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農村小學教書,任六年級的語文課兼班主任。一天,班上的一位女生遞給我一張紙條說道:“老師,王小燕的請假條,她不好,肚子疼。”
我有些吃驚,王小燕是班長,成績很好,學習積極性高,自我接手這個班以來,她還從來沒請過假。我急不可待地展開請假條,只見上面寫道:賴老師,我今天生病了,肚子痛,又窩(屙)血,特請假一天……看到此處,我心里一緊,一般的生病倒沒什么,這屙血可不是鬧著玩的。我仔細看請假條上的字,軟弱無力,顯然與平時寫的那手好字判若兩人,這說明她病得不輕,心理負擔極重。
放學后,我在學生的帶領下去王小燕的家。走進王小燕的家里,我才發現只有奶奶和她生活在一起,父母都外出打工去了。
王小燕看見我,非常驚訝,忙叫老師,一邊要從床里爬起來,我忙伸手按著她道:“別起來,你都生病了,好好躺著,我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小燕突然哭了起來:“我得了我爺爺的病,屙血,醫不好,肯定要死!”原來,王小燕的爺爺是屙血死的,她奶奶、爸爸、媽媽都給她講過,死了就埋在她家的屋后,所以印象特別深。
王小燕的奶奶對我說:“老師,看是不是她爺爺怪著她,我已經準備了東西去看仙婆。”我忙道:“奶奶,您可不要去相信迷信,孩子生病了應該去看醫生,以免耽誤了治病。”走時,我問王小燕的肚子還痛不痛,王小燕說現在不痛了,我再三叮囑她和她的奶奶:“如果明天還未見好,必須去醫院看看。”她和她奶奶點頭同意。
第二天,王小燕又蹦蹦跳跳地來上學了。我很高興,問她:“病好了?”王小燕道:“好了,昨天您前腳一走,我奶奶就去找仙婆,果真是我爺爺怪著了我,還真靈,仙婆給我治一下就好了。”我對她說:“你可不要相信仙婆。不過,病好了,總歸是件好事,我這當老師的也放心了。”
誰知二十多天后,王小燕又給我寫來了請假條:老師,我又屙血了,肚子痛,頭昏無力……
我來到王小燕家,她的奶奶正拿著仙婆給的“弧”在念念有詞地驅鬼。我忙叫她停下來,一邊把她拉到拐角處問:“您的孫女是不是來了月經啊?”不料王小燕的奶奶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生氣地說:“老師,你可不要亂說,謹防被割舌頭!她才11歲呢!”
見到王小燕,我不知說什么好,她完全是白紙一張,對性、生理和青春期等茫然無知。更何況,她的奶奶一直坐在我的旁邊,不停地嘮叨說王小燕晚上做惡夢喊鬼看見她爺爺。
正在我想辦法怎樣向王小燕講明白她可能已進入青春期的時候,王小燕又活蹦亂跳地來讀書了。她奶奶還專門來學校,得意地對我說:“我都說是她爺爺怪著她嘛,您看,您走后我找仙婆來打整一下就好了。”我認真地對她說:“老人家,您是過來人,王小燕很可能是來了月經。”不待我說完,她突然臉一變道:“我不跟你說了,我的孫女可是好閨女,她那么小,怎么會……”一邊說一邊氣呼呼地走了,不聽我的絲毫解釋。
二十多天后,王小燕又寫來了與前兩次差不多的請假條。我來到王小燕的家,她奶奶對我木著一張臉。王小燕見了我說:“老師,我爺爺又怪著我了,我奶奶去求仙婆,仙婆說要把我爺爺的墳移走,轉葬了才會徹底沒事。”
我感到這不是一件小事情,通過這件事很有必要對班上的學生提前進行青春期的教育。王小燕來校后,我先是叫她到我的寢室談心,繼而結合她的情況講起了青春期的知識,尤其是月經,王小燕先是臉紅害羞,渾身不自在,慢慢地她還是接受了。
由于沒有專門的課程,又是利用僅有的一點時間,加上這些孩子的父母大多外出打工,長期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從未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所以我的講解進行得空洞、尷尬而艱難。但至少,我帶他們進入了青春期的“門檻”讓他們懂得了遺精和月經是怎么回事。他們至少在面對這樣的事情時感到驚恐、害怕、無所適從甚至認為自己有病。
王小燕爺爺的墳到底還是轉葬了。可王小燕每隔一段時間還是照常“屙血”,只是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再恐懼地躺在床上說自己生病了,可以照常來上課。她奶奶最終也不得不承認王小燕是來了月經,不過,她還是很不解地對我說:“我們那時來月經要十五六歲,十六七歲……”原來,在王小燕奶奶那輩人的意識里,月經要長成了大姑娘才來,來早了的女孩很下流,是胡思亂想的結果,長大了會不正經……難怪她怎么也不承認、也想不到自己的孫女那么小就來了月經。
由于生活條件好了,孩子們的生長發育加快,青春期也提前了;而一些爺爺奶奶們(特別是在農村,孩子的爸爸媽媽大多外出打工,爺爺奶奶擔負起了隔代教育的義務)還渾然無知,他們一點點并非正確也不科學的淺薄的知識和曾經封閉落后的經歷顯然跟不上時代了。加之,我們的生理衛生課要到中學才開設,這就使得提前進入青春期的孩子們處于一種無知的境地。作為班主任,我們有義務幫助這些孩子們順利度過這一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