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8226;盛禹銘集團公司董事長張醒生
每天8小時戴著耳機,不停地與各種人對話,完全軍事化的管理,早上出操,晚上點名,吃大餐,10個人一盆菜,睡大屋,80個人一個房間……那時候,我是一名接線員,但在線路另一端的人不會知道我的名字,他們只知道我的代號——201。
那個年代的電信局還屬于軍管單位,按照黨的指令,一批老人被撤掉,一批學生就被招進來。剛剛從北京125中學畢業的我就直接被分配北京長途電信局,開始了接線員的生活。15歲的年紀,無所謂選擇,只知道被分配到什么工作崗位上就要努力去把什么做好。
戰備值班、堅守崗位、敵機、警報……這些關鍵詞,組成了我年輕的接線員生涯無法磨滅的記憶。戰備值班是24小時不能睡覺,要隨時警惕美軍飛機進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空,即便我方并沒有什么武器可以阻止敵機,每次緊急警報的上報也絲毫不能含糊。
那是一天清晨6點多,正是最困的黎明時分,許久未眠的我抵不住陣陣睡意的侵襲,耷拉著腦袋,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有警報響起,卻怎么也睜不開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中便忘記了上報。直到保衛處派人來找我,問我今天早上是不是貽誤了一個上空,也就是漏報了一個緊急警報,我才恍若驚夢,想起當時的確曾經聽到緊急警報的聲音,說是敵軍的飛機已經進入到山東半島這一帶了……被嚇的不知所措的我只得承認是自己打盹貽誤了上空。
按理說出現這樣的失誤是要被處分的,好在當年我有過立功表現,曾經想方設法通過沿途的鐵路站接通了火車上的電話,使單位得以緊急救助了他們出差在外的同事,事后該單位還敲鑼打鼓給我們送來表揚信。本來那年要評我當五好代表的,可偏偏后來又出現了這樣嚴重的失誤,最后領導研究決定,既不算我立功也不給我處罰,功過相抵,以通報批評和寫檢查的形式做了了結。
如今回憶起來,似乎當年有好幾次意外皆是由睡覺引發,如果說上述事件讓我備受打擊,抬不起頭,在那個倡導學習英雄的年代感覺到自己的前途受到了威脅,那么另一起“睡覺事件”則是我受過的最大委屈。不同的是,這次睡覺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同住一間宿舍的同學。
一天早晨,幾個男生賴在床上睡懶覺,不想上班,就有意讓別的同學把他們從房門外鎖上。等到被領導發現,來叫他們上班的時候,他們就借口別人使壞,把他們鎖在里面出不去。偏巧有人看到我最后一個從宿舍里出來,就懷疑是我把那一大幫人鎖在屋子里,不讓他們上班。于是,領導便把我叫去談話。十幾歲的男孩,當時只覺得是天大的委屈,眼淚奪眶而出,向領導申述自己的委屈,自己明明是好意去叫他們上班,結果卻被人冤枉……后來,領導把被鎖在房間里的男孩一個一個叫出來單獨問,終于有人經不住領導的盤問,報告了事情的真相,才知道鎖門的是另外一個男生……
幾年以后,自己也成了領導,就會特別注意,不要傷別人的心。因為我理解那種感受。經過歲月的沉淀,四年的接線員生涯留給我的更是受用一生的財富。接線其實是一種交流,我必須學會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必須做到既讓電話這邊的首長不著急,同時又能讓電話那邊的接線員迅速接通線路。是那段日子,讓我學會“聽話聽音”,理解不同的聲音,也給自己帶來不同的幫助。
在我19歲那年,由于表現較好,我被單位選派推送到當時的北京郵電學院,也就是現在的北京郵電大學,去學習有線通信?;蛟S,在我當初第一次跨進北京長話大樓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我今生與電信事業的緣分。再后來,我喜歡上了收藏電話,我的藏品里有古今中外各式各樣的電話。有時候我會想,我所收藏的,也許不僅僅是電話,那上面承載的,還有我青春時代的記憶。
(整理#8226;孫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