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強制執行法作為一個法律體系,是由許多制度構成的,它們是宏觀的理論的支撐和輔佐。目前的理論對強制執行宏觀論述已取得一定的成果,但對具體制度的構建卻較少。筆者針對我國目前司法執行過程中存在的問題,根據執行理論,并借鑒國外和地區的有益經驗,對于執行主體的設置,執行管轄,執行啟動時申請執行的期限、執行通知書,執行進行中被執行人財產的調查、強制措施、執行援助,執行終結,執行救濟和執行威懾機制等若干亟待修改和完善的執行法律制度進行探討。
關鍵詞:執行;制度;完善
中圖分類號:DF718.3 文獻標識碼:A
多年來,“執行難”問題一直是社會各界關注的熱點和難點問題。“執行難”問題的產生有多方面的原因,執行立法不完善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這早已是我們大家的共識。為了從根本上解決執行立法中存在的問題,最高人民法院一直主張制定單行的《強制執行法》。從2000年開始,最高人民法院就成立了專門的起草小組,并先后形成了4個《民事強制執行法》草案稿。我們將繼續對此草案稿進行深入系統的研究,不斷推進民事強制執行立法的進程。本文只是從解決“執行難”的角度,就強制執行法律制度中亟待修改和完善的若干問題,提出來和大家一起討論。
一、關于執行機構
執行機構是現行《民事訴訟法》中迫切需要完善的一個問題。首先,現行《民事訴訟法》關于執行機構的規定已經嚴重滯后。依照《民事訴訟法》的規定,只有基層人民法院和中級人民法院可以設立執行機構。但目前的實際情況是,最高人民法院和所有的高級人民法院都設立了執行機構。多年來的實踐證明,這種設置模式更有利于執行工作的開展。對這種早已形成事實并為實踐證明是合理的經驗,《民事訴訟法》應盡早予以肯認。其次,執行改革的推進和落實,需要及時得到立法上的支持。執行改革涉及到多個層面的內容,執行機構和執行權運行機制改革是其中的兩項重要內容。關于執行機構改革,最高人民法院改革方案中明確提出各級法院設立執行局,該方案的落實,需要從法律上及時作出相應的規定。關于執行權運行機制改革,我們的基本思路是:切實解決執行權過分集中的問題,建立分權制衡的執行工作機制。科學界定審判權和執行權的職責與界限,把執行程序中需要解決的問題劃分為審判事項和執行事項,并將審判事項從執行機構的職責范圍內分離出去,交由審判組織通過訴訟程序審理。執行機構負責辦理的執行事項進一步劃分為執行審查事項和執行實施事項;在執行機構內部,至少分設兩個不同的部門,分別負責辦理審查和實施兩類不同的事項。這一改革思路的落實,也需要及時得到法律上的支持,才符合依法改革的要求。此外,執行機構是否應保留一定比例的法官?執行員的職責和法律地位應如何確定?也是當前爭論比較大的問題,也需要在法律上盡快予以明確。
基于上述考慮,我們認為,應重點從以下幾個方面對執行機構問題進行完善:一是明確規定各級法院均可以設立執行機構;二是規定執行機構負責辦理執行的事項,以便為執行機構與法院其他部門的職能劃分提供法律依據;三是明確規定執行機構的組成人員包括法官、執行員和書記員。通過這一規定,一方面明確執行機構中必須有一定比例的法官,另一方面明確將執行員定位為不同于法官和書記員的一類相對獨立的人員;四是明確規定執行員負責執行實施工作,從而為執行機構的內部分權提供法律依據。
二、關于執行管轄中的提級執行和指定執行
地方和部門保護主義是社會各界公認的造成“執行難”的一個重要原因。由于地方法院在人、財、物等方面受制于地方,很難擺脫地方和部門保護主義的干擾。在近年來的執行改革實踐中,許多地方靈活運用管轄權轉移、指定管轄等制度,嘗試將那些因地方和部門保護主義干擾等原因無法執行的案件,由上級法院提級執行或者指定給其他法院執行。實踐證明,這種做法對克服地方和部門保護主義有非常好的效果。但是,目前執行實踐中的提級執行或指定執行,主要是依靠上級法院的監督,換句話說,是由上級法院說了算,債權人只能通過申訴或信訪渠道反映問題。但由于各種主客觀因素的影響,上級法院對一些案件往往難以及時提級或指定執行,加之缺乏法定條件和程序,實際操作中提級和指定執行存在著隨意性大、程序不規范等諸多問題。
實際上,債權人對自己的權利最為關心,對案件是否需要提級、指定執行有更切身的體會,因此,在完善強制執行制度時,應明確賦予債權人申請提級和指定執行的權利,從而將信訪和申訴渠道轉變為程序法上的法定渠道,將法院單方面的監督轉變為監督與債權人的申請并行;同時,為避免債權人濫用權利,應明確規定申請提級和指定執行的條件。我們初步考慮可以將這一條件限定為被執行人有可供執行的財產,執行法院自執行程序開始后,無正當理由經過一年未能執行。此外,還應對上級法院審查的程序作出明確規定,以確保將債權人申請提級或指定執行的權利落到實處。
三、關于申請執行的期限和執行通知書
(一)關于申請執行的期限
依照現行《民事訴訟法》的規定,申請執行的期限,雙方是法人或其他組織的為6個月,一方或雙方是個人的為1年。對這一規定,許多學者都提出過質疑:
1對個人和法人、其他組織適用不同的申請執行期限,不符合民事主體平等的原則。
2由于申請執行期限過短,迫使債權人不得不盡快申請執行,既不利于被執行人自動履行和當事人之間達成和解,也不符合部分債務人履行義務需要較長期限的客觀實際,而且導致大量案件在短期內涌入法院,給公眾留下了法院有大量案件不能執行的印象,影響了法院的權威和法律的尊嚴。
3由于申請執行期限過短,債權人稍有不慎,或者因某些特殊原因未能及時申請執行的,即會喪失請求國家強制實現其債權的機會,不利于對債權人的保護,同時也給債務人逃避履行義務提供了更多的機會。
4執行中要保護的是經過生效法律文書確認的債權,但該類債權請求國家保護的期限卻短于《民法》上對普通債權保護的期限,理論上存在著明顯的矛盾。
最后,申請執行期限的規定也不符合各國的通例。大陸法系各國在強制執行制度中大都沒有專門規定一個申請執行期限,而是將消滅時效一體適用于強制執行程序。
鑒于上述問題的存在,不少人都強烈呼吁對申請執行期限的規定進行修改。具體的修改建議主要有兩種,一是在強制執行制度中刪除該規定,在解釋上申請執行同樣適用《民法》上的訴訟時效制度;二是在《民事訴訟法》中保留申請執行期限的規定,但應將其期限大幅度延長,比如延長到3年或5年。這兩種建議哪種更為合理,我們更傾向于后者。此外,為解決申請執行期限起算上的模糊和分歧,還有人建議對申請執行期限的起算問題作出補充規定。比如,法律文書未規定履行期間的,申請執行期限應從法律文書生效之日起計算;法律文書規定債務人負有不作為義務的,申請執行期限從債務人違反不作為義務之日起計算。
(二)關于執行通知
依照現行《民事訴訟法》的規定,執行前,執行員應當事先向被執行人發出執行通知,被執行人逾期不履行的,才可以實施強制執行。對這一規定,理論和實務界多有抨擊:
1執行前事先發出執行通知,實際上等于給被執行人通風報信,被執行人往往會利用這一空檔轉移、隱匿財產,逃避執行。
2執行通知中為被執行人確定履行期限的做法,束縛了執行人員的手腳,執行人員明明發現了被執行人的財產,由于受這一期限的制約,不能及時采取控制性措施,往往會喪失有利的執行時機,導致許多案件最終無法執行。
3法律文書生效后,債務人應嚴格按照法律文書確定的期限履行義務,執行通知中再設定一個新的期限,有改變生效法律文書內容之嫌,已經超越了執行機構的權限。因此,執行通知的規定亟待修改,這早已是理論和實務界的共識。
在具體修改思路上,目前還存在著不同觀點。一種觀點主張徹底刪除關于執行通知的規定,執行人員采取執行措施前無需向被執行人發出任何執行通知;另一種觀點主張,被執行人的財產或財產權利被法院采取執行措施的,事關重大,應通過執行通知及時告知被執行人,以保護其知情權,因此,應保留執行通知的規定。至于現行執行通知制度中存在的問題,只要規定在發出執行通知的同時可采取執行措施,即可得到解決。應該說,這兩種觀點沒有實質差別,采取其中任何一種,都可以比較好地解決執行通知制度中存在的問題。
四、關于被執行人財產調查、關于妨害執行的強制措施和執行的援助
(一)關于被執行人財產調查
對絕大多數執行案件來說,找不到財產就意味著無法執行,因此,如何查明債務人的財產狀況是執行法中的一項重要制度;但如何有效查找被執行人的財產,一直是執行中的難點。造成這種困難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立法上存在的問題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現行《民事訴訟法》未賦予申請執行人查找被執行人財產的有效手段,財產調查過多地依賴法院進行;二是法院調查財產的渠道不通暢,有關部門協助配合不力;三是未明確規定被執行人申報財產的義務以及拒不申報和虛假申報的法律后果。
近年來,各地法院在調查被執行人財產方面進行了許多有益的探索。比如,許多法院建立了被執行人財產申報制度,執行案件立案后,執行法院發給被執行人一份財產申報表,要求其如實填寫當前的財產狀況以及執行前一定時期財產的變動情況。財產申報表填寫完畢后,要送達給申請執行人一份,申請執行人認為被執行人的申報不實的,可以向法院提出,法院也可以依職權進行調查。又如,有的法院建立了審計執行制度,申請執行人因客觀原因無法查到被執行人財產的,可以向法院申請委托審計事務所對被執行人的財務進行審計,并根據審計報告,決定采取相應的執行措施。北京、上海等地的法院還嘗試向債權人的律師發出協助調查令,律師持該調查令可以直接向有關部門進行相應的調查。
針對財產調查制度中存在的問題,結合執行實踐中探索出的成功經驗,我們認為,應著重從以下幾個方面對該問題進行補充和完善:
1.強化債權人提供債務人財產狀況或財產線索的義務,同時賦予其更多的調查途徑。實踐證明,債權人對債務人的財產狀況最關心,最了解,對債務人財產的調查也最有積極性。過去我們過分強調了法院查找債務人財產的職責,而忽視了通過債權人發現債務人財產這一途徑,既不利于有效查明財產,也導致法院常常不堪重負,不利于債權的及時實現,因此,有必要適當強化債權人在查找財產方面的權利和義務,明確規定債權人在申請執行時,應當提供可供執行的財產或財產線索;同時,賦予債權人更多的調查債務人財產的手段和途徑,比如,可以吸收實踐中有些法院正在嘗試的做法,為債權人的律師發協助調查令,律師持協助調查令可以直接到有關部門調查被執行人的財產狀況或財產線索。
2.強化法院在必要時調查債務人財產的職責。市場經濟發達國家的執行程序中,債務人的財產狀況基本上是靠當事人自行調查。我國目前的財產監管制度還不健全,社會信用制度尚欠發達,社會必要的信息服務和公開機制還存在一系列問題,加之債權人調查債務人財產的途徑和手段極其有限,因此,在強調債權人調查財產義務的同時,還應對法院的調查職責作出明確規定,在債權人提供被執行人財產狀況、財產線索確有困難的情況下,法院應當依申請或者依職權調查。
3.明確規定有關部門的協助調查義務。法院在調查債務人財產狀況或線索時,有關單位應依法予以協助,這本來不應成為問題。但實踐中問題卻沒有這么簡單。比如,法院要求稅務機關提供對被執行人征稅的有關記錄,稅務機關常常以法律沒有明確規定為由予以拒絕。最近,人民銀行搞了一個人民幣結算帳戶管理系統,通過任何一個網點可以很方便地查到所有進入該系統的人民幣結算帳戶信息。人民銀行很愿意協助法院查詢,但他們又提出這種查詢缺乏明確的法律依據。實踐中甚至出現了人民銀行協助法院查詢后,被債務人以泄漏其結算帳戶信息為由起訴的案例。這些都說明,有必要在法律上進一步對有關單位的協助調查義務作出更為明確的規定。我們建議采取列舉加概括的方式,明確規定法院在執行程序中,有權向金融機構及其管理部門、房地產管理部門、工商管理部門、電信部門、車輛管理部門、稅務機關、海關以及其他有義務協助調查和執行的單位和個人,調查債務人的財產狀況、財產線索等,有關單位和個人不得拒絕。
4.明確規定被執行人申報財產的義務、申報的范圍以及拒不報告和虛假報告的法律后果。參考實踐中的做法,可以作出如下規定:查封、扣押、凍結的被執行人財產不足以清償債務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據申請執行人的申請或者依職權,責令被執行人報告當前財產狀況、執行開始前一年的財產變動情況以及將來取得的可執行財產;被執行人拒不報告或者進行虛假報告的,人民法院可以組織或者委托有關機構對被執行人的財務賬目進行核查;對被執行人或者其法定代理人、有關單位的主要負責人或者直接責任人員,可以予以拘留;情節嚴重的,可以并處罰款。
(二)關于妨害執行的強制措施
罰款、拘留等強制措施是執行程序順利進行的保障。現行《民事訴訟法》關于強制措施的規定存在的問題主要有三點:一是罰款金額過低。目前規定的罰款金額反映的是十幾年前的社會經濟水平,時至今日,這樣的罰款金額對許多當事人來說已經無關痛癢,難以起到應有的作用。二是拘留期限過短。在許多案件中,“挺過”15天所付出的代價要遠遠小于依法履行義務的代價,拘留措施難以發揮應有的震懾作用。三是有關單位不依法履行協助執行義務的,對其主要負責人和直接責任人員是否可以拘留,法律規定不夠明確,實踐中分歧意見較大,不利于促使有關單位依法履行協助執行義務。上述問題的存在,已成為造成執行難的一個重要的立法上的原因。
對強制措施的完善,主要應從三個方面進行:一是提高罰款的金額。考慮到十多年來我國社會經濟發展的實際情況以及對被執行人形成足夠的威懾力這一要求,提高的幅度可以是現行規定的10倍。二是適當延長拘留的期限。執行中的拘留重在威懾,許多國家和地區對執行中的拘留都規定了一個較長的期間,如德國規定拘留的期間為6個月,我國臺灣地區規定管收(拘留)的期間為3個月。綜合考慮多種因素,認為將執行中拘留的期限延長到3個月比較合適。有人將執行中的拘留期限與拘役和刑事訴訟中的拘留期限作比較,認為3個月的期限過長。拘留在作為一種間接執行措施時,其主要目的不在于處罰,被執行人或其他人在拘留期間內履行債務或改正錯誤的,可以提前解除拘留。正如諺語所說的,“通向自由的鑰匙完全掌握在債務人手中”。因此,執行程序中拘留期限的確定,不能簡單地與拘役或刑事訴訟中拘留的期限作比較,而應當主要從確保其具有足夠威懾力這一角度考慮。三是明確規定有義務協助執行的單位不依法履行協助執行義務的,對其主要負責人或直接責任人員,除可以進行罰款外,還可以進行拘留,以確保有關單位和人員依法履行協助執行義務。
(三)關于公安、武警等有關機關對執行的援助
強制執行涉及到一系列復雜的問題,單靠法院自身往往無法取得預期的效果,特別是執行具有強制性、對抗性等特點,容易引起暴力抗拒甚至群體性對抗,如果沒有國家的強力部門作后盾,許多執行案件根本無法順利進行,因此,許多國家或地區都明確將協助維持執行秩序規定為警察、武警部隊等部門的一項法定職責。比較而言,我國當前的執行環境較差,暴力抗拒執行事件時有發生,法院因人力有限,難以有效應對。在我國當前的情況下,人民法院的強制執行更需要得到公安等部門的密切協助和配合,但是,由于缺乏法律規定,實踐中對法院協助維持執行秩序的請求,公安、武警等有關機關往往因法律沒有明確規定而未予配合,導致許多案件無法正常執行,執行人員被圍攻、毆打等現象也時有發生,嚴重損害了人民法院的權威和法律的尊嚴,因此,在完善強制執行制度時,有必要對公安、武警等有關機關協助維持執行秩序的職責作出規定,明確賦予執行法院在需要防止或排除阻礙執行、抗拒執行的行為時,有請求公安機關、武警部隊或者其他有關機關援助的權力,以確保執行工作順利進行。
五、關于執行終結
多年來,法院在執行中一直面臨著這樣一個困惑:有相當一部分執行案件,債務人確實沒有財產可供執行,法院窮盡了各種執行措施,債權人也用盡了各種手段,均未發現債務人的財產(據有的法院所作的典型調查,這類案件大約占到30%左右)。但對這類案件,法律卻沒有規定一個適當的處理方式。也就是說,法律對這類案件只設置了“進口”,而沒有設置“出口”。這就像一個人到醫院去看病,他得的可能是感冒這樣的小病,也可能是絕癥。不管什么病,醫院都得讓他掛號就診。對于得了絕癥的病人,醫生使用各種醫療器械對他進行了全面檢查,各種治療措施也都嘗試過,仍不治而亡。如果沒有相應的死亡標準,醫院就難以開出死亡證明,公安局也無法注銷戶口,從而導致一個事實上已經死亡的人無法得到法律上的確認,成為一具沒有心跳的“僵尸”。由于大量被執行人確無財產可供執行的案件成為執行程序中長生不老的“僵尸”,社會公眾“合情合理”地將其視為法院的“積案”,并自然而然地將未能執結的原因歸結到法院身上,社會輿論乃至一些法律專家把這種情況視為“執行難”,很少注意到這是債務人無力償還及市場風險所致,法院因此被帶上了“執行不力”的帽子。實踐中,一些法院為了減輕壓力,提高執結率,采取對這些(包括部分有償還能力的)案件“中止執行”,并統計為執結案件的辦法,以此“消腫”,這樣,債權的實現反而受到影響,因此,我們認為,目前的規定既不符合執行程序本身的特點,也不符合案件統計規律。對確無財產可供執行的案件,有必要在法律上盡快設定一個“出口”的條件。
比如,可否規定,對確無財產可供執行的案件,符合下列情形的,可以按照“執行終結”處理:一是執行法院必須采取了相應的調查措施;二是法院通知申請執行人自行查報;三是被執行人確無財產可供執行;四是必須有一定的時間限制,即執行程序開始后經過若干年未發現可供執行的財產。實際上,依照《民事訴訟法》第235條第3項和第5項的規定,在公民死亡,無遺產可供執行又無義務承擔人,以及公民因生活困難無力償還借款,無收入來源又喪失勞動能力這兩種情形下,都是按照執行終結處理的。這兩種情形雖然有其特殊性,但其根本原因都是被執行人確無財產可供執行。可以說,現行法律實際上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承認了被執行人確無財產可供執行情形下的執行終結;當然,對于確無財產可供執行的案件的終結問題,也需要破產法,特別是個人破產制度的確立和完善。
有人提出,按照通常的觀點,執行程序終結后即不能再重新啟動。如果將來發現被執行人有可供執行的財產,將會因執行程序已經終結而無法執行,這顯然不利于保護債權人的利益。這里有一個對傳統觀點重新認識的問題。我們過去僅僅將執行終結的含義理解為整個法律文書執行力的終結。實際上,執行終結應從兩種意義上理解:一是整個法律文書執行力的終結,這種終結不能再恢復執行;另一種是具體執行程序的終結,這種終結可以再行提起或恢復執行程序。按照這種新的理解,上述擔心就會迎刃而解:對被執行人確無財產可供執行的案件,在符合一定條件的情況下,可以終結本次執行程序(具體執行程序的終結),將來發現被執行人有新的可供執行財產的,可以恢復執行或重新啟動一個新的執行程序。這種做法,既符合執行程序本身的規律,也有利于引導當事人正確認識市場風險,有利于引導社會輿論正確認識執行難問題,同時還有利于更充分地保護債權人的合法權益,我們認為是一種比較好的思路。
六、關于程序上的執行救濟和案外人異議
(一)關于程序上的執行救濟
執行實踐中,由于各種因素的影響,執行人員違反執行程序本身的規定,違法或不當實施執行行為的現象時有發生。比如,有的執行人員在查封不動產時不依法進行查封登記,有的在拍賣時隨意確定拍賣底價,有的無故拖延執行或者消極執行,等等。對此,現行《民事訴訟
法》未賦予當事人和利害關系人任何法定的救濟途徑,也未規定相應的處理程序。同申請法院提級、指定執行一樣,實踐中當事人、利害關系人只能通過申訴、信訪等渠道向法院反映問題,法院對這些問題的處理也缺乏明確的程序規定可資遵循,從而導致該類問題的處理往往比較隨意,當事人、利害關系人的合法權益難以得到充分保障。
鑒于此,在完善強制執行制度時,迫切需要明確賦予當事人、利害關系人對違反執行程序規定,違法或不當采取執行措施的執行行為提出異議的權利,同時,明確要求執行法院對當事人、利害關系人的異議應進行審查,并作出相應的裁定。當事人、利害關系人對裁定不服的,還可以在一定期限內向上一級法院申請復議,以給當事人、利害關系人提供充分的救濟。與案外人異議之訴不同,此種救濟針對的主要是違反執行程序方面的行為,因此,可稱為程序上的執行救濟。因這種救濟不涉及到實體權利義務爭議,可考慮由執行機構直接處理,而不需要交審判機構按照訴訟程序審理。
(二)關于案外人異議
案外人異議制度是執行救濟制度的一項重要內容。理論和實務界普遍認為,現行《民事訴訟法》關于案外人異議的規定存在一系列問題,其中最大的問題是:對案外人異議的審查缺乏充分的程序保障。案外人異議本質上是一種實體權利義務爭議,應當通過訴訟程序來審理,但《民事訴訟法》卻規定由執行員負責審查,而且適用何種審查程序也語焉不詳,從而導致執行機構直接對某些實體權利義務爭議作出處理,對當事人或其他利害關系人缺乏充分的程序保障。目前比較一致的觀點是,應盡快對案外人異議制度進行完善,賦予當事人和利害關系人通過訴訟程序解決爭議的權利。
案外人異議制度具體應如何設計,存在多種不同的思路。第一種觀點認為,案外人對執行標的有異議的,應直接提起訴訟,由審判部門通過訴訟程序審理,執行機構不作任何審查。第二種觀點認為,審判程序往往比較復雜,案外人異議直接進入審判程序,不僅影響執行效率,還可能給債務人拖延履行義務留下空間,不利于債權及時得到實現,因此,有必要通過執行機構的審查解決一部分案外人異議問題。這種觀點又有兩種不同的思路,一是將執行機構的審查作為前置程序,案外人異議應先由執行機構進行初步審查,對執行機構的處理不服的,才能另行提起訴訟。二是把執行機構的審查和訴訟作為兩種并列的程序,由當事人或利害關系人自主選擇。第三種觀點主張,應在區分不同異議類型的基礎上分別確定解決途徑,比如,對所有權問題有異議的,應通過訴訟程序處理;對所有權以外的問題有異議的,可由執行機構負責審查處理。第四種觀點主張,案外人異議應先向執行機構提出,但執行機構不作任何審查,只負責征求債權人意見,債權人同意撤銷對異議標的執行的,執行法院應尊重其意愿撤銷執行;反之,債權人不同意撤銷執行的,案外人可提起訴訟解決爭議。此外,還有個別觀點主張,案外人異議問題與執行程序密切相關,執行機構有自己的法官,案外人異議問題完全可以由執行機構的法官按照訴訟程序審理,而沒有必要交由其他審判部門審理。上述觀點見仁見智,究竟哪種觀點更為合理,有待于進一步探討,但我們更傾向于第一種觀點。
大家都知道,對案外人異議問題,許多國家通行的做法是設立案外人(第三人)異議之訴制度予以處理。我們也贊成在《民事訴訟法》中設立這一制度,但案外人異議之訴畢竟不同于通常的訴訟,其究竟屬于何種性質,訴訟請求如何確定,以及應以誰為被告等問題都需要進一步研究。比如,有人提出,在很多國家,查封都是法院基于債權人申請進行的,法院不主動依職權查封,因此,案外第三人以債權人為被告提起異議之訴順理成章。在我國,很多查封都是法院依職權進行的,對法院依職權進行的查封,案外人卻以債權人為被告提起異議之訴,這在理論上難以自圓其說。可見,關于案外人異議問題,還有待于從理論上進行更全面、更深入的研究和論證。
七、關于國家執行威懾機制
除上述幾個亟待解決的問題外,當前還有必要盡快建立國家執行威懾機制方面的法律制度。這是因為,強制執行中涉及到的問題紛繁復雜,單靠法院自身往往無法解決,需要各有關部門密切協作,積極配合。特別是在我國目前的情況下,由于整個社會的法律意識不高、社會誠信制度缺失、財產監管制度不健全等因素的影響,法律文書生效后當事人自動履行率僅占約40%左右,另外60%的生效法律文書要靠法院強制執行。要改變這種狀況,除了加強法院自身的執行力度外,一個重要的途徑就是建立執行案件信息管理系統暨執行威懾機制。通過執行案件信息管理系統,將全國法院每年受理的所有執行案件的基本信息全面登錄,并允許當事人、社會公眾查詢,從而加強上級法院和社會公眾對執行的監督力度。同時,通過將該系統與金融、工商登記、房地產、交通、出入境管理等部門以及其他社會誠信體系網絡相鏈接,逐步從法律、經濟、政治、道德、生活、輿論等各個方面對被執行人進行制約,使其在融資、投資、經營、置產、出境、注冊新公司、高消費、接受榮譽等方面,都受到嚴格的審查和限制,促使其自動履行義務,最大限度地實現債權。對執行威懾機制的建立,中央給予了大力支持,中政委在政法[2005]52號文件中明確予以了肯定,最高人民法院也已經在《人民法院第二個五年改革綱要》中明確將這一機制作為一項重要的改革措施作了規定。目前,執行案件信息管理系統正在試運行,并計劃于明年在全國范圍全面推開,有關部門對最高人民法院的這一舉措也非常贊成和支持。
目前,上述機制的有效運行還缺乏基本的法律支持。比如,被執行人一旦進入到執行案件信息管理系統數據庫中,其哪些權利將受到限制,可以采取何種限制措施,采取限制措施應具備何種條件,具體程序如何等,目前都缺乏明確的法律規定。又比如,對被執行人在融資、注冊新企業、購地、購房、購車等方面的權利可以進行何種限制,可以限制到何種程度等,也缺乏相應的法律依據。由于缺乏相應的法律規定,國家執行威懾機制的建立就缺乏正當性基礎。所以,有必要盡快在立法上對國家執行威懾機制問題作出明確規定,以便為該機制有效運行提供一個基本的法律依據,真正形成多部門共同協作、綜合治理“執行難”的工作格局,從根本上緩解“執行難”。基于上述考慮,我們認為,在完善強制執行法律制度時,應作出如下規定:被執行人不依法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義務的,有關行政管理機關應當根據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或者人民法院協助執行通知書,對被執行人的融資、投資、經營、置產以及出境等活動采取相應的制約措施。
本文責任編輯: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