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堯是華夏文明的始祖。堯文化是標志著華夏文明孕育形成時期的文化。從《堯典》以來,有關堯的記載都比較具體明確,又和考古資料基本吻合上看,堯是真實的歷史存在,他是人不是神,以堯為代表的堯文化也不是超越歷史的。在中華民族步入構建和諧社會的今天,為增進中華民族的凝聚力,謀求社會主義的和諧發展,給堯和堯文化以科學的認定是必要的。下面,就什么是堯文化、堯文化發祥于晉南、與高郵發祥說商榷三個方面,談談我們的看法。不當之處,希望學術界專家指正。
什么是堯文化?
任何一種歷史文化的形成,都有其特定的時間、地點和內涵。堯文化亦不例外。我們認為,堯文化并非單一的陶唐氏部落或唐堯一個人在位時的文化,它應該是包括虞舜在內的我國原始社會向第一個階級社會過渡階段,在華夏族的中心地域內,吸取諸多地域文化的先進成果,融合、升華為一體,發展到華夏文明形成時期的文化。堯文化形成的時間,根據“夏商周斷代工程階段成果報告”,夏禹即位的時間是公元前2070年。參照《史記·五帝本紀》《集解》中皇甫謐考證的五帝在位年代①,推定華夏族人文初祖黃帝始建華夏部落聯盟是公元前2500年~前2400年間。堯舜在位是公元前2200年~前2070年間;堯文化形成的地域,是司馬遷所說的,舜“之中國踐天子位”的“中國”,(《史記·五帝本紀》、《集解》云:“帝王所都為中,故曰中國”。已故的著名考古學家蘇秉琦先生論證說:“中國”之稱最初見于堯舜,堯舜所都,指晉南一塊地方)②。堯文化形成的內涵,是同時具備了文字、鑄銅器、宮城建筑、禮儀制度等華夏文明形成的標志。以上時間、地域和內涵三位一體,缺一都不可稱之為堯文化。
堯文化是具有綜合體性質的更高一個層次的文化,雖然其中含有諸多地域文化的因素,但這些因素都不能取代堯文化的主體地位,而且在未融入堯文化之前,他們也只能是一種有著自身特征的地域文化,是絕不能稱之為堯文化的。正如氫元素和氧元素化合成水,在未化合之前,氫是氫,氧是氧,是不能稱之為水的。我們說堯文化的發祥地,是指最早形成堯文化的地方,而不是堯文化中的某個因素來自什么地方。在討論堯文化及其發祥地時,這是首先需要界定清楚的。
陶寺遺址
堯文化發祥于晉南,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得到證明。
晉南是華夏族、華夏文明的肇基之地。晉南地處黃土高原東南部的“三河”之中,是黃土高原和華北大平原的結合部。這里有寬闊的河谷臺地,土質肥沃疏松,加之古代氣侯溫和濕潤,適宜于木石農具耕作和農作物生長。地勢高,能防水災;交通方便,易于各部族的聚集、交流、融合。又有碩大的天然鹽池,無疑是先民們發展原始農業和定居生活的好地方。
到了父系氏族公社時期,在陜西興起的炎帝部落向晉南地區發展,從山東及東南沿海一帶興起的九夷部落也以蚩尤為首向晉南一帶擴張,他們先后與從北方遷到河南新鄭一帶壯大起來向晉南地區進發的黃帝部落相遇。于是,為了爭奪晉南地區的戰爭,便在公元前2500年——前2400多年間發生了。先是炎帝“侵凌諸侯”,黃帝“乃修德振兵,以與炎帝戰于阪泉之野”。“阪泉”在什么地方?大都說在今河北涿鹿東南,而沈括的《夢溪筆談》則認為在晉南的運城鹽池附近。我們認為前說不足為據,因為爭奪晉南地域的炎、黃兩家,絕不可能離開晉南,率領部眾到千里之外的河北去決一雌雄。后說可信,一則運城鹽池位于晉南,就地爭戰,乃兵家常事;再則,據《夢溪筆談·辯證一》說:“解州鹽池方一百二十里,久雨,四山之水悉注其中,未嘗有溢,大旱未嘗涸”。《說文》解:“坡者曰阪,一曰澤漳也”。阪泉其實就是坡泉,此與《夢溪筆談·辯證一》描述的地勢正合。結果,黃帝“三戰而后得其志”,打敗了炎帝部落,并與其結成部落聯盟。
后來,由于東方的“蚩尤作亂,不用帝命”,黃帝又“征師諸侯,與蚩尤戰于涿鹿之野”。“涿鹿”又在何處?說法也不少。不過,和阪泉不在河北。同樣的道理,涿鹿也絕不會在河北或晉南以外的其他地方。《史記·五帝本紀》(索隱)云:涿鹿“或作‘濁鹿’,古今異字耳”。“鹿”與“陸”同音假借,“濁鹿”又可寫作“濁陸”。運城解州鎮西25里有濁澤,《史記》載:戰國時期,趙、韓伐魏,兩次交戰于此,說明濁澤一帶乃戰略要地。由此看來,“濁陸”可能就是濁澤邊的陸地。濁陸一戰,黃帝“執蚩尤,殺之于中冀”。“中冀”指冀州之地,晉南正在此范圍之內。擒殺蚩尤后,黃帝“乃命少昊請司馬鳥師,以正五帝之宮”。“鳥”是東夷的氏族圖騰,“五帝之宮”是部落聯盟的主廟。意思是命少昊統領東夷的氏族部落加入黃帝為首的部落聯盟。于是,諸侯“咸尊黃帝為天子”。這“天子”的說法,雖屬后人附會,但從此在以晉南為中心的“三河”地區,建立起以黃、炎部落為主體、包括東夷等氏族部落在內的部落聯盟卻是真實的(這意味著來自北方、西方、東方以至南方的地域文化在晉南與中原文化的碰撞結合)。黃炎部落聯盟地處中原,人多勢盛,號稱“華夏”。《說文》曰:“華,榮也”。引申為光華、興盛;“夏,中國之人也。”引申為中原大族。“華夏”就是興盛的中原大族。

從此,華夏族、華夏文明進入了孕育發展時期,到堯舜時,隨著民族、民族文化融合的不斷擴大加深,遂成為一體,以龍圖騰為族徽的華夏族,以文字、鑄銅器、宮城建筑、禮儀制度為標志的華夏文明終于形成。
陶寺文化遺址群的證實。發現于晉南襄汾縣的陶寺文化遺址,是一處規模恢宏的反映龍山文化晚期發展到極高水平的文化遺址。該遺址總面積300多萬平方米。從地域上看,它西臨汾河,東靠塔兒山(古稱崇山或唐山),北距古平陽(今臨汾市西南)僅10余公里,恰在堯文化中心的晉南地域之內。從年代上看,根據碳素年代和樹輪年代測定,約當公元前2600年——前2000年,恰把黃帝阪泉、濁陸之戰,始建華夏部落聯盟到堯舜時華夏族、華夏文明的形成囊括其中。遺址以公元前2200年左右為界,分為連續發展的早、晚兩期。早期反映著華夏族、華夏文明的孕育發展;晚期反映著華夏族,華夏文明的孕育形成。陶寺文化遺址的發掘不但印證了晉南是華夏族、華夏文明的肇基之地,而且真實地反映了華夏族,華夏文明從孕育到形成的發展過程。
下面著重就陶寺文化遺址晚期的出土情況,對華夏族、華夏文明的孕育形成加以論證。晚期1000多座墓葬,成組成排地集中在一起,基本為成人仰身直肢單人葬,頭朝東南,沒有人殉現象,雖然仍屬氏族社會的埋葬方式,但墓型上已出現了大、中、小的明顯區分。大墓極少,占不到總數的百分之一,其墓穴寬大,墓主皆有木棺,隨葬品豐厚,多達一二百件,其中有成套的漆木器、陶器,還有表示身份高貴的鼉鼓、特磬、彩繪蟠龍陶盤,以及玉鉞等禮器。而小墓最多,占到總數的80%以上,一般無葬具,也無隨葬品。大小墓葬相差如此懸殊,反映了貧富分化,貴賤等級有別的嚴重程度。據此推斷,大墓的主人當屬部落或部落聯盟的首領權貴,小墓的死者必是氏族部落中的一般平民。這與文獻記載的堯舜軍事民主制時期,私有制發展,階級分化嚴重,國家權力機構萌生的情況相吻合。尤其是晚期墓葬中出土的一件銅鈴,專家們認定是中國早期銅器中年代最早的復合范鑄造品。在居住地出土的一件陶扁壺上有朱筆書寫的“文”字,古文字學家確認與殷墟甲骨文屬同一系統,其字型結構與甲骨文十分相近。晚期遺址中,近年又發現了面積達280萬平方米的城址,還有面積達5萬多平方米的宮殿區,和祭祀區內1400多平方米的天文觀測遺跡。文明時代指階級社會的形成,文明時代的主要特征和標志,是鑄銅器、文字、宮城建筑、禮儀制度的產生。這說明到堯舜時期,以堯文化為代表的華夏文明已經孕育形成。
陶寺文化遺址晚期的大墓中,一般都有一件紅彩或紅、白彩繪的蟠龍紋陶盤出土,表明唐堯時代是把赤龍作為華夏部落聯盟的圖騰加以崇拜的。這和《漢碑·咸陽靈臺碑》記載說:堯母“慶都游觀河濱,感赤龍,交始生堯”,“厥后堯求祖統,慶都告以河龍”,是一致的。龍在現實中并不存在。從陶寺遺址出土的彩繪蟠龍紋形象上看,它頭似鱷、角似羊、身似蛇,口銜枝叉似鳥羽,這不正是華夏部落聯盟是由炎帝氏族的羊圖騰、東夷氏族的鳥圖騰、中原氏族的魚鱗類圖騰等合為一體的象征嗎!龍作為氏族部落的圖騰,在堯之前是隱蔽的。如《國語·晉語》載:有嬌氏女,感神龍首生炎帝;《史記·五帝本紀》〔正義〕說:黃帝“生日角龍顏,有景云之瑞”,都不知具體所指。到了堯的時代則具體明確了。龍被確立為華夏部落聯盟的圖騰,標志著經過長期的民族融合,華夏族作為一個穩定的共同體已經形成了。從此,龍備受尊崇,華夏族人開始稱自己是龍的傳人,華夏族的歷代帝王也稱自己是“真龍天子”。
陶寺類型的文化遺址,迄今發現80多處,其面積多在一萬平方米以上,有的達數萬平方米,以至數十萬、上百萬平方米。值得注意的是,這類文化遺址都集中在以臨汾盆地為中心的晉南地區,其他地區沒有。這就無可辨駁地證實了晉南不僅是華夏族的肇基之地,而且是堯文化的直接發祥地。正是因此,蘇秉琦先生在他的《華人·龍的傳人·中國人》 中感慨地說:“小小的晉南一塊地方曾保留遠至7000年前到距今2000余年前的文化傳統。可見這個‘直根’在中華民族總根系中的重要地位。”“直根”就是“主根”,它表明晉南才是華夏族、華夏文明的直接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