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的西方文明觀及其當代啟迪

摘要： 魏源是學習西方文明的一代哲人。他的西方文明思想不僅影響著東方文明的近代化歷程，在中國近代史上起著創榛辟莽、前驅先路的作用，而且對中國當代社會主義三個文明建設仍有啟迪價值。

關鍵詞： 魏源；西方文明；啟迪

中圖分類號：Ｇ122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004－7387（2007）02－0171－03

魏源不僅對東方文明進行了系統繼承和新的發展，而且在近代史上第一次喊出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口號，第一次向中國人全面介紹了地球各大洲、各大洋、各個國家的歷史、地理、經濟、政治、文化、軍事等方面的發展概貌，特別是第一次介紹了歐美等先進資本主義國家的物質文明、精神文明與制度文明，為中華古老而黑暗的封建社會帶來了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的新曙光，為中國從近代到現代一系列翻天覆地的社會變革吹響了第一聲號角[1]。正是這一巨大的文明貢獻，使他成為中國近代史上一位偉大的思想家。

一、魏源的主要西方文明思想

（一）高度關注西方發達的社會生產與教育科技

魏源看到，中國同西方各國的交往首先是從通商互市開始的。他雖然不懂得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不懂得生產力的發展水平是社會前進的最終決定力量，但他深知一個國家的強弱與這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財政收支狀況有著極為密切的關聯。因而魏源的西方文明觀，充滿著對社會經濟生產與生活的高度關注。他在介紹歐美各先進資本主義國家概況時，總是不厭其煩地搜羅、列舉大量的數據，從各國的人口數量、土地面積、陸路水路的里程、輪船火車的多少、各種主要工農業產品的總產量、工農業與其他各部門人口的分布與比例，各國的財政收入與支出、各國進出口貿易多寡與增長情況以及各國陸海軍規模水平與整個軍費開支狀況等，無不盡力搜集，毫不放過。從這些細致而繁瑣的分析與比較中，可以了解各國的經濟實力與軍事實力及其發展趨勢，可以找到中國同這些先進的資本主義列強之間的發展差距，進而認清中國在東西方文明發展狀況中所處的位置，從中也不難體會出魏源謀求中國之富強、追求民族復興之良苦用心。

魏源在“開眼看世界”時，清楚地了解西方各國的興旺發達，不僅在于它們奉行“以商立國”的基本國策，具有發達的商品經濟與先進的物質文明，而且還有其先進的精神文明。這種先進的精神文明，最明顯的是表現在歐洲各國發達而普及的教育事業上。這種發達的教育事業，使西方人民“通商日增，見識日廣。此時歐列國萬民之慧智才能高大，緯武經文，故新地日開，遍于四海焉”[2]。同時，魏源本人雖然并不懂得很多自然科學與技術，但他在鴉片戰爭中看到了科學技術的巨大作用，因而他對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始終高度重視，以極大的熱情宣傳西方科學技術的新發明、新創造，特別是其先進的生產機器與機器裝備。如他在《海國圖志》100卷本的最后五卷中，對西方的天文學、地理學等作了頗全面的介紹。這些在今人看來只不過是一些自然科學基本常識，但在160多年前卻是聞所未聞的異域珍聞，激發起相當一批中國人研究自然科學的興趣與熱情，從醉心于科舉八股而轉向投身于發展中國近代科學技術事業中來，使中國從此奮起追趕世界近現代文明的前進步伐。

（二）批判西方的宗教信仰，肯定西方的社會文明

魏源“旁咨風俗，廣覽地球，是智士之日廣識。”[3]他雖然高度評價歐美各國的先進科學技術，但對西歐精神文明的核心內容——宗教信仰卻始終持批判、排拒的態度。這同他自幼深受東方儒家文明思想的熏陶、又受佛教與道家文明觀的深刻影響已經系統而牢固地建立起自己的文明信仰與精神支柱有關。因而他認為西方的天主基督教并沒有什么高深的內容，只不過是剽竊佛教的教義而拼湊起來的一種膚淺的東西，但對以天主教或基督教作為精神信仰的西方各國人民所表現出來的文明道德、社會習俗與生活方式，仍在《海國圖志》中加以肯定、并作出較詳細的介紹，宣揚了在天主教、基督教主導下的西方各國人民的敬天愛人精神。書中描繪其宗教設施，不僅到處建有莊嚴寬敞的教堂，有虔誠肅穆的宗教儀式，而且每鄉每邑都有獻身上帝，終生布道的神父、牧師來主持宗教儀式，傳播上帝的福音，凈化人們的靈魂。歐洲各國之人多有樂善好施、扶貧濟困的仁愛精神，各國的慈善事業都比較發達，注意對殘疾人的專門教育，使之具有適合自己的謀生技能；都建有孤兒院、育嬰堂，以收養無父母的孤兒或被遺棄的嬰兒，而且還有專門為窮人免費或減費治病的醫院。不少國家還建有用來備荒救災的糧倉。特別是各國都有一批信仰堅定、道德高尚，決心終生獻身宗教的傳教士，他們視天下猶為一家，視天下人猶為一體，將西方的基督文明傳遍東西方的各個角落。很顯然，魏源對這種舍身傳道的精神是非常欽佩的。從整個社會的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水平來看，魏源認為西方遠遠高于當時的中國。其很多文明的社會習俗、社會風尚、公民的整體素質、完善的社會慈善機構與救濟措施，還是值得我們學習和仿效的。這也是魏源在著述中透露給當時中國人的一些重要信息。

（三）贊揚與宣傳歐美資產階級的民主政治制度

魏源在介紹歐美資本主義國家先進的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時，也介紹了其先進的政治文明，第一次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洛之濱，莫非王臣”的古老中華帝國引進了“民主共和”、“民主選舉”的新觀點。這在當時雖不過是在黑暗如漆的鐵屋中撬開一線裂逢透出一絲亮光，卻迎來了中國近代資產階級民主改革與民主革命的政治思想文明曙光。

魏源在研究英國政體時，就已經充分注意到英國的君主制不同于中國歷來所奉行的高度獨裁的君主專制，而是受到議會嚴格制約的君主立憲制。在介紹五百年來不立國王、實行高度民主自治的瑞士國時，他把瑞士比作“西土之桃花源”[4]，字里行間流露出對西方政治民主制度的熱情向往。在歐美各先進資本主義國家中，魏源對美國情有獨鐘、贊美備至。他最推崇的還是美國的民主選舉制度與法律制度，所以介紹得也最為詳細。魏源雖然還沒有完全擺脫中國儒家“三綱五常”的思想束縛，但他明確指出美國民選總統制是“一變古今官家之局，而人心龠然的大公之舉”[5]歷史潮流而自成新世界的創舉。

總之，魏源所詳細介紹的美國、瑞士與英國的民主政體與政治觀念，為古老的封建專制帝國第一次引進了民主與法制的新觀念，動搖了統制中國幾千年的“君權至上”、“三綱五常”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的陳腐觀念，為日后的資產階級改良派與革命派變革中國社會提供了強大的政治思想武器與政治文明藍圖。這是魏源始料不及的。

二、魏源西方文明觀的當代啟迪

當19世紀中葉西方“新的工業的建立已經成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關的問題”，“由于一切生產工具的迅速改進，由于交通的極其便宜，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蠻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來了”[6]，而中國卻還停留在中世紀的封建社會里，固守著自己幾千年的古老文明，以“天朝上國、物華天寶、無所不有”而自我陶醉。但是，鴉片戰爭使“清王朝的聲威一遇到不列顛的槍炮就掃地以盡，天朝帝國萬世長存的迷信受到了致命的打擊，野蠻的、閉關自守的、與文明世界隔絕的狀態被打破了，開始建立起聯系”[7]。魏源就是當時第一批接觸這種東西方文明“建立起聯系”的優秀中國近代人。他的西方文明觀，不僅當時就起著警醒世人“師夷”“制夷”的作用，對我們今天開創社會主義文明建設新局面也有重要的啟迪意義。

（一）永葆謙虛學習的進取精神

毛澤東指出：“今天的中國是歷史的中國的一個發展。”[8]面對著東西方日趨激烈的綜合國力與高新科技競爭，面對著日新月異的知識經濟與網絡時代的到來，擺在中華民族面前的重要任務仍是繼續“師夷”即學習與追趕世界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魏源在160多年前提出的這一“師夷”任務并沒有過時，而且在很多方面甚至變得更加緊迫。我們正在搞社會主義建設，而社會主義作為高于資本主義的社會形態，必須在繼承與揚棄資本主義社會所創造的一切物質文明、精神文明與政治文明成果的基礎上才能建成。因此，必須繼續謙虛謹慎、發奮進取地學習與吸收全人類的一切文明成果特別是世界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所創造的先進科學技術與經營管理方式。這個學習仍是新世紀新階段擺在我們民族面前的艱巨任務。這不只是魏源西方文明觀的當代啟迪，也是全部中國近代史教給我們的歷史真理，更是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學發展觀所揭示的科學真理。

（二）重建中華民族的精神信念

我們要繼續學習與引進西方的先進文化，吸收與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絕不意味著可以拋棄具有五千年悠久歷史的中華傳統文明，絕不意味著可以全部照搬西方的資本主義做法，搞“全盤西化”。自魏源以來160多年的中國近現代史已經充分證明，“全盤西化”的道路在中國走不通，它只能導致中國的殖民地與半殖民地化，只會使中國淪為東西方帝國主義國家的附屬國。事實上，有著深厚優秀傳統文明底蘊的中華民族，從來就是一個高揚理想與信念的偉大民族。在中國民主革命的艱難歲月中，中國共產黨人把西方先進文化中最優秀、最進步、最科學的文明成果——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傳統文明中的優秀思想精華——“大同世界”、“天下為公”、“小康社會”等文明理念結合起來，形成了堅如磐石的共產主義理想信念，為奪取中國革命的勝利發揮了巨大精神力量。在當前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實現中國式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偉大事業中，構建這種共產主義思想信念顯得尤為重要與迫切。這就是以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學發展觀為根本指導思想，以共產主義理想為靈魂、為核心，繼承五千年優秀民族文化遺產，吸收全人類的一切優秀文明成果，來重新構筑我們新的精神信念大廈。我們所要重建的精神信念大廈，既凝聚了中華民族文化的優秀文明傳統，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與中國氣派，體現了共產主義最高理想與當前中國所要實現的現實奮斗目標結合，又代表了人類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吸收與集中了全人類的一切優秀文明成果。這種科學的共產主義信念，既不是某種神秘先驗的文明模式，也不是什么僵化的一成不變的宗教教義。作為一種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科學思想體系，它具有認識和改造世界的巨大能動作用，能產生“精神變物質”的偉大現實力量。

（三）構建社會主義的和諧社會

中國走向近代化歷史進程表明，一個國家的內部是否穩定直接關系到這個國家與民族的興衰強弱。中國走向近代化的道路之所以特別艱難，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近代中國內部社會極不穩定，農民起義此起彼伏戰火連年不斷，甚至燒遍全國，給中國的社會生產力造成極大破壞。

魏源所向往的理想社會是“風氣日開，智慧日出，方見東海之民，猶西海之民”[9]的大同盛景。這種盛世，在封建社會內部顯然不能實現，在資本主義社會里也不能完全實現。只有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目前正在構建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才有望全面實現。黨的十六大在提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這一奮斗目標的同時，就多次使用“和諧”一詞。如在談到政治建設和政治體制改革時，強調要“鞏固和發展民主團結、生動活潑、安定和諧的政治局面”；在談到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具體內涵時，提出了“促進人和自然的和諧”，使“社會更加和諧”等新內容。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決定》，進一步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把提高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能力作為提高黨的執政能力的一個重要內容，高度強調“堅持最廣泛最充分地調動一切積極因素，不斷提高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能力”，從而使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總體布局擴展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和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四位一體。[10]

當然，提出問題是解決問題的基礎，看到矛盾是化解矛盾的前提，洞察危機是戰勝危機的先導。人類就是在不斷地解決新問題、克服新矛盾中發展的。中國共產黨在新世紀新階段及時而敏銳地看到我國近年來所產生的社會兩極分化的潛在危機，果斷地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促進社會公平和正義的戰略目標，這是“彌世亂于未形”、“奠天下于太平”的英明決策、是實現“東海之民，猶西海之民”的重要一步。魏源指出：“惟道非圣不元，圣非道不大，道圣符契，天下文明。”[11]只要我們社會主義祖國在未來幾十年能真正沿著全國人民共同富裕的全面小康社會目標前進，中華民族就不會重蹈中國近代戰亂頻仍、外敵入侵、山河破碎、生靈涂炭的深重災難，而是日益走向國家富強、人民幸福、人人自由全面發展、人與自然和諧前進的康莊大道，我們社會主義東方大國必將重新以令全世界羨慕的雄姿走在東西方文明進步的前列。

參考文獻：

[1]吳克明等：《東西方文明導論》，湖南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176頁。

[2][4]魏源：《海國圖志》（中）岳麓書社1998年版，第1103、1337頁。

[3]《魏源全集》第7卷，岳麓書社2004年版，第1866頁。

[5]魏源：《海國圖志》（下），岳麓書社1998年版，第1644頁。

[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54～255頁。

[7]《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頁。

[8]《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34頁。

[9]《魏源全集》第4卷，岳麓書社2004年版，第31頁。

[10]彭大成等：《魏源與西學東漸》，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490～491頁。

[11]《魏源全集》第5卷，岳麓書社2004年版，第79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