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長大

10月9日，金山軟件（HK.3888）長達8年的上市長跑，終于在香港撞線。

當日，金山在香港聯交所掛牌上市，開盤價3.9港元，午盤漲幅即超過50%，最終以5.00港元收盤，高出招股價3.60元港幣38.9%。投資者的關注和熱捧，終于讓雷軍松了一口氣。

金山的上市，造就了董事長求伯君和CEO雷軍這兩位身家達數10港元的富豪和100位身家超過100萬元的金山員工。而對于金山來說，上市更重要的意義在于這個市場終于接納和認可了金山，曾經備受置疑的金山依然能夠“驕傲地活著”。

這個秋天是金山的好季節。IPO之路終修成正果，而三大業務線也紛紛取得突破：8月，金山毒霸通過了國際權威評測VB100%的測試，成為首款通過VB100%認證的國產反病毒軟件；同一時期，WPS Office 2007發布；9月，金山耗時3年之久研發的網絡游戲《春秋Q傳》正式公測。19年，三條業務主線，金山始終不急不緩，不溫不火。

“上市后，金山會變得更從容。”雷軍說。然而，上市后的金山將要面對的是另一種新的壓力，市場和投資者的眼光只會變得更挑剔，如何將完美主義者和技術路線的金山變為更受市場認可的金山，是擺在雷軍面前的下一場馬拉松。

“如果你覺得金山夠好，金山肯定不會讓你失望；如果你覺得金山很差，金山會超出你的期望。”雷軍說。

六根中南海香煙、兩聽可口可樂，9月底，感冒中的雷軍見到《互聯網周刊》，需要這兩樣東西提神。上市前的各種事務以及即將開始的全球路演，讓雷軍露出了些許疲憊。把垃圾筐擺在自己跟前，期間煙灰缸里的煙灰接連到了三次，茶幾上能看到的任何小灰塵，都被雷軍用手輕輕抹去。對于一個完美主義者而言，任何事都會苛求做到極致，即使是一些日常的細微處，比如抹擦茶幾上的小灰塵。

10年前，剛剛坐上金山總經理位置的雷軍，發明了很多雷軍語錄，“眼睛里能夠融進沙子”成為當時雷軍的招牌語錄，“因為那時，我們是在不適合自己的生長環境情況下生長。”對于完美主義者雷軍來說，眼里揉沙子，向現實和市場的低頭，對金山和雷軍是一次不小的轉變。而上市的成功，讓雷軍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底氣去追求這份完美。九次跳票終將面試的《春秋Q傳》是一個開始。

《春秋Q傳》是金山歷時三載打造的一款Q版網游，而金山仍在工作室中的《劍俠情緣網絡版3》、《鐵血三國志》等幾款游戲產品，都已研發多年。現在的金山已經不是人們印象中的軟件公司，2006年，金山業務收入的68%來自網游。正如一篇評論中提到的，“19年的金山，娛樂軟件的收入高于應用軟件。KingSoft已經開始變成KingGame。”而金山軟件公開發售獲得的99倍超額認購，以及上市后的良好走勢，也被評論認為根本原因來自于投資者對金山“網游+軟件”概念的認可。

不管雷軍是否承認，事實正是以WPS起家，以毒霸安身立命的金山，終于憑借網游站在了一個全新的門檻前。

八年長跑

為何最后選擇香港主板上市？雷軍回答的很直白，“那是因為能選擇的我們都已經選擇過了。”從1999年年底開始籌劃上市，香港創業板、國內二板、國內主板、納斯達克都曾經排在金山的計劃中。

1999年，金山已是中國軟件業的風向標，也是在那時金山開始探索香港上市的可能性，當時內地科技企業基本上都是在香港上市。但求伯君和雷軍都發現香港創業板市場只有三四家企業在IPO價格以上。那時亞洲金融危機剛剛結束，整個亞洲股市都非常低迷。金山聘請的證券顧問認為香港創業板至少需要三年時間才能恢復，建議在國內A股中考慮，所以2000年、2001年金山兩次考慮國內A股，后因國內一直沒有推出金山期望的創業板，金山國內上市計劃也無限延期。

2004年，金山開始了下一個上市選擇—納斯達克，當時的美國納市正瘋狂追捧網游概念股，而恰好金山也在花大力氣進行網絡游戲的研發，2005年，金山宣布計劃2006年第三季度在納斯達克上市。

只是金山的運氣依然不夠好，2006年，美國突然頒布薩班斯法案為代表的一系列企業準入審查制度，大大提高了中國企業赴美上市的門檻。另一方面，由于贏利能力在納斯達克的審計沒有通過，金山的上市計劃在2005年底面臨又一次夭折。

過去三年，金山的營業額平均復合增長率是68%，2007年相對2006年增長了120%，是上一年的2.4倍。“過去三年金山是急行軍，為了IPO急行。”四次上市嘗試都不成功，2006年春節剛過，雷軍又做出了一個決定——放棄納斯達克上市，轉為融資。

“金山每年都在上市，所有產品都沒有真正夯實基礎。”所以，從2006開始，雷軍暫時把上市放置一旁。甩開上市的包袱，開始放松的時候，同年8月，金山從GIC（新加坡政府直接投資）、英特爾投資和新宏遠創基金聯合獲得了7200萬美元的融資。通過這次融資，金山減持了個別老股東的股份，包括回購部分員工期權來緩解壓力，使金山獲得了一個修身養性的時間。

2007年2月，金山再次啟動香港主板上市計劃，8月9號通過聆訊，10月9日在香港聯交所正式掛牌上市，夢想實現。雷軍說，“要說高興，唯一讓我高興的就是我終于能夠正面回答過去的很多質疑，金山可能在財報上不是最杰出的公司，但是一定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差。”

金山剛剛在今年年初發放了2億元巨額期權，王欣在被《互聯網周刊》記者問及金山上市后對自己所持期權的收益期望時，只是樂呵著說，“金山上市，不管對企業還是對個人都將是不小的一次收益。”金山期望可以拿出巨額財富留住足夠多的員工。所以據雷軍透露，金山的期權成本是一個天文數字。除了這個天文數字，為慶祝上市，金山的所有員工都收到了千元的紅包。

WPS不死

最近，一篇名為《嫁給寫WPS的人》的博客在金山內部和新浪博客上流傳。金山的上市，再度喚起了人們對WPS的“懷念”。

“我們這里有不少人對WPS的感情遠甚于金山。” 許式偉，金山軟件事業部軟件實驗室技術總監，WPS架構師，7年金山成長歷程，5年WPS專注經歷。事實上，參與WPS研發的大部分人都對WPS有著強烈的情感，WPS部門員工的流失率在金山里也是最少的。

今年8月，WPS 2007發布，當天正好也是IBM的一個強陣容的Rational開發者大會，即使是這樣的小沖突，在北四環邊上柏彥大廈的三層會議室里還是坐滿了前來為金山捧場的媒體記者。下載安裝23M的WPS 2007，只需幾分鐘，已經可以視作突破輕巧的極限。

上個世紀90年代，由一群技術理想主義者靠大家的理想主義寫出的完美產品WPS，靠著口碑在市場上迅速風聲鶴起，金山也成為最早和最風光的IT公司。但隨后不久由于微軟的進入，讓WPS以后的很多年都陷入了一種悲情情緒中。

2002年，雷軍決定從頭開始做WPS。“在2002年、2003年的時候，沒有一家通用軟件公司成功，但金山還是決定押寶在WPS上，花費3000多萬元人民幣重新開始。”雷軍在接受《互聯網周刊》采訪時說。把用了10多年的代碼扔掉、重寫，這個抉擇讓他想了整整六個月。2005年9月，歷時三年零一個月研發的WPS Office2005面市，到現在的WPS Office2007，WPS已經擁有近900萬的個人用戶，突破100萬的在線人數，并且被北京奧組委選用。

許式偉現在電腦里只有WPS，“我用WPS，并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它確實已經滿足了我的需要。”許式偉告訴《互聯網周刊》，“現在的WPS應該說達到了我們初步的希望。但是我們也知道要繼續把WPS做到小巧、快、功能相對完整，做到這種極致還是很難。”

“微軟是奔馳，我們就是國產車，差距還是有的。”對于WPS，金山WPS技術總監章慶元定位很中肯。金山的WPS在微軟的Office面前死過一次。死過一次的金山，越發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更清楚自己的未來中摻雜的風險。“WPS部門是整個金山開發人員最多、投入資源最多的部門，也是創造利潤最少的。”章慶元坦言，“但至少現在WPS沒有虧損，還從政務市場向企業市場擴張。”

章慶元所說的企業采購，是WPS將要面臨的不小的挑戰。一直過于專攻政府市場的金山，打通企業渠道力量相對有限，導致一些企業用戶對于金山WPS的最新版本和目前的使用體驗并不太了解。國家版權局版權管理司副司長許超曾明確表示：“現在說國產軟件在企業正版采購中的份額會相對較少為時尚早，因為企業采購還沒有大規模展開。我認為還需要等明年春季以后才能看出最終鹿死誰手。”

有評論提及，“金山的艱難上市路程或許證明了通用軟件產業在中國的發展現狀，在微軟與盜版的夾縫中生存面臨著多大的困難。”

毒霸何時天下

8月份，與WPS Office 2007上市一起傳來的另一個好消息是，金山毒霸通過國際權威評測VB100%的測試，成功獲得VB100%認證，這對于金山來說，是一個歷史性的突破。

2003年就已經在殺毒市場做到占有率第二的金山毒霸，隨后的幾年，反被瑞星搶去了風頭。早在2006年，就有人在問金山是不是要放棄毒霸了？

金山軟件事業部副總經理王欣曾經也有著這樣的困惑。王欣1999年加入金山，研發人員出身，一路從詞霸、WPS到毒霸伴隨金山成長起來。2003年，金山忽然把很大一塊業務力量拿來做網游，讓她有些想不通，所以她選擇了離開。“離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還是有些不舍，畢竟是和金山一起的同事一起從‘睡袋文化’摸爬滾打過來的，而且我也一直看好軟件在中國的發展，所以就選擇了再次加入。”

毒霸在雷軍看來一直都是金山的核心業務，但是外界有太多誤解，讓他無從解釋。“從2005年開始，毒霸面臨的是一種從線下到線上的轉型。”傳統的代理商營銷模式讓毒霸的利潤被壓縮到了極點。2004年，雷軍差不多每天從晚上8點到凌晨4點，在網上搜集各種有關互聯網的資料，三個月之后，雷軍做出決定，在2005年宣布金山毒霸免費，采用點卡沖值的方式來出售其殺毒軟件，用戶可通過包括網銀支付、點卡支付等多種方式來付費使用殺毒軟件。“從免費到現在，我們訂閱客戶數量非常之大。網上的業績遠遠超過了線下銷售。”

2006年，惡意軟件在國內互聯網領域的泛濫對中國網民可謂一場“浩劫”，但它卻催生了反惡意軟件工具的廣泛應用。根據艾瑞的報告分析隨著個人網絡安全市場競爭的進一步加劇，個人網絡安全產品開始細分，反惡意軟件工具成為主流力量，與反病毒軟件形成互補。所以，由于安全市場走向進一步細化，殺毒市場的座位更換可能隨時發生變化。

毒霸在面臨更加激烈的國內市場競爭的同時，走國際化道路就成為必然。“我們的國際化經驗不足，日本是第一片試驗田。”現在，這塊田里已經有了收獲。王欣告訴《互聯網周刊》，今年金山毒霸在日本市場的占有率已排名第五位。早在2005年，金山以成立實體子公司的性質進軍日本安全市場，現在，金山毒霸2007日文版下載量躍居Vector網站安全類軟件下載第一名，毒霸2007日文無限期升級版以及一年期升級版的下載量已成功超越卡巴斯基、諾頓等品牌，分別位于Vector安全軟件下載的第一名和第三名。站穩日本市場是對金山國際化的第一個挑戰，但對于失去了本地優勢的金山來說，要想真正在占據了日本殺毒軟件市場80%以上份額市場的歐美品牌中爭得一席之地，阻力仍然很大。

繼日本之后，金山國際化的第二站是越南。2007年5月，金山軟件宣布與越南光明DEC合作，并聯合在越南胡志明市召開發布會，正式發布金山兩款通用軟件——金山WPS和金山毒霸的英文版。

目前，毒霸仍然占據了金山總體業務收入的1/3以上。整個9月，王欣一直為金山毒霸10周年客戶回饋活動忙的不可開交，接下來，毒霸新版本也即將發布，“希望毒霸能夠再現昔日的風頭。”王欣說。

夾縫中的網游

自2003年開始進軍網游以來，金山迅速推出了《劍俠情緣》、《封神榜》等幾款游戲。2005年，網游的收入即超過應用軟件的收入，達到0.58億元人民幣，2006年，這一數字上升到2.15億元，兩年內翻了兩番。

8月，《春秋Q傳》已進入終極內測階段，從9月6日開始，進入TOM、迅雷、奇虎的每一個網頁，都能夠看到金山《春秋Q傳》的廣告。每天播放次數超過4億次，金山已經開始了鋪天蓋地的地毯式轟炸。“花那么大力氣進行產品的推廣，至少說明了我們對產品的自信。”雷軍說。同時，也有業界人士評價，《春秋Q傳》與網易的《大話西游3》之間的對決可能將成為2007年網絡游戲行業最大看點之一。

相對于WPS和毒霸，網游無疑具有更大的產業空間和市場機會，這也讓今天的網游背負著金山最大的期望。對于做任何事都希望做到極致的雷軍來說，網游還未能達到他的目標。到目前為止，金山網游一直未能進入到網絡游戲的第一梯隊。

雷軍給金山網游定下的目標是擠進市場前三。“怎樣做大各家有各家的招，對金山而言，則會一如既往穩扎穩打、厚積薄發。”金山軟件副總裁兼網游事業部總經理鄒濤告訴《互聯網周刊》。

進軍網游曾經一度讓金山陷入跟風的質疑中，雷軍有些無奈，“金山1995年就開始研發游戲，是整個行業里第一家做游戲的公司。”2000年6月，金山開始涉足網絡游戲，也是國內最早一批做網絡游戲的。一切都親歷親為研發，起步自然比別人晚。所以在2003年金山網游產品面市時候，給大家的印象只能是，金山又遲到了。“這是因為金山總是選擇了一個最難的坡去爬。但研發是我們的核心，是我們最擅長的事情，所以即使最難的坡，也注定是我們要走的路。”雷軍說。

“我們有豐富的產品線，而且對每個產品的要求就是做好為止，沒有明確上市時間表。”雷軍覺得這才是真正做網絡游戲的王道，“網絡游戲是一個文化產品，有它的藝術性，所以不能像印海報一樣。它需要時間和藝術靈感。我們現在要做網游‘大片’。”

除《春秋Q傳》之外，金山還有投資更大、研發時間更長的產品《劍俠情緣3》和《鐵血三國志》，分別在2003年和2004年開始研發，“《劍俠情緣3》在期待排行榜里一直排在第二名。”金山現在是不是真的把游戲搞明白了，是不是把每款產品做到了極致？雷軍現在經常這樣問自己，“如果是，我覺得金山這個公司未來會非常可怕。”

但這個未來會很可怕的公司也不得不面對眼下日益嚴酷的市場競爭。現在的網游市場，機會多，分蛋糕的人更多。研發網游的金山，要面臨韓國游戲公司等的競爭；運營網游的金山的競爭對手是盛大、九城還有史玉柱。另一方面，網游產品生命周期變短，投入增長，每一種產品的最佳盈利周期變短，網游玩家數量增長速度越來越跟不上研發的速度，可以說，網游產品的盈利已經到達了臨界點。這些都是未來的金山網游不得不面臨的問題。

金山長大？

10月9日，上市后的金山，已經開始馬不停蹄的在官網上列出長串的招聘信息，包括金山北京地區、珠海地區、大連地區和成都地區的各個事業部，都列出了最新招聘職位和要求。僅金山珠海軟件事業部就掛出了120多人的招聘清單。截至目前為止，金山已經擁有997名研發人員，占員工總數的60%。8月，金山26000平米的研發大廈也在珠海動工，金山實驗室也已經開始工作，目前雷軍的計劃是每年500萬元的預算。“對WPS，我們要像Google一樣做到極致，WPS的模仿階段已經宣告結束，我們要開始走向創新。”雷軍未來還計劃加大國際業務的投資，“我們在日本、越南的生意都做得不錯，下一步希望可以把這種成功模式推向更多的國家。”

19年里一直“長不大”的金山，似乎終于要長大了。“無論是員工人數和收入規模，金山現在都算是中等規模的公司。”鄒濤說，“現在，金山1600人員的規模，與用友這樣的企業相比可能還不能稱為大公司，但金山現在所做的朝陽產業，未來總有一天會讓金山變得更強大。這只是時間問題。”

今年年初，金山的企業文化條目里 “與時俱進”地加了兩條新標語—“要像大長今一樣擁有一顆純潔認真的心；要用一顆快樂的心，快樂自己，快樂他人，快樂客戶。”即使不喜歡看韓劇的雷軍在鄒濤的極力推薦下最后也看了部分劇情。這是雷軍的小改變，也是金山的新變化。

雷軍所說的極致、光榮與夢想，在黎萬強看來更像一種金山性格中的俠氣，“因為這種性格，金山不會一夜暴富，但總有一天大成。這就像在《射雕英雄傳》中，金山更像郭靖的角色，正直務實，最后終修大成。”

所以，有人說，金山并不是能夠迅速閃亮的企業。但這也并非壞事，正如雷軍直言的，“每個公司的生存都有自己的命運，我們只是在按照自己的命運一步一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