新聞,有時甚至不惜發布假新聞以贏得宣傳戰的主動權。
隨著媒介自身的發展,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壟斷集合與政府經濟干涉。《紐約時報》所隸屬的摩根財團的媒介機構還擁有和控制了包括《北美評論》《時代周刊》在內的一批報刊雜志。隨著壟斷財團的兼并,新聞事業所有權集中在少數人手中,新聞自由受到壟斷資產的控制,經濟上的控制有將“知情權”的實現變為為少數人的新聞自由,而不再代表多數普通人的利益。《紐約時報》分別于2005年3月13日和16日發表了《布什當政:一個預制新聞的新時代》和《現在播出假新聞》兩篇文章,披露了布什政府在伊拉克戰爭期間以及在眾多領域內“制作新聞”,從而達到為自己的政策包裝、開道的目的,但是由于政府在制作新聞方面的投入巨大、滲透廣泛并且影響深遠,《紐約時報》的兩篇文章所能揭露出的政府利用媒介為其行為作掩護的實例僅僅是冰山一角。正如阿爾伯特·加繆曾經說過:當傳播媒介不依賴政府權力和金錢權利的時候,才能說傳播媒介是自由的。而這種理想化的傳播自由目前也僅僅停留在理論上。
新聞自由往往是一個國家或政府最難認真對待的自由和權利,因而它更能表征一個國家或政府對待信息自由的態度。在國家范圍內新聞自由表現為一種制度體系,知情權的實現也必須依靠一個完整的新聞法規體系來保障,每一種法規體系歸根結底又都與社會制度的整體發展相聯系。西方經濟制度下衍生出的新聞自由及其知情權不可能也不會游離于制度之外,成為一種獨立的自由形態。但不可否認的是對于知情權的宣揚已經成為新聞傳播媒體在社會中爭取自己獨立地位的旗號,也是其以一種專業化面貌存在的基石。
注釋:
①《紐約時報》起訴五角大樓違反《新聞自由法》美報將國防部告上法庭,作者:王薇(新華社供本報特稿)《新聞晨報》2006年3月1日
②《西方新聞理論評析》,徐耀魁主編,新華出版社,1998年出版
③(美)埃默里 譯者: 展江《美國新聞史》第九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4-1p677
④ 齊紫劍:從《紐約時報》文章看美國的”新聞自由”《新聞實踐》2005年第五期
(作者系廣西大學文化與傳播學院2005級新聞學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