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山花爛漫,但我依然魂牽夢繞那漫山遍野的秋菊……
前年秋天,我擔任六里坪中學七(15)班的班主任。六里坪鎮雖說經濟比較發達,但貧富差距也很大,這里有百萬富翁,但更多的卻是生計艱難的貧困農民。這些農民大多分布在油坊坪、獅子溝等邊遠山區。我班的絕大部分學生是這些貧苦農民的子女。
這些同學穿著簡樸,生活拮據。其中有一位面黃肌瘦的小男孩,每當下課鈴一響,他就拎著蛇皮袋子在校園里撿拾廢品。到星期五下午放學,他背著滿滿一袋廢品彎著腰走出校門,到街上的廢品收購部賣掉。他是曾青青,家住獅子溝村二組,父親叫曾根才。
為了增強貧困學生克服困難的信心,我召開了一次主題班會。我問:“同學們,在這秋天,大家喜歡什么花?”學生回答:“菊花!”我們一起背誦陳毅的《秋菊》:“秋菊能傲霜,風霜重重惡。本性能耐寒,風霜其奈何。”我說:“我們是大山的孩子,我們有大山一般堅強的意志,我們更有在大山上頑強開放的菊花的品格;我們和菊花一樣,有著同困難頑強斗爭的精神,越困難,開放得越鮮艷:曾青青就是這樣的同學,他家庭困難,但從不遲到早退,學習特別認真。”曾青青聽到表揚,眼睛忽閃忽閃的,黃黃的小臉上飛上了兩朵紅暈,倒真像那盛開的菊花呢。
十月底,學校要求各班上報十名貧困生,經過批準的學生可享受減免學雜費書本費等優惠政策。我在班上作了宣傳之后,有二十多位同學交了申請,但卻沒有曾青青的申請。
我把曾青青叫進辦公室,他有些局促地站在我面前。一點五米左右的個頭,留著短發,身著一件打補丁的夾克衫,腳穿破舊的解放鞋,因為瘦,眼睛顯得特別大。我問他:“家里幾口人?父母身體好么?”他低著頭,聲音很小:“家里四個人,弟弟上小學五年級,父母身體很好。”我又問:“家里困難么?”他想了想,說:“不……很好的。”我禁不住又問:“那你為什么要去撿廢品呢?”他眼神有些黯然:“我想買一個電腦學習機,父親怕我打游戲,說讓我自己掙錢買。”哦,原來如此。
他走后,我想來想去仍覺得蹊蹺,決定到他家里去看一看。星期天,我騎上自行車,走上了通往獅子溝二組的山路。30多里地的路程,坎坷不平,真夠累人的。沿路山坡上野菊花正在盛開,隨風搖擺,像滿天閃爍的星星。
一座低矮的土房靜臥在一個山坳里,這就是曾青青的家。大門虛掩著,從里面傳出陣陣咳嗽聲。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出來迎接我,他就是曾青青的父親曾根才。
他說,他患有風濕性關節炎和氣管炎,不能干重活。曾青青的媽媽患有心臟病和腎結石,這天上午又到衛生院看病去了。為了治病,家里已借債2萬多,而家里的收入僅靠那1畝5分的薄地。
我嘆了口氣:“家里這么困難,曾青青為什么說家里不困難呢?”他說,曾青青自尊心很強,怕人家笑話。他很勤勞能吃苦,每星期家里只能給他十元生活費,還是借的,肯定不夠用,他就靠撿廢品自己掙錢。星期天回來也不閑著,聽說菊花可以賣錢,你看那兒曬了許多,都是他摘的。
回到學校,我把曾青青的名字列在十名貧困生當中報了上去。第二年春天,他們就沒有再交學雜費書本費。開學沒幾天,曾青青的母親來到我辦公室,從蛇皮袋里掏出一個豬腿,說,“這是過年余下的,送給你表示我們一點心意吧!”我說這是我的工作,要感謝應該感謝政策,說什么我也沒有收。
轉眼又到了秋天,一天下班后回到家,看見桌上放著一束盛開的野菊花,里面夾著一張小卡片:“送您365朵菊花,送您365個祝福,祝老師天天快樂!”妻子說,是一個瘦瘦的小個子男生送來的。
看著這金黃的野菊花,我的內心里充滿了溫馨和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