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1926年5月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通過的《整理黨務案》,是鮑羅廷按照共產國際的指示與蔣介石、張靜江會前達成協議,會上強迫中共代表接受,會后又把既成事實強加給中共中央,不是陳獨秀強迫中共代表接受的。
[關鍵詞] 整理黨務案 共產國際 鮑羅廷 陳獨秀 蔣介石
一
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隨著國民革命運動的發展 ,國民黨內左、中、右的分化更加明顯,形成了以蔣介石、戴季陶為代表的新右派,他們組織各種派別活動,攻擊中國共產黨,反對孫中山制定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
1925年夏,國民黨右派“理論家”戴季陶公開發表《國民革命與中國國民黨》《孫文主義哲學的基礎》等小冊子,攻擊馬克思主義,反對共產黨加入國民黨,強調團體的獨占性、排它性,這些小冊子成為國民黨右派反共的思想武器;1925年8月,國民黨右派在廣州密謀暗殺了堅決執行三大政策的國民黨左派領袖廖仲愷先生;11月23日,國民黨右派謝持、鄒魯、張繼等人公開在北京召開非法的國民黨一屆四中全會,發表背叛三大政策的宣言,分裂國民黨中央;1926年3月,蔣介石制造了旨在打擊中國共產黨、反對蘇俄及共產國際的“中山艦事件”,陰謀奪取國民黨及國民革命軍最高權利。面對蔣介石的進攻,共產國際極力阻止中國共產黨對蔣反擊,強迫中共妥協,使中國共產黨人從第一軍中全部退出。共產國際在“中山艦事件”上對蔣介石的妥協退讓,促使他更加強烈地要求全面限制共產黨在國民黨內的活動。于是,在1926年5月召開的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上,蔣介石明目張膽地提出全面限制中國共產黨在國民黨內活動的《整理黨務案》,并被大會所通過。會后,共產黨員、國民黨農民部部長林祖涵、組織部部長譚平山、宣傳部代理部長毛澤東均被迫辭去職務。對于這一重大事件,過去一些教科書認為是“陳獨秀等人主張妥協退讓”,“張國燾按照陳獨秀同他商定的方針,強令大家接受這個提案,陳獨秀還以中共中央的名義寫信給國民黨中央,表示支持《整理黨務案》”,[1]P151此種說法似有商榷的必要。
二
《整理黨務案》從醞釀到通過中共中央和陳獨秀都一無所知,是鮑羅廷按照共產國際的指示與蔣介石、張靜江會前達成協議,會上強迫參加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的中共代表及廣東區委負責人接受,會后又把既成事實強加給中共中央。
首先,1926年5月15日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召開,而4月底莫斯科實際上就已經作出決定,并通過電報通知了鮑羅廷。決定的內容很明確,即“必須實行讓共產黨留在國民黨內的方針”,“要在內部組織上向國民黨左派作出讓步,重新安排人員,以便基本上保持目前的組織關系”,[2]P23共產黨的“黨團不應發號施令”,“共產黨不應要求必須由自己黨員擔任國家和軍隊的領導職務”,“相反共產黨應當廣泛吸引(未加入共產黨的)國民黨員參加本國民族解放斗爭事業的領導工作。”[3]P695
鮑羅廷按照共產國際、蘇俄政府確定的在“組織上向國民黨左派作出讓步,重新安排人員”以便保持統一戰線的方針,與蔣介石會商國共關系問題。蔣介石為了全面限制中國共產黨在國民黨內的活動,提出要為處理國共兩黨關系規定基本原則,以整理國民黨黨務。鮑羅廷在未征求中共中央陳獨秀意見的情況下,多次與蔣介石商談整理黨務的具體辦法。蔣介石在與鮑羅廷會談中提出限制共產黨在國民黨內活動的種種無理要求,鮑羅廷都一一答應。對此蔣介石也感到滿意,他說:“當鮑羅廷與我會商這個辦法時,對我的態度極為緩和,凡我所主張都作合理解決”,“我恪守國父遺訓,不因聯俄而對共黨遷就和姑息,所以我們的協商能達成這八條的協定。”[4]P42張國燾作為中共中央派往廣州的代表,對蔣介石與鮑羅廷協商的限制共產黨活動的整理黨務方案也一無所知。張國燾說:“一切重要政治問題,都由蔣介石、張靜江和鮑羅廷三巨頭秘密商談進行,鮑羅廷遵守三巨頭之約,不向我吐露真情。”[5]P203近在咫尺的中共代表張國燾由于鮑羅廷的有意隱瞞就一無所知,而遠在上海的中共中央和陳獨秀更是無從知曉。
第二,在中共中央陳獨秀對《整理黨務案》一無所知的情況下,1926年5月15日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在廣州召開。蔣介石在會上按照會前與鮑羅廷達成的協議,正式提出《整理黨務案》。《整理黨務案》規定:共產黨在國民黨各級黨部任執行委員的人數,不得超過全體執行委員的三分之一,共產黨員不得擔任國民黨中央各部部長,加入國民黨的共產黨員名單須全部交出,共產國際對中共的指示和中共對國民黨內共產黨員的指示,均需先交國共兩黨聯席會議通過后方能發出等等。這個旨在全面限制共產黨活動的整理黨務案理所當然地遭到參加會議的中共大多數同志的堅決反對,正如周恩來所說:黨中央派彭述之來指導二中全會的中共黨團,“在黨團會上,討論了接不接受整理黨務案,彭述之引經據典地證明不能接受”,“問他不接受怎么辦,他一點辦法也沒有。”[6]P123豈止是彭述之一點辦法也沒有,整個參加會議的其他中共代表也是沒有一點辦法,因為鮑羅廷帶著共產國際的上方寶劍,中共必須遵守共產國際的指示。鮑羅廷力勸中共代表張國燾、彭述之等采取妥協態度,張國燾、彭述之也只好勸說廣東區委的同志們。鮑羅廷還要求中共廣東區委負責人譚平山向蔣介石表示中共接受《整理黨務案》。由于鮑羅廷的操縱,最終蔣介石的整理黨務辦法被參加會議的中共代表及廣東區委所接受,對此“蔣介石氏色然而喜,頻頻表示欣慰。”[5]P2045月17日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通過了《整理黨務案》,25日國民黨農民部部長共產黨員林祖涵、組織部部長譚平山、宣傳部代理部長毛澤東均被迫辭去了他們的職務。
第三,在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上,當時中共中央及陳獨秀并不知道鮑羅廷將在二中全會上如何向蔣介石讓步。當陳獨秀在報紙上看到《整理黨務案》之后非常氣憤,為了維護中國共產黨的利益與名譽,立即于6月4日發表《給蔣介石的一封信》,公開指責蔣介石,對蔣介石的陰謀進行了無情的揭露、批駁與抨擊。同一天,中共機關報《向導》刊登了《中國共產黨為時局及與國民黨聯合戰線問題致中國國民黨書》,致國民黨書指出:《整理黨務案》對國民黨雖有約束力,但對國民黨黨外之團體“則殊無所關涉”,公開表示不承認《整理黨務案》。為了抗議國民黨蔣介石對共產黨的壓制,陳獨秀寫信給共產國際,主張退出國民黨,與國民黨由黨內合作改為黨外聯合,獨立發展自己的力量,“只有擺脫國民黨對共產黨的控制,我們才能執行一項真正獨立的領導工農的政策”,中共中央陳獨秀的主張遭到共產國際的堅決拒絕。
三
1925年5月底,莫斯科得到了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通過《整理黨務案》的消息,聯共(布)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討論事態的發展。維經斯基向會議提出了三點建議,第一,中國共產黨人在絕對必要的情況下,設法與國民黨討論職務上的某種分工的可能性。第二,眾所周知的共產黨人要從國民黨一切組織機構中撤出來。第三,兩黨可能分離的問題只有在緊急的情況下方可予以考慮,現在離開國民黨則完全不是希望發生的事。維經斯基的建議為會議所采納。[7]P488
中共中央陳獨秀堅決反對《整理黨務案》,主張中共黨員退出國民黨,獨立發展自己的力量。他們認為:如果不退出,勢必不能執行自己的獨立政策,也不能得到群眾的信任,中共中央在《中國共產黨為時局及與國民黨聯合戰線問題致中國國民黨書》中明確表示,國共兩黨今后的合作方式問題可以重新考慮,信中說:“本黨與貴黨合作之政策早經明白確定,蓋此即聯合戰線之具體表現也,唯是合作之方式,或為黨內合作,或為黨外合作,原無固定之必要。”[8]P295
共產國際和聯共(布)中央對中國共產黨提出退出國民黨的要求給予了嚴厲的批評。共產國際書記處書記布哈林公開發表文章,批評中國共產黨人退出國民黨的意向。在北京的共產國際工作人員彼得羅夫也指責中共北方地區黨組織“要求共產黨人退出國民黨的情緒”是“一種極其有害的、錯誤的、投降主義的觀點,這是一種必須徹底批判的失敗主義的思想”。為了阻止中國共產黨退出國民黨,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遠東局俄國代表團作出決定:維經斯基“作為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代表進入中共中央委員會參加他的日常工作”,讓“馬克斯同志參加中共中央機關報《向導》周報的編輯部工作”,[9]P136共產國際以此對中國共產黨進行全方位控制。1926年6月,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派維經斯基作為共產國際遠東局駐上海代表再度來華“進入中共中央委員會”,在維經斯基操縱下,1926年7月12日,中共中央在上海召開第三次擴大會議,會議被迫接受了共產國際提出的中國共產黨留在國民黨內的決定,中共中央陳獨秀力爭擺脫國民黨控制的努力以失敗而告終。○
注 釋:
①何沁.中國革命史[M].武漢大學出版社,1990.
②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譯.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三)[M].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8.
③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譯.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一)[M].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7.
④蔣介石.蘇俄在中國 [M].臺灣:中央文物出版社,1956.
⑤唐寶林.陳獨秀研究文集[M].香港:新苗出版社,1999.
⑥周恩來選集(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⑦維經斯基在中國的有關資料 [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
⑧黃修榮.共產國際與中國革命關系史(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
⑨唐寶林.陳獨秀與共產國際[M].香港:新苗出版社,2000.
責任編輯 晏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