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誠信倫理內涵、理論特質及其現代意義

摘要： 誠信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之一，是人類亙古長存的最基本的道德規范和品質。作為一個倫理范疇，它是“內誠于心”和“外信于人”的統一，是絕對性與相對性的統一，是內發性和交互性的統一。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歷史條件下，誠信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倫理基礎，是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道德基石，是人們開展正常人際交往的道德支點。

關鍵健： 誠信；倫理特質；和諧社會；意義

中圖分類號：Ｂ21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004－7387（2007）02－0112－04

誠信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之一，是人類亙古長存的最基本的道德規范和品質。中國歷代思想家大多極為重視誠信，并把誠信視為立人之本、立業之本和立國之本。在現代社會，誠信作為一種重要的道德資源依然發揮著獨特的作用和影響，作為一種基本的倫理道德規范，仍是現代人立身處世、興家旺業所最為需要的。在發展市場經濟的過程中，集道德規范和倫理美德于一身的誠信是構建和諧社會的倫理基礎，是建立和完善市場經濟秩序的道德基石，是人們開展正常人際交往的道德支點。

一、誠信的倫理內涵

“誠信”雖然不是中國思想文化中特有的詞匯，但在中國卻是一個古老的倫理話題。在我國傳統文化中，幾乎所有的古圣先賢都十分推崇“誠信”，把“誠信”作為做人的美德，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最重要的品性，而且誠信被視為治國平天下的條件和必須遵守的重要道德規范。

關于“誠信”的內涵，中國古代思想家早有精辟地論述。孔子是一個對“信”談論較多的思想家，在《論語》中“信”字出現的次數比善、義、敬、恥、勇等其它道德規范都要多。他說“與朋友交而不信乎?”他認為一個有道德的君子應“敬事有信”、“謹而有信”和“言而有信”[1]。認為一個人只要有了“信”的品德，就會得到他人的信任和重用，即“信則人任焉”[2]。孟子說：“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3]可見，雖然孟子認為“誠”是自然界固有的狀態和規律，但作為“天之道”的“誠”和作為“人之道”的“誠”具有內在的統一性。

漢代許慎編撰的《說文解字》中說：“信，誠也。”又說：“誠，信也。”誠與信互為解釋，可見誠、信可以互訓，其意義相通，在現代漢語中，也往往是“誠”、“信”合用。現代的《辭海》對“誠信”的解釋是：“遵守諾言，實踐成約。”

古人認為“誠”即誠實，誠懇，是指真實不欺的品德，它包含忠誠于自己和誠實地對待別人的雙重內涵，它更多的指主體的自我修養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個人內在的道德品性；而“信”指誠信，是指遵守諾言、兌現諾言的品德。“誠”和“信”的關系是：“誠”是“信”的基礎、前提，“信”是“誠”的結果、歸宿。有“誠”則有“信”，無“信”則必不“誠”。因此，“誠信”包括“誠”和“信”兩個方面，既可以分開以“誠”和“信”兩個規范出現，也可以作為一個獨立的范疇，二者相結合共同組成了誠信的基本含義，成為協調人們相互關系的一個重要的道德規范。“誠信”表現為一個倫理學范疇，是誠實、守信的內在統一體，是表里如一、言行一致和知行合一的道德要求，是中國傳統社會為人處世的基本道德原則之一。

在西方，誠信思想的演變與中國傳統有所不同，具有自身鮮明的特點。西方早期的誠信倫理規范主要體現在宗教里，宗法一體，如“行事誠實的，為上帝所喜悅。”[4]后來誠信原則逐步由道德規范上升為一種法律原則，并隨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形成和發展而逐步完善。著名的思想家洛克(Locke)、霍布斯(Hobbes)等認為，誠信是政府與社會秩序的主要原則基礎，是民主的前提條件，而齊美爾、韋伯(Weber)等社會學家則認為，誠信是社會組織的粘合劑，是一個社會凝聚力的基礎。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誠信作為“古已有之”的道德倫理原則，必須重新加以認識和詮釋。在繼承中西傳統誠信觀的同時發展現代誠信觀，在更廣泛的倫理意義上使用和要求，現代意義上的誠信有其自身的特點，是建立在中國傳統規則倫理基礎上的全新理念。“近現代市場社會，誠信以契約為基本特征。在這樣的社會，商品交換的誠信只能依靠契約與合同，并在法律和制度的保障下得以展開。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誠信規范從潛意識形態發展為顯意識形態，并且日趨明朗和具體，成為調節社會關系的最基本最普遍的準則。”[5]因此，在現代社會，誠信首先是對社會成員最起碼的社會規范，它要求人們在社會交往中以“誠信”事人，講究信義，不欺人欺己，鍛造誠信的道德品格。其次，誠信更重要的是對法律、規則、契約的誠信，是指每一個市場主體、全體公民必須遵循的道德義務。誠信既是一種法律原則，又是一項道德義務，現代意義上的誠信超越傳統意義上“朋友之信”的狹隘范圍，它是維系市場秩序的經濟規則，也是維系社會公共秩序的公民道德。

二、誠信的倫理特質

從理論特質上來看，誠信首先是“內誠于心”和“外信于人”的統一。在《禮記.大學》中，“正心、誠意”被視為儒家倫理之核心理念系統“八條目”中的兩個重要德目，可見“誠”更多的是指“內誠于心”，指個人內心信念的真誠，是一種品行和美德。對現代人而言，人們為了適應社會生活的要求，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內誠于心”顯得尤為重要。而“信”則偏重于“外信于人”，是一定社會對社會個體所提出的道德原則和規范，是人的內在之“誠”的外在化顯現，是個體在社會實踐時所應當遵守的行為規范，是交友之道，是立身之本，表現為主體對他人或社會團體的忠誠和堅定的信念。“誠”與“信”合二為一，成為一個道德范疇，成為“內誠于心”和“外信于人”的統一體。

其次，誠信是絕對性與相對性的統一。絕對性表現為：其一是其本質內涵的確定性，不講假話，實事求是，言行一致，否則，就是虛偽，不老實。其二是作為主體的人，都具有二重性和道德的需要。人“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6]“而是社會關系的總和。誠信是所有社會生活主體都必須具有的道德準則。其三是作為社會基本道德的重要范疇，誠信適應范圍具有普遍性。誠信與人類關系和人類社會生活息息相關，廣泛地存在于人的私人生活與公共生活領域，自古有之，于今尤甚。誠信的相對性表現為兩方面：一方面，誠信區分度較明顯，常有三個層次：一是至誠即忠誠老實，為人深信不疑；二是半誠即將信將疑，不可不信，不可全信；三是不誠即弄虛作假，口是心非，陽奉陰違。另一方面，誠信是一種社會歷史發展的產物，具有鮮明的時代特點。它是人類社會實踐活動中形成、發展、完善起來的道德規范，不可能脫離特定的歷史背景。人類在建立自己的道德文明的同時建立了誠信道德，隨著人際交往、政治生活以及經濟生活的新特點、新問題的出現，誠信的內容必然要有所變化，有所進步，與時代同步，以適應新形勢下新的要求。

再次，誠信是內發性和交互性的統一。中國傳統儒家思想將誠信與仁、義、禮、智作為處理人與人關系的道德準則。在儒家看來，這種誠信道德信念，發自人本體的道德需求，是依靠主體的自律而產生的和通過積極主動的內心修養來實現的。因此，誠信道德是主體自為的，具有內發性特點，在此基礎上，誠信之德成為眾多人成就理想人格的起點，亦是貫通全部道德的核心范疇，是“五常之本，百行之源”。[7]另一方面，誠信雖然是一種嚴格的道義倫理要求，但是對行為主體來說，它是建立在承諾雙方責任要求的基礎之上的，不是單方的行為，而是雙方的互動。人與人之間的交互活動更多地體現為以誠信為基本規則的交往，發生誠信關系的雙方對各自權利的訴求，都必須且只能在相互性的責任承諾的前提下來考慮。在交互活動中，誠信對交互雙方既是一種權利，又是一種義務。所謂“信人者，人恒信之”，這就是誠信倫理的交互性。

三、誠信倫理的現代意義

(一)、誠信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倫理基礎

“和諧”一詞由“和”與“皆”兩個字組成。“和”者，和睦也；“諧”者，相合也。它包括社會制度的和諧、人與人交往關系的和諧、社會生活環境的和諧、社會協調發展的和諧、人與社會以及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等。和諧社會的實現既需要外在的物質條件，也需要內在的道德精神，因為社會和諧的核心是人際和諧，而人際和諧主要依靠道德來協調。因此，社會和諧的主要內容之一是道德性的內容，和諧社會的實現需要道德力量作為支撐，特別是誠信力量的支撐。

《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第一次系統地、集中地將我國公民的基本道德規范提出來，“明禮誠信”就為其中重要的道德規范之一。江澤民同志在十六大報告中指出，要以誠實守信為重點，引導人們在遵守基本行為準則的基礎上，追求更高的思想道德目標。十六屆三中全會《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進一步明確地將誠信作為人們基本的行為準則，指出要“增強全社會的信用意識，政府、企事業單位和個人都要把誠實守信作為基本的行為準則”。2005年2月19日，胡錦濤同志在中共中央舉辦的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提高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能力專題研討班上指出，我們所要建設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應該是民主法治、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社會。將“誠信友愛”作為和諧社會的六個基本特征之一。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決定》指出，社會和諧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屬性，是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的重要保證。《決定》分析了目前社會存在諸多不和諧因素，其中，“一些社會成員誠信缺失、道德失范，一些領導干部的素質、能力和作風與新形勢新任務的要求還不適應”是不和諧因素的重要表現形式。因此“誠信友愛”成為和諧社會的總體要求之一，實現社會和諧的標志就是十二個字：“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所謂“誠信友愛”就是全社會互幫互助、誠實守信，全體人民平等友愛、融洽相處。《決定》強調，和諧社會必須樹立以八榮八恥為主要內容的社會主義榮辱觀，倡導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等道德規范。尤其是要加強政務誠信、商務誠信、社會誠信建設，增強全社會誠實守信意識。

所以，誠信道德水平既是衡量一個社會道德水準的一個標尺，又是建設和諧社會的重要條件。誠信是和諧社會的應有之義，是和諧社會的倫理基礎。

(二)、誠信是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道德基石

誠信是現代市場經濟有效運行的道德基礎之一，是市場經濟的道德基石。市場經濟中各種經濟交往本質上都是契約性的，而契約是決策各方的合意，以合意為基本特征的契約一經確立，雙方都有義務履行。契約的確立與履行要求主體各方必須真實無妄地提供相關信息，以供對方作出理性決策，同時，也要求各方必須按照自己同意的約定承擔責任。這就是經濟活動中必須遵循的誠實守信原則。所以，誠實守信是經濟交往的契約性本質在道德上的體現。在成熟的市場條件下，誠信是資本，是財富，也是競爭力。誠實守信是市場經濟的內在要求。

誠信道德在經濟活動中表現為誠信不欺、公平交易的倫理精神。中國歷史上先后出現過三大商幫，晉商、徽商和潮商。他們的共同經營思想中，誠實守信就是最基本的道德信條，以誠待人是一以貫之的做法。“信義不欺”、“市不二價”、“貨真價實”成為古代從商的基本道德。美國學者費蘭西斯.福山認為，“信任是社會保持經濟持續發展的必要因素。[8]”這充分表明倫理道德作為人力資本的重要價值。在現代市場經濟的條件下，商務活動中的誠信原則，使人們的經濟交往不僅僅是一種物質關系、金錢關系，也是一種契約關系、道德關系。它使經濟交易帶上了互利互惠、平等公正、平和友好的道義色彩，有了誠信，就會有品牌；有了誠信，就會有效益。不講誠信，契約就無從履行，市場就會混亂。因此誠信是一個社會賴以生存和發展的重要條件，是市場經濟健康發展的基本規則。

當前，由于某些原因，社會誠信不足、信用短缺比較嚴重，少數人利欲熏心，在市場上從事種種欺詐勾當，謀取不義之財。這種誠信的缺失既影響了社會良好風氣的形成，又妨礙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實際上，在越來越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誠信倫理是一個不可或缺的、特殊經濟資源，它不僅具有重要的經濟價值，而且具有重要的道德價值。因為經營者之間的較量，已經從單純的經濟能力對比，延伸到經營者人品方面的較量。在所有的品德中，誠信顯得最為重要。世界500強企業選人的第一標準就是忠誠品質。因為“忠誠不僅是一種品質，更是一種能力。忠誠作為一種能力，它是其他所有能力的統帥和核心，因為如果一個人缺乏忠誠，他的其他能力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一一沒有任何組織愿意使用一個缺乏忠誠的人”[9]。正反兩方面經驗表明市場經濟要求所有主體必須遵守誠信原則；深入開展誠信教育，強化契約誠信意識，牢固確立誠實守信的經濟倫理觀念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的客觀需要。

(三)誠信是開展正常人際交往的道德支點

人際交往范圍很廣，涉及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包括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生活。馬克思對人際交往從哲學的高度作過經典闡述：“每個人只有作為另一個人的手段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每個人只有作為自我的目的才能成為另一個人的手段；每個人是目的同時又是手段，而且只有成為手段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只有把自己當作自我目的才能成為手段。”[10]在馬克思看來，人與人之間存在客觀的社會聯系，且互為目的與手段，個人是社會生活中為我的權利與為他的義務的統一體。這種互為的人際交往的存在與維系客觀上必然有一個規則來約束。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中華民族形成了重承諾、守信義、以誠立業、以信取人的道德傳統，誠實守信自古以來就被作為人際交往的基本道德和行為準則。孔子認為“言之所以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為言。”孟子視“朋友有信”為五倫的有機部分，荀子把“言無常信”者看作小人。

在全球化的時代，信息技術與交通技術擴大了人的交往空間與交往層次，人類實現了跨地域、民族、文化的普遍交往，人們之所以能夠彼此合作、互利互助，靠的就是誠信。在現代社會，誠信是一切人際交往中道德規范的起始點，是一切德行的基礎。自尊者人尊之，自敬者人敬之，自信者人信之，這是人際交往的必然規律。從心理學角度講，誠信是社會人的一種安全需要。所以有“誠信”者，人愿與之交，并交之甚好；無“誠信”者，人惡與其交，避而遠之。在人際交往中，若缺乏誠信則會損害人際關系的和諧，會造成灰色的人際關系，致使欺詐、冷漠、自私……等不良的社會風氣蔓延。

人際信任是社會信任的微觀基礎，提倡和弘揚誠信道德，建立和諧的人際關系，能形成一種良好的社會風氣，使社會擁有良好的秩序。誠實守信是人們立足于社會必備品德，這種品德表現在工作和學習上，就是專心致志，認真踏實，實事求是；表現在與人交往中，就是真誠待人，互相信賴；表現在對待國家和集體的態度上，就是奉公守法，忠誠老實。相反，一個人做人沒有準則，沒有誠信，在世上將無法立身，也難以成事。無論是個人或是企業還是政府，都不能不講誠信，都離不開誠信。現實生活中，坑蒙拐騙、假冒偽劣、巧取豪奪等諸多誠信缺失問題，都是與和諧社會道德要求背道而馳的。我們要以開展社會主義榮辱觀教育為契機，弘揚中華民族講誠信的傳統美德，唾棄見利忘義、損人利己的行為，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做事，從而在全社會形成和諧的人際交往關系，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奠定堅實的基礎。

參考文獻：

[1]《論語#8226;學而》。

[2]《論語#8226;陽貨》。

[3]《孟子#8226;離婁上》。

[4]《舊約#8226;箴言》。

[5]王澤應：《論誠信》，《光明日報》，2004—11—23第Ｂ1版。

[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56頁。

[7]周敦頤：《通書#8226;誠下》。

[8]弗蘭西斯．福山：《信任》，海南出版社2001年版。

[9]邱慶劍：《忠誠勝于能力》，機械工業出版社2005，16。

[10]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思格斯全集?雪第46卷第196頁。