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繁華落去的哀傷

劉婉媛

也許從沙俄沒落的那天開始，圣彼得堡就是用來懷舊的

仲夏夜的圣彼得堡，總讓人感到有些憂傷。

五六月之間，白夜降臨此地，白天與夜晚的界限變得極其混沌——午夜時分，一朵紅云仍不依不饒地掙扎在天邊。若明若暗的天空下，我和這座城市似乎永遠浮在半夢半醒之間。推開窗，一陣風撲面而來，清冷清冷的。

憂傷，是因為這座昔日帝國的皇城滿是輝煌的記憶。當年，彼得大帝在波羅的海之濱打敗了瑞典人，奪來這塊土地。這位俄羅斯歷史上最偉大的沙皇決定在這塊荒涼的沼澤地上建立城市，打開俄羅斯與西方的連接。于是，1703年，波羅的海芬蘭灣的涅瓦河三角洲上出現了一座全新的城市，城里水道縱橫，橋梁遍布。彼得大帝不僅用自己的名字為它命名，還將帝國的首都從莫斯科遷到了這里。

幾百年來，圣彼得堡作為沙俄的首都，見證了帝國最奢華、最顯赫的時代。彼得大帝以意大利風格來修飾這個城市，將它塑造成了著名的“北方威尼斯”。而他的后人葉卡捷琳娜二世女皇則賦予這座城市更多新古典主義的色彩，使它成為全歐洲最豪華的城市。

1917年，正是在圣彼得堡，列寧帶領的布爾什維克登上停泊在涅瓦河上的“阿芙樂爾號”巡洋艦，將大炮瞄準了沙皇的宮殿“冬宮”，打響了十月革命的第一槍。革命勝利后，列寧沒再留戀這里，而是將新國家的首都遷回了莫斯科。

也許從沙俄沒落之日起，圣彼得堡就是用來懷舊的。今日的莫斯科，忙碌、時髦、傲慢、物質，而圣彼得堡依然步伐遲緩。它就像一個沒落的貴族，那么的優雅，卻又難掩繁華落去的哀傷。

冬宮，是昔日圣彼得堡最豪華之所在。它最早是葉卡捷琳娜二世女皇的私人博物館，后來演變成為沙皇的宅第。今天，冬宮是與巴黎盧浮宮、倫敦大英博物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齊名的世界四大博物館之一。

奢華，是訪客對冬宮的第一個印象。走入冬宮前廳，迎面而來是一個金光燦爛、富麗堂皇的樓梯，這就是著名的“約旦階梯”。抬頭往上看，天花頂上是一幅巨大的、鑲著金邊的宗教油畫。整個房間布滿金色的花飾，到處是大大小小美輪美奐的水晶燈，精致，璀璨，繁瑣，不折不扣的巴洛克風格。

當年葉卡捷琳娜二世從德國柏林購進倫勃朗、魯本斯等巨匠的250幅繪畫，存放在冬宮里。隨著帝國的擴張，越來越多的藝術品進駐這里。目前冬宮約有300萬件藏品，包括繪畫、雕塑等等。據說有人統計過，如果在每件展品前停留1分鐘，每天按8小時計算，看完整個冬宮的展品，得花費11年時間。

盡管冬宮里到處是達·芬奇、拉斐爾、莫奈等名家名作，但這里的安全保護措施松懈得令人費解。事實上，冬宮經常發生藏品被盜事件。是因為經費還是什么原因?當我問起身邊的俄羅斯導游瓦洛里，他無奈地看著我沒有作答。過了半晌，才說：“沒事，偷就偷了，反正這些東西我們多的是?！闭Z氣中既有諷刺，也有驕傲。

有冬宮，自然也就有夏宮。冬宮在圣彼得堡市中心，夏宮則在西郊，冬宮以藝術藏品著稱，夏宮則以噴泉聞名。當年，彼得大帝仿照巴黎凡爾賽宮的風格，為自己的妻子蓋了這座夏天的宮殿。在綠樹成蔭的園林里，分布著100多座大大小小造型各異的噴泉，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夏宮里最具傳奇色彩的一個地方是琥珀宮。300年前，普魯士國王把整整一座用琥珀制成的房子贈給了彼得大帝，以示兩個軍事強國之間的“惺惺相惜”。琥珀宮安裝在了夏宮里。二戰期間，德國法西斯攻進圣彼得堡。據說，德軍將琥珀宮內鑲嵌的琥珀和珠寶全部拆走，用27個大柳條包運回了德國。如今的琥珀宮，徒剩一個古舊的房間，四壁空虛，繁華散盡。

活在記憶中的城市，總是有很多的故事。滴血大教堂就源于一個關于政治和謀殺的故事——1881年，沙皇亞歷山大二世被革命激進分子暗殺，人們為了紀念這位沙皇，用了25年的時間在他被害的原址上修建了這座教堂。這座造型奇特的教堂，外表色彩斑斕，教堂內外裝飾有大量的馬賽克鑲嵌畫，即使是在教堂林立的俄羅斯，也顯得非常獨特。

用最愜意的方式去感受圣彼得堡，就是乘船沿著涅瓦河慢慢地游蕩。滴血大教堂、冬官、彼得要塞……一個個的經典在眼前隨意流過。我眼中的圣彼得堡，在白夜之中晨昏不分，時空交錯。這座美麗的城市，似乎仍停留在19世紀的某個黃昏之中，籠罩在帝國的最后一抹余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